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爾斯論如何達成正義社會的穩定

鮑坤

摘 要：約翰·羅爾斯是二十世紀美國偉大的政治哲學家。他撰寫的《正義論》和《政治自由主義》復興了當代政治哲學，從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開始引領了數十年的政治哲學研究潮流。正義問題是約翰·羅爾斯一生思考的首要問題。文章探討羅爾斯如何論證達成一個正義社會的穩定和長治久安。

關鍵詞：穩定性；多元價值；重疊共識

中圖分類號：B824.3

1.為什么探討社會穩定

羅爾斯在《正義論》中構想了一個著名的思想實驗。羅爾斯問，假設大家暫時跳出社會，再一次選擇進入一個社會，大家會選擇進入什么樣的社會？為了回答這個問題，羅爾斯沿著社會契約論的傳統，構建了一種“原初狀態”。原初狀態是一種思想假設，對比于我們現實生活的社會狀態。簡單來說，就是大家一起設想我們該如何制定和同意一種怎樣的社會制度安排。

羅爾斯說，正義是一個社會的首要價值，對任何其他價值的追求都應該讓位于對正義價值的追求。根據羅爾斯的論證，最終大家都將同意這樣一種政體，在這個政體的制度安排下，應該滿足他論證的兩點正義原則的要求，從而達成正義社會。達成一個正義社會之后，羅爾斯思考的是，如何讓這個正義社會能夠長治久安？由此，羅爾斯開始思考一個正義社會的穩定應該由什么來保證。

在《正義論》中羅爾斯給出了一種未能令人滿意的回答，所以他后來又撰寫了《政治自由主義》一書。本文由此出發，通過考察羅爾斯如何思考穩定性問題，來考察他如何達到對正義社會的穩定的追求。

2.何為穩定性問題

按照羅爾斯的理解，通過契約構建一個正義的社會，這個社會未必就是穩定的。但是正義既然是值得所有人追求的，所有社會成員就都應該追求一個正義的社會，這還不夠，所有社會成員也都應該追求一個穩定的正義社會，而不是一個不穩定的正義社會。那么，為什么一個正義社會可能是不穩定的？

第一，羅爾斯在《正義論》中提到，即便在正義社會中，也會有“搭便車問題”。搭便車行為是一種侵蝕社會公共福利的行為，搭便車者的增加則將會瓦解社會合作的基礎。根據羅爾斯的論述，搭便車問題體現的困境是，從每個孤立的自利者的觀點看，搭便車是理性的選擇，但當所有人都作出類似選擇，社會合作就會成為不可能，導致每個人的利益都受損。

第二，正義社會也同樣面臨“保證問題”。即便社會合作中每個公民都不是自利主義者，也愿意服從羅爾斯的正義原則的要求，但要想他們遵守社會規則和秩序，仍需要一個動機前提：必須確保其他合作者也會作出同樣的行動，尊重及遵守大家定下的協議。如果合作者相互間缺乏信任，又缺乏保證機制，則最后也會導致合作崩潰。

基于以上兩點考慮，羅爾斯指出，社會的廣泛合作不是一個簡單的制度構建問題，同時也是社會所有成員達成共識的參與問題。至于應當達成怎樣的共識，羅爾斯給出了他的解決方案。

在《正義論》第三部分，作為對穩定的正義社會的追求，羅爾斯側重對社會成員的正義感的培養。根據他的論述，對于正義觀念的穩定性，問題的實質一方面在于正義感，即作為公平的正義如何能夠產生出對自己的充分支持，另一方面也在于如何達成政治共識，他們如何能共同地支持一個正義社會。但是后來他并不滿足于這個解決方案，于是在《政治自由主義》中，他提出了新的解決方案。

