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庸

在教師們參加的各種形式的進修、培訓研討中,示范課還是教師比較易于接受的一種形式,各級教育領導也深知這點,在很多培訓、教研活動中都會安排示范課。
最近參加了一個小學數學教學觀摩研討活動,活動的主體就是小學數學名師的示范課,上課者都是一些省內知名乃至全國有名的小學數學特級教師,每半天安排兩位教師上課,每節課之后是上課者關于本節課的說課,或者是其相關研究內容的理論講座。在收獲了名師課堂教學的精彩、享受完理論營養大餐之后,總覺得這些名師的課堂“學不來”或“不能學”。
首先是課時“學不來”。小學每節課時間是40分鐘甚至更短,這個時間長度應該是孩子注意力的上限,但6位名師的課,沒有一例是按時下課的,均延時1 0-20分鐘,其中有位名師甚至上了1小時的課。
再有就是選材“學不來”。名師課堂在教學內容的選擇上已不再拘泥于現有教材,而是有了更多的選擇。他們有的是采用數學繪本,有的是選擇生活中的數學問題和經典名題,有的是把教材中的內容進行綜合、穿插,甚至還有一位名師完全是用自己創編的內容,這類課堂常常給人們眼前一亮的感覺。可是,聽完之后,我們除了驚羨就是嘆息,因為教學內容沒有“可比性”和“可仿性”,要知道學校日常課表上的每一堂課都有具體的教學任務和目標,嚴格的教學進度不會給教師任性選擇教學內容的權利。名師們為使課堂精彩紛呈、看點不斷,常常任意拓展所教內容,還不時引導學生進入一個又一個新的探索領域,把更多有趣的事物引入教學,讓一堂課裝載了太多趣聞。孩子們當然聽得很開心,但仔細想想,這樣的擴展也是日常教學所不允許的,而且一堂課把這么多趣味知識點都融入進來,也并不“可持續”,這更像是一場匯聚了太多精華的總結匯報演出,演出的“導演”——執教名師太想把更多的“看點”展現給臺下的“觀眾”——教師們了。
記得多年前聽過吳正憲老師講過一個事例,她發現了一種現象,就是她聽過的公開課都是選擇概念、圖形等課題,很少有老師會選擇計算類內容。她問老師們為什么,老師們說計算類的課上不出什么花樣,缺少“看點”。吳正憲就為老師們上了一節計算教學的示范課,同樣是計算教學,吳正憲上得很精彩,挖掘了計算這個看似枯燥的學習內容的內在魅力,學生們在做計算時都興致勃勃的。她的方法是讓教師們可學習、可效仿的,更重要的是教師們的觀念被打開了,開始思考原本沒什么“教頭”的計算教學中的門道。
對于一線教師來說,我們真正需要的是簡潔、自然、高效、務實的示范課,是那種能讓我們學得上、用得著的課堂;是那些我們在日常教學中覺得有難度或沒什么“教頭”而名師卻有突破的課堂;是實實在在發現了某一教學內容的內在精華的課堂。
而很多名師的示范課卻一直都在“看點”上做文章,這就有點像在做表演,或者把取悅“觀眾”當成了第一要務,或者把表現自己的能力和獨特價值排在了重要位置:在上文提到的小學數學示范課后名師說課環節中,每位名師都對自己的教學有獨到的見解,都有一種舍我其誰、鐵定成律的口氣,甚至有一位名師要求全場教師都跟著他重復他的觀點,名師說一句下面的老師跟著說一句,一種權威感讓全場教師都感到震撼……近年來我在現場或通過視頻看到的某些示范課,會有一種名師在表演或表現自己的感受。
其實,不只是名師的示范課,在我們日常的公開課中,也有這樣的傾向,只要是課堂后面坐了成年人,不管是局長、校長、教研員,還是同科教師,我們就會開始想,怎么才能讓這些聽課的人覺得我的水平高,我的課有“料”、不俗,這是一種很難克服的心理。
如果只是有人聽課時我們的課才會走樣,這問題也不大,畢竟有人聽課的情形并不多,但再往深里想,我們的日常教學也還有表演的傾向,我們會有意無意地把孩子們當成觀眾,當要表現我們的權威、高水平、有經驗或者刻意要表現我們有愛心、有耐心時,常常就能把課上“跑”了:我們有時會把課上得神采飛揚而不顧孩子們的感受或課程的需要;會旁征博引把我們知道的都羅列出來,滿足于孩子們羨慕的目光;由于要表現我們的博學而會對學生的一時無知表示出不屑;甚至也會像那位名師一樣,把自己的觀點簡單地向孩子們傳達,讓他們只需要簡單地重復,以滿足我們膨脹的權威感……
我們的思想稍有差池,實際的教學就會走樣,這是因為教學與表演在形式上太像了,都是有一個主角與一些臺下的人互動。但其實二者是有很本質區別的,我們不是要取悅臺下的人,也不是要表現我們自己如何如何,在教學中,我們只是學生與知識、技能之間的橋梁,學生的真正獲得是所有教學行為的圭臬。
因此,我們每一位教師,不管是名師還是普通教師,不管是在什么樣的場合上課,每分每秒都要提醒自己一件事:我不是一個演員,我的價值不是演出一個什么讓人景仰的角色,而是我的教學行為是否能讓孩子們有真實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