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怡
青磚黛瓦,小橋流水,寧靜中透著幾分禪意,閑適中伴著一份悠然。
這是張宏旺的中國畫作品《春水碧于天》中的畫面,正如他給人的第一印象:一身簡單隨性的裝束,瘦削的面龐,深邃的雙眼—儒雅、低調、睿智。
一如現實生活中的謙遜,網絡上關于他的資料同樣寥寥。
然而,作為一名美術特級教師,他已經從事美術工作41年。他用手中靈巧的畫筆,不僅畫出了一幅幅精美的畫作,也畫出了屬于自己的藝術人生。
從“天生當畫家的料”到
“天生當老師的料”
“年輕的時候,特別想當畫家。”張宏旺如是說。
天生對色彩極為敏感的他,曾被老師贊為“天生當畫家的料”。在做教師之前,張宏旺做了十年的舞臺美術工作,又系統地學習了基礎的繪畫知識、解剖學等。初為人師時,他依然抽出時間從事自己熱愛的繪畫事業—從24歲起開始參加畫展,同時也畫過連環畫,出版過作品。
在提及自己成長為名師的路途中給予過幫助的人時,張宏旺坦言:
“我覺得學生對我的幫助是最大的。
“一路過來,教學到今天,接觸了不同層次、不同需求的形形色色的學生,除了教他們技能技法,更多的是教他們做人,反過來在教育他們的同時我也從這些做人的道理中受益。”
張宏旺還提到了北京交通大學附屬中學校長王方與海淀區名師工作站主任吳瓊。
張宏旺將王方比喻成自己的伯樂:“他為老師搭了許多交流學習平臺,還在學校成立了一個名師工作站,把一些希望在工作上得到發展的教師吸收過來并讓我負責此工作,在帶領老師們進步的同時,我也有了很大的發展。”而在張宏旺擔任海淀區名師工作站美術學科組長期間,吳瓊在為師之道、教學理論等方面,給予他無私的幫助。
除了客觀條件的幫助,幾十年如一日的刻苦與堅守,則是張宏旺能夠成為名師的根基與保障。
張宏旺不僅擁有極高的專業水準,還擁有極佳的表達能力與溝通能力。每當他畫畫時,總會吸引很多人觀看。“我覺得老師始終應該在很有激情的狀態下去感染學生,這激情來自很好的基本功、很好的表達,還有眼、手、神的共同作用。要一邊給學生講,一邊畫。這一點我覺得我以前的工作對我的幫助很大。比如,我畫一個罐子,罐子的交界線為什么在這里,交界線的純度為什么是最純的,環境色為什么要加這個紅顏色、與周圍的環境是什么關系,我可以一邊在調色盤上調色,一邊給學生講。”無論多么糟糕的畫作,只要到了他的手上,十分鐘之內一定能讓人驚奇地看到畫面的變化。
“前兩天同學聚會,讓我描述一幅畫,我就把它和課堂聯系在了一起,比如它的年代,作者是誰,什么樣的情感,”說到這里,張宏旺語調高昂,“那時候別人就說我天生是當老師的料。”
“這實際上是進入了職業的快速路,但也不容易。有的人上課可能會特別累,那可能是在發展階段;到后來的創造性階段,就可以隨心所欲了。看到一個東西,可能馬上就會有感而發,從而引到課堂上來。”張宏旺解釋道。
被問及做教師是否后悔,張宏旺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舉了一個例子:“我曾經教過一個很胖的男孩。我從小學開始帶他,他的數學成績只有6分,但最后考上美院的時候專業成績是第7名。像這樣的學生還有很多。人們說當老師很高尚,其實我沒想那么多,只是我很喜歡這件事,我很享受這個過程。”
或許,能夠看到薪火相傳,能夠看到手中的畫筆隨著歲月不斷傳遞,正是作為一名教師的使命與最大的回報吧。
清醒的引導者
每學期張宏旺會利用大概半學期的時間,讓學生做“小先生”。這種教學模式張宏旺堅持了五六年。
“這種模式中,老師這一桶水,始終應該是滿滿的。就是說不管在什么樣的模式下,老師始終應該是清醒的引導者。”
