泰國頒布新憲法對民主進程的影響

摘 要 憲法是國之根本大法，與民主的發展密切相關。2017年4月6日，泰皇拉瑪十世在曼谷王朝開國紀念日頒布實施泰國第20部新憲法。新憲法全部條文279條，重要內容是反腐和改革國家各方面，如政治、行政、法律、司法程序和教育等。在新憲法當中，巴育領導的維持和平與秩序委員會第44條特別權力將仍然有效直至新政府上臺執政。這意味著現任總理巴育將帶領軍方集團繼續管理泰國。本文試從泰國頒布的新憲法入手，從對泰國國內的政黨治理、為即將到來的泰國大選鋪路和走向軍方期待的泰式民主三個方面探討該事件對泰國民主政治的影響。

關鍵詞 泰國 新憲法 民主 影響

作者簡介：趙樂子，廣西大學中國—東盟研究院研究助理，研究方向：中國—東盟文化、國際關系。

中圖分類號：D7336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5.208

一、憲法與民主

民主總是伴隨人類精神文明與物質文明的提升而發展，憲法的產生則與民主的發展密切相關，二者關系緊密、辯證統一。近代意義上的憲法發源于西方，資本主義物質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的產物。《西方憲法史》一書將憲法定義為“具有分權和人權的價值內容，體現法治和民主的精神意蘊”。其內涵包括四個關鍵詞：分權、人權、法治與民主。由此可見，民主本身就是憲法所應保障和體現的一大核心。

什么是民主？民主一詞根源是希臘詞“demos”，意為人民。政治學意義上的“民主”，通常指的是民主制度或者民主政體，其定義為：在一定的階級范圍內，按照平等和少數服從多數原則來共同管理國家事務的國家制度。政治學的鼻祖亞里士多德很早就曾表示，無論是一人統治的君主制、少數人統治的貴族制還是多數人統治的民主制，都存在內在的矛盾沖突。其中，最大的矛盾就在于，無論哪一種體制都離不開人，人性常只顧自己，引發政治沖突、階級矛盾進而導致政體變遷。

泰國位于東南亞的腹地，文明貫穿中西，同時也是東南亞地區較早實行政治民主化的新興國家。1932年6月24日，一批留洋歸來，不滿封建體制并掌握一定軍權的知識分子發動政變，推翻了泰國的封建君主制。時任國王迫于形勢，不得不在所起草的臨時憲法上簽字，確認君主立憲政體。根據這第一份臨時憲法，泰國國王仍是國家元首，但其權力受到憲法限制，泰國總理負責處理國家日常事務，掌控實權。1932年12月，在保皇派的力挺下，泰國頒布了第一份永久憲法，重新肯定了泰王至高無上的權力，隨后先前的政變軍官再次發動政變使得泰國的君主立憲政體得以完整繼續。盡管這次政變確立的君主立憲政體并非真正意義上的民主，但無論如何泰國政治至少也披上了民主的外衣，其民主化進程也由此正式拉開帷幕。值得一提的是，泰國民主化進程的帷幕是由軍人政變揭開的，此后，軍人成為泰國政治舞臺的一支重要力量，這也為泰國民主進程中反反復復的軍人政變埋下了伏筆。

二、泰國新憲法的頒布歷程

2014年，巴育領導的泰國軍人集團，為平息英拉政府的特赦法案草案引發的政治動亂，發動政變。據稱這一法案是英拉急于為她的哥哥他信重返泰國而鋪路。盡管前總理英拉一再重申，特赦法案不是政府的草案，而是議員的議案，特赦的初衷是希望國家實現和解，向前發展，但是在民主黨議員、前副總理素貼的激烈反對與組織抗議下，這份尚未成文的法案就成了壓沉英拉政府的最后一根稻草。

巴育政府上臺后取消了2007年泰國憲法，從2014年11月組建憲法草擬委員會開始草擬新憲法，但是新憲法草案遭否決。2015年10月軍政府重新組建新的憲法草擬委員會，2016年8月7日泰國舉行了第20部憲法的全民公投，這是巴育領導的軍人政府執政以來接受的大型全民民意大考驗，為此軍政府也是充分準備。不可否認，巴育政府在整個新憲公投的過程中并沒有讓各方政黨的意見得以充分地表達，這也是其遭到異見政黨，包括為泰黨和民主黨人士廣泛詬病的地方。然而，人們對于“言論自由”這四個字的理解往往流于表面并難逃虛偽。沒有上臺的政客們總是高呼民主與自由，執政之后則常是采取各種手段對輿論進行引導和管控。歷經多次政變的泰國十分清楚，民主在欠發達地區有時更像是披著羊皮的狼，不加管控則易使國家深陷民粹主義而引發動亂與暴政。

一方面，軍事政變是巴育政府難以抹去的、影響其執政合法性的大事件。名不正則言不順，實施政變終是不光彩的。但是，經過了一代泰皇拉瑪九世認可，使巴育政府具備了合法性依托。另一方面，當時深陷代際更迭、王權式微的拉瑪九世也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后援，幫助鞏固王權。盡管支持軍政府在某種程度上有悖于民主化進程，然而年邁的九世皇在之前各派的政治斗爭中已陷入被動，他必須在有限的生命時光里，盡快恢復泰國的政治秩序。出于現實需要，出于共同目標，王權與威權攜手前行。最終，新憲法草案以61.33%的支持率成功通過，其中投票率為59.40%，對于附帶問題公投，支持率占58.07%。也就是說過半群眾參與投票，參與者中61.33%的人贊同新憲法草案，愿意盡快推動泰國大選，另外，對于附帶問題“你是否同意新憲法草案，第二個問題是你是否同意上議院與下議院一起參與決定總理人選”公投，過半參與者支持精英治國。

