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里觀外
——透過窗戶的藝術

2017-06-15 15:05:23袁慧華華中師范大學美術學院430070

大眾文藝 2017年10期

關鍵詞：藝術

袁慧華（華中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430070）

窺里觀外
——透過窗戶的藝術

袁慧華（華中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430070）

懷斯、希勒、霍普是被普遍公認的現代美國現實主義的主要倡導者，但他們的藝術卻顯現出抽象元素并成為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三位藝術家皆在某種自我矛盾、相互悖論的觀念中以各自獨特的藝術表現形式傳遞抽象與具象、內在情感與外在現實。他們有相當數量帶有“窗戶”的作品，因而本文依據“窗戶”題材試論他們在駕馭現實傳統與抽象創新之間所做的不同努力及相互的聯系。

希勒、霍普、懷斯；窗戶；自我矛盾；內在情感與外在現實

2014年11月，美國華盛頓美術館展出美國杰出藝術家—Andrew Wyeth懷斯《窺里觀外》系列作品，集中展出了他的窗戶系列，包含大量手稿、水彩畫及丹培拉。從整體來看，畫家應用猶如意象般灑脫的手法，將普通的題材描繪得如詩如歌。畫面靜匿，仿佛時空停滯，浮紗吹過，似乎可以聽到微微的海風，一切都顯得那么平和。但觀者仔細看細節，則是無數跳動著的筆觸，變化多端。虛實相生、蘊藏著一股內在的力量。表面上整個展覽沒有描繪任何具象人物形象，卻能讓觀者從中感受到懷斯筆下他那深愛著的平和、安靜、溫暖，遠離都市的小山村及聯想到生活于此的淳樸村民。這也是為何有些評論家把善于描繪具象形象的懷斯歸于美國當代抽象派的原因。看懷斯的畫會把觀者帶入另一個世界，這也許就是抽象繪畫的根本所在。我們在看懷斯描繪窗戶的作品時，不得不提到另兩位同時代的杰出畫家：Charles Sheeler希勒與Edward Hopper霍普。

懷斯、希勒、霍普是被普遍公認的現代美國現實主義的主要倡導者。他們的藝術呈現一種特有的形式，即在抽象與具象、內在情感與外在現實、里外空間之間的不斷調合。本文就“窗戶”題材試論他們在駕馭現實傳統與抽象創新之間所做的不同努力及相互的聯系。

一、懷斯、希勒與霍普的創作概述

1.時代背景

由于經歷兩次世界大戰，美國社會的變化：戰后經濟蕭條，大量的移民涌入。他們的作品有著明顯的時代氣息：希勒應用綜合媒介反諷；霍普描繪的是工業發展下的都市景象，孤獨、寂靜、卻又浮現出一絲不安；懷斯傳遞了對一戰恐懼、對英雄的緬懷及對生命的贊頌。

2.個人問題

霍普性格內向，不善表達。妻子把霍普稱作“不具備感知外界的情感系統”，我們可以理解為畫家本身存在著自我矛盾的雙重屬性。他在保守的家庭生活中形而上的探求現實的本質。懷斯生性害羞,他最親近的兩個人—父親與妻子,在畫家自我認定中起著不可或缺的角色：作為著名插畫師的父親引領著身患疾病的幼年懷斯走上繪畫道路；妻子貝蒂鼓勵懷斯關注新的媒介并建議他走樸實與柔和的畫風，最終懷斯在蛋彩畫的創新中越飛越高。與此同時，懷斯又難以處理他與父親和貝蒂的關系，因此懷斯不但在他的個人生活還是貫穿整個藝術實踐，都與諸多對應體：依賴與獨立、約束與自由、紀律與紊亂斗爭著。

3.受文學的影響

希勒早期受捷克現代文學家Franz Kafka弗蘭茲卡夫卡的影響.卡夫卡的文筆明凈而想象奇詭，常采用寓言，帶有個人式的、憂郁的，孤獨的情緒。因而希勒的畫面也充滿著一種無法解讀的神秘性。隨后美國現代派詩人William Calors williams 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影響著希勒的繪畫。威廉斯的創作特點是以日常生活題材入詩，用簡明清晰的描述性意象，賦予平凡樸素的事物以深遠詩意，他還強調建立有美國本土特色的詩歌。從希勒的繪畫中可以看出所受的影響：典型美國特色街道一角、屋內一隅，于平凡中見特別。

