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與獨白

李皓

即使時間的腳步漸行漸遠，即使我早已結束的四年大學生活已經(jīng)零碎地撿不起來了，即使歲月燃燒掉我所有的回憶，即使我們對面不相逢，但是我終究不會忘記曾經(jīng)有一個像白雪公主一樣的女孩——上官學姐對我的影響和感染，以及火焰山腳下、戈壁灘里、沙漠邊上畢業(yè)實習的那段經(jīng)歷，以及伴隨著考研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把“堅持”塑造成了我身上最有力的關鍵詞，讓我貼著附有這個關鍵詞的標簽一直“跑”下去，直到燈火通明……往者不可留，現(xiàn)在的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我只能把我們一同追夢的歲月，重溫一遍，和她再聚一聚。

2015年，我從蘭州城市學院、石油與天然氣工程專業(yè)本科畢業(yè)。回首遙望我四年的大學生活，它不僅充滿著故事、充滿著觸動和改變，同時也充滿著時間的積淀帶給我的特別的韻味。

女神

那是2013年夏天的一個清晨，雨后的陽光穿過薄霧和樹葉的縫隙灑在了校園的跑道上，映出一片斑駁，在柔和的晨光中，一切都看起來格外美好！

我在操場一邊跑步，一邊欣賞這美景。當我低著頭系鞋帶的時候，一陣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我回頭，看見一個穿著白色T恤，淡藍色牛仔褲，體態(tài)輕盈、面容姣好的女生向我跑來，她淡淡地笑著說：“同學，你的手機掉了。”我這才后知后覺地看到手機躺在身后，大概是從褲兜滑落的。等我撿起手機想要說聲謝謝，那個女生早已跑遠。我在原地站了好久，心頭莫名的小鹿亂撞……此后，不大愛鍛煉的我會在大早上踩著那個時間點出現(xiàn)在運動場上，我一邊跑一邊四處搜索。一個月，兩個月……一年，我風雨無阻、從未間斷，但是無論在運動場上還是在校園里我似乎再也沒有見過她的身影。

一年后，還是夏天，又是一個雨后放晴的早晨，我跑完步回宿舍。經(jīng)過學校何克廣場邊上的“光榮榜”時，我一邊走一邊瞥了幾眼，無意間我竟然看到了她的照片，原來她叫上官瑩，她來自呼倫貝爾——一個讓人感覺遙遠而又神秘的地方，是機電工程學院大四的畢業(yè)生，她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了華盛頓州立大學的研究生。看到她的照片，那種心頭小鹿亂撞的感覺再次出現(xiàn)……后來，我多方打聽，要到了她的微信，她有個特別的昵稱——yan雨天。我們在微信上聊了一會兒，當我說自己是一年前運動場上丟手機的那個男生，上官似乎想了起來。她問我考不考研？我脫口而出：“沒有，考研對我來說是一件很遙遠的事，從未想過，我想盡早工作……”沒想到，這一次我們相談甚歡，還很聊得來。之后，我們經(jīng)常見面。有時候她約我一塊跑步，我約她爬山、看話劇，有時晚上陪她去西關十字帶家教……不久后，我得知上官將赴美，提前熟悉一下那里的環(huán)境和生活。于是，第二天我約了她爬山，我想表白：其實，我一年前就……

爬山時，好幾次上官笑著說我好像有什么心事。我一直笑著說“沒有”。其實，我是改變了主意，心想：以后我和上官中間有一個太平洋的距離，相見遙遙無期，何必說破？給她留一點秘密，給自己留一點念想，這樣更好。

幾天后，恰逢是一個煙雨天，這樣的天氣正好印證了上官的昵稱——yan雨天，是啊，多么了解人心情的天氣。我送上官到機場，登機前她說：“常聯(lián)系，以后若有考研的想法告訴她。”我回答：“考研的想法估計不會有，有的可能只是一份念想和回憶。”上官走后，我的心里空蕩蕩的，總覺得缺點什么，時常忍不住回想跟她聊天、爬山、跑步、看話劇、陪她帶家教時的快樂，時常讓人魂牽夢“瑩”。每當我想給上官發(fā)郵件時，對著電腦屏幕，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該怎么寫。終究，我連一封郵件都沒有發(fā)。就這樣，我們中斷了聯(lián)系。