2017年4月6日，新泰皇拉瑪十世瑪哈·哇集拉隆功國王頒布實施泰國2017新憲法，他選擇在曼谷王朝開國紀念日舉行御賜儀式，表達了王室命運與民主進程之息息相關。相關皇室成員、樞密院大臣、內閣成員、使節、立法議會議員、制憲議會成員、最高法院院長及軍方人士等陪同參加。這部佛歷2560年憲法，是泰國頒布的第20份憲法，全部條文279條，重要內容是反腐和改革國家各方面，如政治、行政、法律、司法程序和教育等。新憲法當中，巴育領導的維安委第44條特別權力仍然有效，直至新政府上臺執政，這意味著巴育將帶領軍方集團繼續管理泰王國。

三、新憲法對泰國民主化進程的影響

（一）開啟國內政黨治理

民主意味著獨立、自由與平等，然而泰國國情據此相差甚遠。從經濟上看，社會分層與分裂相當嚴重，經濟的不平等導致了中上層階級與下層階級的對立，反映在政治活動中就是示威與政變。從社會文化上看，泰國雖然是君主立憲政體，但是正如美國學者阿倫·希克恩（Allen Hicken）所說，1932年的民主革命為“人民黨”贏得了權力，與其說它是個現代民主政黨，倒不如說它是軍人集團與官僚精英為了發動政變給自己貼的一個冠冕堂皇的標簽罷了。

民主政府的首要職能是保護言論和宗教自由等基本人權，保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權利，保護人們能夠擁有組織并充分參與社會政治、經濟和文化生活的機會。就泰國而言，其政治動蕩主要在于階級矛盾造成的社會分裂。泰國的階級矛盾主要包括貧富差距太大、上層權貴固化、官僚貪污腐敗等。本次新憲法，內容中著重強調了對官僚腐敗的治理，但是保留了巴育領導的維持和平與秩序委員會的第44條特別權力。可以這樣說，王室、軍人和地方權貴必然想鞏固自己的權力，但是在民主的今天，他們也認識到“治國還需自身硬”，不順應時代的大趨勢并加強自身建設很難從長遠意義上鞏固自身的權力。

（二）為泰國大選繼續延期正名

在現代國家，憲法是保障民主的根本大法，其主要特征一般包括三個方面：一是所涉及的內容關乎國家最根本、最重要的問題，即內容最重要；二是其效力高于普通法律規范，即是最高準則，三是基于憲法第一、二的特征，相較于其他一般法律法規，涉及憲法內容的制定與修改將更為嚴格與復雜。巴育政府也正是利用制定憲法的嚴格性與復雜性的特點，延期大選、安穩人心。

泰國制憲委員會主席米猜在泰王頒布實施新憲法后就表示制憲委將制定10部新憲法的子法律，8個月內完成并提交立法議會討論，立法議會爭取2個月內討論結束，如果需要修改調整則要再加1個月，之后便呈遞國王，在90天內簽署頒布成為法律。制憲委要在8個月內草擬2部選舉法律后開始大選事宜，因此，米猜表示時間太緊，政府無法確定能否在2018年1月內舉行大選，大選可能再次推遲。

（三）走向軍方期待的泰式民主

民主是人類追求的目標與大勢所趨。然而實行民主政治也是需要一定條件的。在當今時代，和平與發展是主題，民主促進發展的前提之一就是國家的穩定。由于東南亞地區人民物質生活水平與文化精神的限制，在該地區全盤推行西式民主往往困難重重、效果欠佳。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全盤照搬的西式民主倘若不能很好地適應當地的環境，有時甚至引發國家的動亂。因此，當民主的種子落到亞非拉發展中國家時，總能結合具體國情長出不同的花朵。由泰國君主立憲的發展歷史可知，泰國的民主體制本身就是由軍人和相對有經濟基礎的知識分子所推動，這也注定了泰式民主的每一次變革與發展都與軍人息息相關。對于泰國這樣一個處于東南亞欠發達地區的新興民主國家，與其他國家通過憲法改革實現行政文官對軍事力量的控制不同，泰國國情則更多的是通過憲法改革實現已經掌握軍事權力的傳統權貴階層對現實政治的把控。盡管頒布了新憲法，開啟了泰國新一輪的民主進程，但是泰國副總理兼國防部長巴逸上將次日就向媒體表示，由于國家政治環境尚不穩定，政府在大選前依舊堅持對政治集會的禁令。總結來說，軍政府的一切動作，始終是服務于它的初始目標，即鞏固泰國王權與威權聯手穩定政治的核心地位，進而在此基礎上，推動民主化進程，最終形成王派、軍派與地方豪強的三元制衡權力體系。而這個目標是否能夠最終達到，還要看泰國政府在實際運作的過程中能否平衡好各方利益，使泰國政治走向良性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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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泰國星暹日報.2017年憲法頒布 ！巴育第44條“無上特權”依然生效！.https：//mp. weixin.qq.com/s/qw9RPTQZV1mVspxTBt4iYA.2017-04-06.

[9]鳳凰新聞網.穩定政局遏制腐敗 泰國王簽署新憲法為大選鋪路.http：//news.ifeng.c om/a/20170408/50906250_0.shtml， 2017-0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