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創 2017-06-08 吳洪彬 音樂周報
白巖松所倡導的“音樂不需懂”和周海宏的《音樂何需懂?》是大同小異、一脈相承的,但又分別代表著業內外人士的觀點。按照他們的觀點,音樂藝術的欣賞是零門檻,任何人都可以欣賞音樂,很早就有“音樂是人類的第二語言”這一說法,另一種說法是“語言的盡頭是音樂”。我想除了少數先天失聰者,音樂的大門對大多數人永遠是敞開的。
為什么絕大多數人又聽不懂音樂呢?古典音樂的一個別稱叫“嚴肅音樂”,一下子拉開了與普通人的距離,似乎古典音樂老是板著面孔,不近人情;還有一個別稱叫“高雅音樂”,所謂陽春白雪、曲高和寡,下里巴人自然敬而遠之了。古典音樂就這么先入為主地切斷了與廣大民眾的聯系,成為廟堂之上的神器了。
或許是因為中國人口太多,兩極分化的現象比比皆是,音樂文化上也是如此。要說中國老百姓不懂音樂,可能大部分人不服氣,看看遍布城市各個角落的KTV,你就知道人們的音樂生活是多么豐富了,千萬不要武斷地認為那里面都是瞎吼,高手在民間不是亂吹的。但再看看音樂廳,寥寥數人的觀眾席里,也不全是懂音樂的。中國的琴童數量絕對世界第一,但中國的音樂文化環境其實還是很不樂觀的。
有一個很小的孩子,想跟我學拉二胡,他的興趣來源居然是《二泉映月》,你能說他聽懂了《二泉映月》嗎?肯定沒有。別說孩子,就連小澤征爾第一次聽《二泉映月》,就能完全懂嗎?連阿炳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曲子該叫什么名字,只是因為經常在無錫惠山腳下的二泉邊拉這個曲子,楊蔭瀏才建議取名《二泉映月》。如果我們不知道這個背景,便會牽強地去解釋,或許會杜撰出風花雪月的故事,殊不知《二泉映月》里既沒有“泉”,也沒有“月”,有的只是凄苦的人生。不知道背景,并不影響我們聽這首曲子,幾乎所有人認為這是首悲曲。所以說,音樂是抽象的、非語義性的。
如果非要用語言來解釋音樂,作家肯定比作曲家要強。汪曾祺自謙不懂音樂,但在其小說《天鵝之死》中卻寫道:“大提琴和鋼琴的旋律吹動著她的肢體,她的手指和足尖都在想象。”他寫學生進校園的情景:“我們像一個個音符走進譜子里去。”你能說他不懂音樂?你又能說他比音樂家更懂音樂?有人對于音樂的懂表現在專業技巧上,有人對于音樂的懂表現在內容情感的理解上。
懂與不懂其實是個相對的概念,沒有絕對的不懂,也沒有完全的懂,在音樂的道路上,我們始終處于“懂與不懂”之間,但我們實在沒有必要糾結。音樂首先是聽覺的藝術,音響作用于人的感官、作用于人的情緒,只要去聽,慢慢地,就會懂得越來越多。一個饑餓的人,首先考慮的是填飽肚子,而不是食品的營養成分;一個音樂文化貧瘠的民族,先不要考慮懂不懂音樂,而是去做一些普及的工作。在這個意義上說,我贊成周海宏、白巖松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