霍普早年自家庭給予的文學修養成為他日后表達自我意識的重要基礎。他的藝術深受俄、法寫實文學及英、美詩歌的影響，由此善于將現實情景轉化為抽象思維表達以及將抽象文字組合變化轉化成具體的色彩與圖像功能1。筆下有一種光怪陸離的隱晦感。他的作品不斷碰撞著表面圖象與內在真實之間的沖突

懷斯深受插畫家父親的影響，其父的老師又是著名插畫藝術家霍華德·派爾。因而從父親的老師以及父親的作品中，插畫的敘述以詩歌般的簡約和視覺暗喻潛移默化著懷斯。他有著詩意一般的畫風，常借用“比”“興”等詩詞表現手法，激發觀者聯想。將現實中的不起眼的微塵事物，刻意放大：衣服、餐碟、木樁、海螺等都是他對生命的態度。

二、三位藝術家“窗戶”語言的繪畫特色

希勒集畫家、攝影家、裝置家，版畫家、實驗電影導演于一身，善于綜合從各類藝術中積累的經驗，因而他的繪畫在視覺藝術層次有著獨特的想法。力圖摒棄社會高速發展的影響，筆下的圖像模式有著冰冷的設計感。希勒的努力是與杜尚緊密相隨的。1917年，兩人開始了關于窗戶的廣泛對話，希勒從杜尚的裝置中了解到以各種機制和圖表去表現機器擬人化的特質的這種魅力。之后，他應用對現代化物品的組織，表達內心想法的代表作是《紐約景色》(見圖1)。這是一個開放窗戶的“浪漫”形象，透過窗戶卻不能見到預設的繁華都市的場景，取而代之的只是明亮多云的天空；被覆蓋的照相器材與開著的窗戶并排，畫家的存在是通過空椅子來傳達。這幅畫表達了希勒對于自己的藝術身份與藝術方向的焦慮，他對這幅畫真實性的堅持超出了對工作室內容的準確描述，是他個人和藝術關注的寫照。被覆蓋的照相機、燈下的空沙發預示著希勒與近20年的攝影職業揮手告別；關閉的工作室、空著的房間、不確定的視角都像是作為畫家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從“窗戶”語言中，希勒找到了能被全世界認同又能表達個人想法的媒介，創建了一個帶有強烈自傳性的藝術表達方式。窗戶及其他類似的門檻繼續吸引著希勒在他的職業生涯中以不同的媒介用日益復雜的方式去表達。希勒的藝術主題經常回到“窗戶”，是因為它能促進他的極端的、弱化的唯美主義。在拓展的系列描繪農村谷倉、胭脂河工業園區、紐約摩天大樓的照片和繪畫中，窗戶起著本義與借喻的通道，這種觀念是現實與抽象的對抗、希望的存在和憂心忡忡的消失相互重疊、過去與未來，短暫與永恒相遇。希勒不斷地利用各種媒介，以窗戶作為圖標探索著過去與未來、短暫與永恒。希勒對于窗戶高度概括與分析方法為霍普與懷斯各自獨特探索的主題提供了一個重要框架。

