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周書》與《汲冢周書》關(guān)系小考

鄧瑞

摘 要：《逸周書》，先秦文獻，相傳是孔子刪定《尚書》后所剩，是為《尚書·周書》的逸篇，故得名。漢代的司馬遷、鄭玄、馬融、蔡邕等人都稱其為《周書》。晉代開始，學者們多稱其為《逸周書》。與此同時，《逸周書》與晉武帝時期出現(xiàn)的汲冢竹書開始發(fā)生聯(lián)系，以至后世的目錄書中出現(xiàn)了《汲冢周書》這樣的記載。那么，《逸周書》和汲冢《周書》之間的關(guān)系到底是怎樣的呢？

關(guān)鍵詞：《逸周書》 《汲冢周書》 關(guān)系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082（2017）06-0286-01

《逸周書》，是先秦時期出現(xiàn)的一部記載周朝時誥誓辭命的記言體史書。今本全書10卷70篇，正文70篇，序1篇。其敘事上起周文、武王，下至春秋后期的周靈、景王。《逸周書》內(nèi)容龐雜，體例不一，性質(zhì)各異，與《尚書》的形式和內(nèi)容比較相似。

《漢書·藝文志·書類》：“《周書》七十一篇，周史記。”①唐顏師古注引劉向云：“周時誥誓號令也。蓋孔子所論百篇之余也。”②可見在漢代，《周書》當是《逸周書》的本名。劉向認為其是“周時誥誓號令也”，大體反映了該書記言體史書的性質(zhì)。

唐代開始，目錄書中有關(guān)《逸周書》的記載出現(xiàn)了變化。《隋書·經(jīng)籍志》：“《周書》十卷，汲冢書，似仲尼刪《書》之余。”③ 《新唐書·藝文志》：“《汲冢周書》十卷。”④《宋史·藝文志》：“《汲冢周書》十卷，晉太康中于汲冢得之。孔晁注。”⑤由是可見，從唐代開始，《逸周書》與西晉時發(fā)掘的汲冢竹書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

汲冢竹書，是西晉武帝時在汲郡的一座戰(zhàn)國古墓中發(fā)現(xiàn)并出土的一批竹簡古書。

對汲冢竹書記載最詳盡的是《晉書·束皙傳》。其文曰：

“初，太康二年，汲郡人不準盜發(fā)魏襄王墓，或言安釐王冢，得竹書數(shù)十車。……又雜書十九篇：《周食田法》，《周書》，《論楚事》，《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大凡七十五篇，七篇簡書折壞，不識名題”⑥。

分析以上史料，可見在汲冢竹書中，除了《周易》《紀年》等四書可以整理外，其余則“簡書折壞，不識名題”。所謂《周書》者也出現(xiàn)于其中，但是，這《周書》的內(nèi)容并不可知。幸運的是，此《周書》的部分內(nèi)容被汲令盧無忌的《齊太公呂望碑》所征引了，其中的部分內(nèi)容如下：

太康二年縣之西偏有盜發(fā)冢，得竹策之書。書藏之年，當秦坑儒之前八十六歲。其《周志》曰：“文王夢天帝，服玄禳，以立于令狐之津。帝曰：‘昌，賜汝望！文王再拜稽首，太公于后亦再拜稽首。文王夢之之夜，太公夢之亦然。其后文王見太公而訓之曰：‘而名為望乎？答曰：‘唯，名望。文王曰：‘吾如有所于見汝。太公言其年月與其日，且盡道其言；‘臣此以得見也。文王曰：‘有之有之。遂與之歸，以為卿士。”其紀年曰康王六年，齊太公望卒參考年數(shù)，蓋壽百一十余歲。⑦