實習

暑假結束后，我大四了。這學期，9月初我們班要到吐哈油田火焰山底下去實習。

我們組四個男生、兩個女生。到了實習地，好心情在高溫中一絲絲蒸發(fā)。我們真是在火焰山下，只見東西走向的山體由紅色砂巖構成，如一條赤色巨龍，在烈日的陽光下仿佛在燃燒。背向火焰山，眼前是戈壁灘，不遠處是綿延起伏的沙漠，這里除了磕頭機和井架，什么也沒有。下車十分鐘后，大家就安靜下來，默默地進了宿舍。

上班的時候，有時候躲不及從井里噴出來的泥漿，一天下來臉上粘滿了泥巴，衣服像是在泥堆里滾過。吃飯的時候蒼蠅就在碗邊不停地打轉，嘴里似乎都能嘗出泥漿的味道。夜班比白班難熬的多，這里晝夜的溫差如冰火兩重天。晚上的風又冷又烈，沙塵也更猛烈、更放肆。有時，我拿著鐵鍬被大風吹得滿地跑。有時候，我們會被派到井架底下去刮泥漿。站在泥堆里鞋子被濕透了，又濕又冷，鉆臺下的泥漿有時跟下暴雨似的往下漏，直接灌到人后背，氣得想罵人……

就這樣，一個月下來，大家都憔悴了，仿佛老了好幾年。在這里，實習的這一個月對我來說仿佛就像過了一個世紀。離開這里的前一天晚上，隊友有的去洗澡，有的在收拾行李，我一個人走出宿舍，爬上了離井場不遠的沙堆上坐下來。抬頭仰望，戈壁灘上夜空繁星滿天，我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除了宿舍小房子里窗口中透出來的光線和遠處井場上的燈光，周圍什么也看不見。坐在戈壁灘上，望著遠處的星空，我回想了這一個月以來的點點滴滴。我不由沉思：作為一個N流大學，在應試教育下只會做題、考試的普通本科生，談到理論研究自己比不上研究生，談到專業(yè)操作技能自己還不如專科生。畢業(yè)后自己能干什么？或許就這樣考研的念頭當時在我心底沖破阻攔開始慢慢萌發(fā)了……

不一會兒，聽見有人叫我，我慢慢滑下沙堆、回到宿舍開始收拾行李……第二天早上，我們上了井隊的車，當車子緩緩離開了井場，離火焰山越來越遠，實習生活變得越來越遠。

考研

10月初回到學校，我突然覺得跟實習所受的苦和委屈，此前的經(jīng)歷猶如浮云。一個禮拜過去了，我堅持絕不考研的念頭開始動搖，內(nèi)心特別矛盾、特別擰巴，每天我問自己要不要考研？兩個月準備來得及嗎？

就在我最矛盾、最糾結的一段時間，我在機電工程學院大廳的“光榮榜”里又一次看到了上官。也許是本能的反應，會去后我給上官發(fā)了郵件，說實習的經(jīng)歷以及回學校后對考研的困惑和擔憂。

次日收到上官的來信，她說：我的實習經(jīng)歷就像是聽故事，沒想到那么苦，我現(xiàn)在的心情和她當初選擇要考研時的心情一樣。原來她也曾為要不要考研、往哪考、能不能考上憂慮、迷茫、懷疑和糾結過。后來她認識了一個學長，學長告訴她，跑步不僅可以鍛煉體質(zhì)也可以增強意志力，在跑步的過程中就會慢慢懂得堅持，而堅持的過程可以說就是考研的過程……自那以后，她就決定每天都晨跑，一個禮拜后她覺得早上學習時間金貴，就調(diào)到了晚自習以后來鍛煉。每天5公里一直堅持到考研結束，時間長了這種堅持的過程中“跑”無形中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考研和跑步的過程不僅使她發(fā)生了精神上的蛻變，也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我被上官的回信說服了，堅定考研的決心并把晨跑的習慣也調(diào)到了晚自習以后。我每天10公里，每每中途我覺得堅持不下去、想放棄的時候，我的腦海里就能浮現(xiàn)她的身影給我加油，讓我繼續(xù)向前。每當我學習上覺得時間緊迫、復習的工作量大、有些知識點琢磨不透、想不明白的時候，迷茫、困惑、懷疑甚至想放棄的念頭就會再次萌生，我就會習慣性地給上官發(fā)郵件。次日總會收到上官來信，她總會說：考研本來就是一道坎，只要自己堅持下去、邁過這道坎就會變得精彩。而且迷茫、困惑、懷疑甚至放棄的心里幾乎是每個人在考研的路上或多或少都會有的想法，她也是在與這些心里斗爭、掙扎徘徊中走過來的，讓我別太消極、調(diào)整一下繼續(xù)向前，繼續(xù)“跑”下去，直到燈火通明……