霍普的繪畫信條是內化生活，外物表達。他恪守老師傳授的“藝術就是生活，不僅是表達畫家個人的生活，更要演繹整個生命體的規律”。這個思路貫穿霍普職業生涯的始終。他永遠在描繪外部現實與內心情感的匯集，認為藝術要表達的是人類心底里那廣闊而多變的王國，并非在顏色、形式、設計上的看似有趣的安排。霍普對窗戶的描繪也是通過老師經過深思熟慮考量后的結果，因為在他老師看來，窗戶是具有時空等象征意義的符號。霍普會在畫面偌大的空間中安插一個人物或一組人物，雖然有多個窗戶，但絲毫不覺著寬闊，反而有種不安與局促感，一個個精致的女子表面上融合著社會，內心卻透出孤寂情緒。霍普成功的源泉也得益于契合了當時同時代美國人普通的平常的生活體驗：記憶、希望、不確定性，或是渴望或是憂慮的面對現代生活。霍普就是通過“窗戶”這個視角融合所有繪畫手段。在許多晚期作品中，“透過窗戶的陽光”成為主題。霍普自述：我喜歡嘗試描繪光影而非消除這種形式，這種形式是在遮蔽與消亡中存在著，這就是我所了解到的陽光。影射了在過去經濟危機中霍普早期遇到的挫敗。他時常自省“也許我非那么人性，我想做的無非是描繪房間一隅的陽光”，他的自省表明了在個人生活和職業產生共鳴。變化。霍普受歡迎的和持久的吸引力以及成就的源泉是他擁有意識到抽象的現實的奇異的經驗的能力。霍普遇到的困難、陷入困境、孤寂、虛無皆非精英主義論調，他卻是當代美國生活中一部分的縮影。正如批評家levin注意到的：他的圖像風格，熟悉與疏離并存，并觸及我們的記憶與希望。對現代生活既渴望又憂慮的不確定性，而聚集和集中這些投影和現實的圖像手段就是“窗口”。霍普為懷斯豎立了一個典范就是依據有限的圖片式窗欞樣式，如何培養在約束中的家庭生活內部產生不一樣的個人視角。

懷斯對窗戶題材的青睞源自他的孩童時期，他曾自述“從我還是個小男孩開始，飄忽的窗簾就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觸動著我”，他又說“移除人物形象，我的許多肖像畫反而變得更好”。是的，沒有人物形象、通過窗戶去描繪里、外情景被證實成為更有效地表現“現實與抽象、存在與疏離、聯系與失聯、親近與疏遠”的手法。懷斯與霍普一樣，強調繪畫藝術涌現出的內心情感，他談到“我完全沒興趣描摹自然中客觀存在的物體，我對事物的情緒比對事物的真相更感興趣”。懷斯最終相信他創造了一種藝術，這種藝術是以某種二元性的方式表達，在不斷地深挖和完善“窗口”圖像的繪畫方式中創造了獨具個性的視覺節奏。有些作品主要塑造窗外景色，以《海面來風》（見圖2）為例，窗戶頂端與右上角被切割，至使畫面平面向左形成輕微的角度，畫面對角線傾斜下降的安排，制造了搖擺不定的節奏。淺色的天空與窗戶陰影之間巧妙平衡，窗玻璃、路面、平原、水、成排灌木形成的狹長景色之間錯綜復雜的光影，協調地交織在一起，一方面是有著流暢線條的蕾絲窗簾吹向觀者，另一方面是波浪起伏的景色輪廓微妙的后退視覺。有些作品主要描繪窗里場景，他經常安排獨窗與其他因素并置：垂直的門與水平的床，有機形態和之字形圖案的靜物（包含掛在墻上的、懸垂于房梁的物體，皆為超現實的樣式）安靜地被設置在窗格的尖銳直角中，拓展了懷斯在建筑構圖中由直線構成的因素。有些作品是在兩窗之間或打開或半掩或關閉中創造有趣的對比(見圖3),描繪了兩個完整的窗戶，除了反復考究窗戶里、外深淺的協調關系外，窗戶也能促進一系列微妙而復雜構圖的聯系，創造了許多抽象圖像。除了尋常的觀看體驗外，懷斯也在某些繪畫實驗作品中提出一種透過玻璃窗將室內陳設與玻璃反射室外景色相融合的自我矛盾的視覺體驗（見圖4）。同樣的，他觀察到泥土與小草在有著小窗的谷倉暗黑內部的奇特風景方式：利用窗戶模糊了什么是封閉、什么是無限的邊界（見圖5）。

三、結論

希勒、霍普與懷斯的藝術是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的作品表面上有具象主義的特點但繪畫的核心是對極簡和抽象的偏好。三位畫家雖在各自的藝術形式中賦予了不同表現方式，本質上卻有著共同的理解，都有種自我矛盾，相互悖論觀念，以類似的建筑樣式，跨過窗檻去描繪里、外景致，帶著既有強烈的個性又有冷漠超然的態度去記錄人與社會，去表達內心的沖動。所有的這些實驗型藝術，揭示著普通慣例態度與異常的形而上的做法，主觀與客觀之間并存卻無法調和的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