《周書》在先秦時被稱為《周志》是有例可查的⑧。晉代人稱《周書》為《周志》應當是沿用前代的舊稱。考察上述材料可以看出：此《周書》在篇章結(jié)構(gòu)上，雖以周文王與呂望問答對話為主，但實際上以推崇呂望為主旨。所謂天帝托夢等玄學內(nèi)容也是為了襯托主要人物太公呂望的神奇與神秘，體現(xiàn)當時玄學思想的流行，這與《逸周書》的內(nèi)容顯然是不同的。由此可見，《逸周書》與《汲冢周書》二者除了名字類似之外，并沒有直接的聯(lián)系。

王應麟《困學紀聞》卷二《漢藝文志周書》條曰：

漢藝文志周書七十一篇，劉向云“周時誥誓號令”，蓋孔子所論百篇之余也。《隋》《唐志》系之汲冢，然汲冢得竹書在晉咸寧五年，而太史公、鄭康成、許叔重、馬融皆引其文，皆在漢世。杜元凱解《左傳》時，書亦未出也，亦以《周書》為據(jù)。《束皙傳》及《左傳正義》引王隱《晉書》所載竹書之目，亦無《周書》，然則系于汲冢誤矣。今按：《史通》亦多引其書，皆不冠以汲冢，《隋》《唐志》之誤信矣。⑨

王應麟判定汲冢《周書》不是《逸周書》的依據(jù)是早在汲冢竹書出土之前，就有大量學者引用《逸周書》中的文句，因此斷定汲冢《周書》并不是《逸周書》。應該說，王應麟的結(jié)論是正確的，但其論據(jù)卻稍顯牽強。特別是其認為“《束皙傳》及《左傳正義》引王隱《晉書》所載竹書之目，亦無《周書》”，實際上，在《束皙傳》中，有“又雜書十九篇：《周食田法》，《周書》，《論楚事》，《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的記載。由此可見，古圣人的觀點也是值得我們?nèi)ネ魄玫摹?/p>

清代史臣與王應麟一樣，也持《汲冢周書》不是《逸周書》的觀點。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載：

舊本題曰《汲冢周書》。考《隋經(jīng)籍志》、《唐藝文志》，俱稱此書以晉太康二年得於魏安釐王蒙中。則汲冢之說，其來已久。……惟舊本載嘉定十五年《丁黼跋》，反覆考證，確以為不出汲冢。斯定論矣。⑩

四庫館臣認為《逸周書》不是出于汲冢古墓，其所據(jù)論點較王氏為多，考證也較王氏更細，體現(xiàn)了當時的學風。

綜上所述，可以得到以下觀點：

1.汲冢竹書中確有名為《周書》的文獻出土。

2.《汲冢周書》與《逸周書》內(nèi)容并不相同，二者之間聯(lián)系其實不多。

3.后世目錄書中所謂的“汲冢周書”實是一種誤記。

參考文獻

[1] 朱希祖. 汲冢書考[M].北京：中華書局，1960.

[2] 黃懷信. 逸周書源流考辨 [M].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1992.

[3] 朱淵清. 再現(xiàn)的文明：中國出土文獻與傳統(tǒng)學術(shù) [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

[4] 劉起釪.尚書學史 [M].北京：中華書局，1989.

[5] 李紹平. 逸周書考辨四題[J].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1（5）。

[6] 黃懷信 .逸周書時代略考[J]. 西北大學學報[J]，1990（1）。

注釋：

①《漢書·藝文志》卷三十，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②《漢書·藝文志》卷三十，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③《隋書·經(jīng)籍志》卷三十三，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④《新唐書·藝文志》卷五十八，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⑤《宋史·藝文志》卷二百二，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⑥《春秋左傳正義》引，《玉海》卷四十七，文淵閣四庫全書。

⑦嚴可均校輯《全晉文》卷八十六。

⑧如《左傳·文公二年》載：“《周志》有之：‘勇則害上，不登于明堂。”文見于今《逸周書·大匡》。

⑨《困學紀聞》卷二，四部叢刊三編景元本。

⑩《四庫全書總目》卷五十，清乾隆武英殿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