3.合理的多元價值事實

正義社會之不穩定的一個主要原因就在于人們的思想觀念不一樣，造成了價值多元追求的事實。這就是羅爾斯說的合理的多元論社會的事實。這樣的社會是合理的，因為很難想象一個社會所有人的想法和價值追求都是一樣的，所以價值追求一定是多元的，而不可能是一元的和單一的。如果一個社會所有公民的價值追求是一元的，那么這種一元追求很可能是被強迫的。但是，羅爾斯說，即便面對多元價值追求的事實，在一個社會的公共領域和政治領域，如果沒有達成一定的共識，將是難以想象的。

羅爾斯為了讓正義社會的公民達成一種政治共識，做了一點關鍵的說明。羅爾斯說，理性的人都具有“判斷的負擔”。判斷的負擔是這樣一個普遍事實，即在我們最重要的（理性）判斷中，許多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做出的，即我們不能期待正直的個體以其充分的理性能力（甚至在經過自由討論之后）總能達到相同的判斷。

根據這種說明，我們更加清楚羅爾斯強調為什么說多元價值追求是“合理的”。由于每個人的理性判斷能力是有限的，不能自己認定某種想法是對的而別人就是錯的，這樣認為恰恰是不理性的，不承認自己理性認知的可錯性。根據羅爾斯對正義社會的描述，社會成員的每個人都有權利根據自己的善觀念，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更根本地，社會成員有一種善觀念的能力，“善觀念的能力乃是形成、修正和合理追求一種人的合理利益或善觀念的能力”。

既然正義社會的每個社會成員都有追求自己善觀念的能力，那么他們就具有合理地追求多元化價值的權利。并且，根據一種理性判斷的負擔，不能認定自己的生活追求是真理而他人的追求就是謬誤。這要求在產生價值追求沖突時，沖突的雙方或多方應該避免言語上對對方價值的道德判斷或對錯判斷。

4.重疊共識作為穩定性的基礎

根據以上論述，羅爾斯說，為了確保正義社會的穩定，需要尋求社會所有公民在公共領域的“重疊共識”。

達成政治共識也需要理性的人遵守“相互性標準”，這也是為了保證一種政治共識的正當合理性。相互性標準說的是，只有當公民真誠地相信他們為自己的政治行動所提供的理由有可能為其他公民合乎理性地接受并作為他們行動的正當依據時，其對政治權力的行使才是恰當的。

善可以是私人性質的訴諸每個社會成員的個體追求，與他人無涉。但是正義由于涉及社會成員之間不同的政治訴求，它必須是公共的。在政治的公共領域，需要達成一種共識的政治正義觀念。要想到成所有成員的政治共識，共識性的東西必定是正當合理的，因而也要遵循相互性的標準。

由此，羅爾斯轉向了“政治自由主義”。羅爾斯的正義原則是“自由主義”的，因為它規定了公民個體的平等的自由和權利，而把“什么樣的生活是好生活”這個善追求留給他們自己各自決定。在這一點上，羅爾斯堅持對自由的追求優先于對善的追求，也是自由保證了善的追求。政治自由主義要求構建一種重疊共識的理念建設，重疊共識不是一種社會的臨時協定，而是社會成員都應該長期堅持的東西。那么，如何達成一種重疊共識？

重疊共識的達成要求自由主義的合法性原則：“只有當我們履行政治權力的實踐符合憲法，我們可理性地期許自由而平等的公民按照為他們的共同人類理性可以接受的那些原則和理性來認可該憲法的根本內容時，我們履行政治權力的實踐才是充分合適的。”

實際上，羅爾斯對重疊共識的內容具體是什么，沒有給出更多的說明。但是從他的意思看，我們可以合理推測，重疊共識是因不同正義社會的具體情況而異的。比如在中國，我們有儒釋道傳統，現在也有西方的自由主義文化和基督教文化等，因而我們的重疊共識需要在這些思想基礎上達成。

參考文獻：

[1]Rawls， John.A Theory of Justice， revised edition[M].Massachusetts： 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2]Rawls， John.Political Liberalism [M].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