每次交談她總能給我消除疑慮、指點迷津，讓我明確方向、繼續(xù)前行。雖然準備考研的生活太苦悶、太無聊，但是我知道自己有一個精神上的“陪伴者”，想到太平洋彼岸的她也在堅持、也在“奔跑”，我又滿血復活。有時，睡覺前我會經(jīng)常想：可能考研往往貴在堅持，對于大多數(shù)學子來說，在考研的路上需要的不僅是一個“講授者”，而且更需要一個“陪伴著”，這個“陪伴著”會讓我一直“跑”下去……

2015年6月，我考上了西南石油大學的研究生。得知錄取的消息，我懷著喜悅的心情第一時間給上官發(fā)了郵件，兩天后我收到回信。她高興地祝賀我，并告訴我還寄了封書信。得知這個消息，我萬分高興，有時激動地無法入眠，心想：在這個信息化的時代，能用手寫的東西肯定意義非凡……

數(shù)日后我收到信件，興高采烈、迫不及待地打開它，里面是一封上官親筆信和一張結婚照。照片上面印著2015-01-01，我拿著照片當時整個人都蒙了，大概過了兩分鐘后，我才打開手中的書信，便一眼確定這是上官的筆記。

上官信中說：這封信和照片自己早在去年12月底就封好了，但是想到我考研處于關鍵期，不想讓我因此而分心，自己就一拖再拖，直到她得知我錄取的消息，才決定把信寄出去……她提到，去年離校前，我最后一次約她去爬山的那天，有句話我始終沒說，但是她已經(jīng)感覺到大概我要說什么，因為自己當時也有一句話想對我說：其實，她也……但是她心里想：以后兩地相隔，中間隔著一道太平洋，即使他日我們再相見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她想給我也留一點秘密，給自己也留一點和念想，或許這樣更好……她寫到，到美國以后，人生地不熟，多虧了一個美籍華裔學長對她生活、學習的照顧和幫助。后來，時間長了兩人情投意合、很聊得來，于是后來就在2015年1月1日領證結婚了……最后寫道，或許，世間人與人的相遇都是上天在安排，有時候命運讓我們放棄的東西，我們緊緊握在手里也沒用。她讓我努力深造，希望在未來的日子里一如既往地“跑”下去……

看完上官的信我備受打擊，頓時，考研成功的歡樂被這消息刺激得煙消云散。有一段時間，我?guī)缀醵汩_了所有人，經(jīng)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去黃河邊散步、一個人午夜回寢，沉浸在痛苦、傷心中好一陣子。后來，大概過了一個月，我似乎想明白了：如果時間有箭頭、人生有坐標，那么出生和死亡將是人生的兩個端點，死亡也將是人生的唯一結果。在這個區(qū)間上我們所遇到的人、經(jīng)歷過的事都可以說是過程而已，而這個過程或許有時會讓我們幸福、有時會讓我們痛苦，但是在幸福和痛苦交替的過程中最終卻讓我們變得更加成熟、更加睿智。這也許是成長的過程中生活賦予我們的一份禮物，而這個過程我給它起一個比較艱辛的名字就叫“歷練”。

兩年多以前，城院、師大那些曾經(jīng)連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走過來的日子。兩年多以后，這些閱歷卻成為了我寶貴的財富。現(xiàn)在，我經(jīng)常會不自覺地想：自己能來這里深造，是火焰山下的生活動搖了我原本不想考研的念頭，是上官的經(jīng)歷和鼓勵讓我在最糾結、想放棄的時候堅持下來，是心里有一個精神上的“陪伴者”才讓我走到了今天。

今天，雖然研途漫漫，未來的面目并不那么清晰，但是我已經(jīng)學會貼著“堅持”的標簽“跑”下去，直到燈火通明……

我想，在自己的人生旅程中上官瑩的出現(xiàn)，以及那次實習的經(jīng)歷，伴隨著考研的過程已經(jīng)把“堅持”塑造成了我身上最有力的關鍵詞。而這種堅持卻讓我深深地相信：其實，所謂的生活，就是執(zhí)著。我把這段堅持和執(zhí)著的過程給它起一個名字，叫做追夢。在這個追夢的過程中，我回首過去、把握現(xiàn)在、展望未來所進行的回憶和思考就叫做沉思與獨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