相比于這種新型模式,張宏旺更傾向于教師把課講得“津津有味、有水準、有品位”。“比如講印象派莫奈,我會講一節課美術史,第二節課可以給大家看一看莫奈的作品,然后再按照莫奈的色彩畫一張小畫。”
除了技能技法的傳授,張宏旺還注重對學生想象力的激發。譬如張宏旺會讓學生多去看一些西方現代派的作品,那些強烈的色彩、奔放粗野的線條、扭曲夸張的形體往往會給予學生強烈的視覺沖擊與情感沖擊。張宏旺認為:“想象力的豐富我覺得是知識文化的積累,而不是單單的美術。如果你的文學水準很高,你可以畫得很離奇;如果你的理科很好,你可以畫很多符號。”
對于中國學生普遍缺乏想象能力與創新能力的現狀,張宏旺指出:“這和我們的教育體制有關,因為學生課業負擔太重,所以畫出一些具有豐富想象力的作品比較少,大部分學生都更傾向于按部就班的模式。”
具有敏銳洞察力與對社會清醒認知的張宏旺,同樣也能迅速察覺到學生心理的變化。前幾年,他遇到一個學生。這個學生把畫板全部涂成了黑色。張宏旺敏銳地發現了這件事情,迅速與其老師溝通,最終幫助這個學生解開了心結。也正因為這樣,在幾十年的教學生涯中,他既充當著引導者的角色,又扮演著學生朋友的角色。即便在磨合的過程中偶有矛盾,張宏旺也很享受這個過程。他甚至還風趣地總結道:斗智斗勇,其樂無窮。
作為一名引導者,他始終用清醒的頭腦與目光來審視這個社會,而后點一盞燈,把前路照亮。
直言先生
張宏旺是一個很直率的人。
長期處于一線,張宏旺常常能夠聽到一些副科教師的呼聲。對于教師待遇不平衡問題,他毫不退讓,態度堅決:
“你們覺得教美術特簡單嗎?我說我可以好好準備上一節語文課,你能好好準備上一節美術課嗎?你上不了。”
仿佛是一名肩負使命、勇往直前的戰士,他永遠走在隊伍的前端,為更好的教育資源和教育環境戰斗著。
關于特級教師的真才實學,張宏旺語重心長道:“我評上特級是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從職稱、區學帶、市骨干、市學帶到特級,每一步都要四五年。我不能說沒有才,但人的知識一定是靠長期積累。就說畫畫吧,你沒畫夠數十公斤的顏色,怎么能把畫畫好?”
正是這數十年的努力與積淀,張宏旺才能做到如今的丹青妙筆,他不僅僅是一個辛勤的耕耘者,更是以一個瞭望者的姿態,關注世界變化,勇敢表達觀點,拒絕做“沉默的大多數”。
對于美術教育的發展,張宏旺同樣毫不猶豫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認為,學校應盡快實行走班制,使真正熱愛這門課的學生能夠帶著希望和理想來聽課。同時,張宏旺還認為,大學和中學應該有較好的交流和溝通,形成真正的一體化,有效解決現今中學里一些教師由于缺少機會而逐步懈怠的情況。
他還特別強調了公平的重要性:“公平在學科上則體現為不把學科邊緣化,尤其是音美體這樣的副科。”
或許,這才正是一名特級教師應當發揮的作用。他的視野早已不局限于三尺講臺,而是伸向更遠的遠方。
我不愿將他稱為理想主義者,因為理想主義者的鹽粒總有一天會被磨得光滑,消失原本光亮的色彩。我更愿意把他稱為懷有熱情和夢想的直言先生,因他敢說、敢做、敢承擔、敢冒險,他似與這個充滿人情世故的世界格格不入,卻又生活得游弋自如、精彩紛呈。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責任編輯:胡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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