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藝格
【摘 要】作為五四前后中國的兩大社會思潮——進化主義與馬克思主義,在此期間曾空前地活躍。在民族危機的時代背景之下,通過西方傳教士和日本中介的作用,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初期深受進化主義思想的影響。“五四”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在摸索中探索,在進化主義的指導下,逐漸形成以馬克思主義為中心的觀點。
【關鍵詞】進化主義;早期馬克思主義者;新文化運動
中圖分類號:A8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11-0259-02
1859年,英國的達爾文創立了影響后世的著名學說進化主義。它與“神創論”針鋒相對,其深刻的內涵遠超純粹自然科學的范疇,逐步影響到了社會科學的領域,對近代唯物主義的形成具有不可磨滅的重要作用。在本文中,主要以五四“新文化運動”前后這個特定時期的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為例,分析他們面對進化主義的態度轉變,以至為后來登上歷史舞臺的馬克思主義做好鋪墊。
一、早期馬克思主義者接受進化主義的時代背景
(一)外國傳入的橋梁作用
在我們談論進化主義傳入中國之前,讓我們先簡單接觸一下西方傳教士在西學東漸中的角色,因為他們的形象仍然還受著扭曲。也許讓中國人過于感到難堪,西方事物和思想進入中國恰恰又是這些并不總是受到歡迎的西方傳教士帶來的“禮物”。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從19世紀中葉開始,在中國了解和接受進化主義方面,傳教士是一個“最重要”的橋梁。1873年,萊伊爾的《地學淺釋》在傳播進化主義上起了先鋒作用,它意義非凡,在當時廣受傳播,許多學校把它作為教科書,如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等這些“先進的中國人”都受到過它的影響,魯迅在南京讀書時還手抄過此書。
嚴復作為中國近代傳播西方學說的重要人物之一,他所傳入最重要的或者對當時思想界影響最大的就是進化主義及其相關學說。但除了嚴復這種顯而易見的傳入方式外,日本也與當時中國進化主義思潮的掀起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日本與其關系原因有二,一是由于進化主義在早期就已經較多地輸入日本地區,通過日本學者的學習研究,將進化主義的自然科學知識拓展為更加廣泛和相對成熟的進化主義思想體系,并融合到日本本土的思想觀念中去;二是因為目前定義為“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的中國學者中,在當時的歷史環境因素影響之下,紛紛留學日本,例如陳獨秀、李大釗等等,“他們不但在日本受進化主義思想的影響,而且還親眼見證過日本明治維新后不斷強大的現實,對進化主義有著更深的感觸,相信進化主義能夠救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希望能以日本為媒介來更好地學習來自西方的先進文化思想,使其在當時的中國起到救亡圖存的作用。雖說當時的中國進化主義思潮的發展與日本有著重要聯系,但不代表就等同于日本的進化主義,更不是對日本進化主義的照搬照抄。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在學習和引入進化主義思想時,同樣進行了自主性的選擇,這是對進化主義能動地“接受”。
(二)中國民族危機的社會背景
進化主義的思想之所以能夠引起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的注意,最根本還是由于當時民不聊生、亡國滅種的社會危機形勢所逼。在國家處于水深火熱的環境之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為了救國救民,急于尋找一條解救中國的強心劑,而進化主義就好似這猛藥,給當時的中國重燃生機。曾一度直接感受過英國繁盛景象而一直身臨“危亡變局”國度中的嚴復,是在無限焦慮、不安和緊迫之中與進化主義相遇的。進化主義其在中國流行之迅速、范圍之普及,作為引入的外來思想影響已經是非常之大。進化主義無論是在當時還是現在都是一種科學的理論力量,在當時的中國環境下,進化主義是顯得如此堅定不移。最能打動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念頭的還是當時落后的中國與強大的西方國家之間產生的力量懸殊的對比。而根據進化主義的法則,唯有進化才能縮小中西之間巨大的差距。想要改變落后就要挨打的現狀,只有汲取西方國家發展中的長處不斷地進化,從而進化主義在當時的中國廣泛流傳,尤其是以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為代表的青年知識分子堅信進化主義可以救中國于水火。
二、從進化主義到唯物史觀
在馬克思主義思想還未在近代中國掀起廣泛熱潮之前,進化主義思想一直是最受歡迎的。通過嚴復翻譯的《天演論》不僅使得進化主義在國內上下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力,同時也為后來馬克思主義的引入做足了鋪墊。在五四“新文化運動”前后,國內思想碰撞的火花達到了一定的境界,許多具有代表性的早期馬克思主義者,例如陳獨秀、李大釗等人都是深受進化主義影響的青年知識分子。許多早期馬克思主義者都是這段思想歷史漸進變化的見證者,從他們的認知變化之中,就可以看出當時思想從進化主義逐漸過渡到馬克思主義的遞進。
陳獨秀早年一直推崇進化主義的相關思想,他的認知主要體現在它是一種唯物論的進化論。他認為,進化主義是一種永恒的、普遍的客觀存在。它不僅適用于自然科學以及客觀存在的人類社會,而且還同樣適用于人類社會的思想文化道德倫理之中。在陳獨秀的認知中,囊括天地的宇宙本是客觀的物質存在,而物質在運動過程中是存在一定固有遵循的自然法則。從進化主義的思想中,陳獨秀將進化視為普遍性的客觀法則,存在于世界上的物質與精神都必須遵循進化這一客觀法則。他從當時先進的西方哲學思想文化和先進的自然科學的成果中吸取精粹,從而堅定地認為宇宙中除了客觀的物質存在及其運動之外,超越自然存在的神絕不存在。
同樣是具有代表性的早期共產黨人李大釗,針對世界的本源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有著他唯物主義式的回答。他說“吾人以為宇宙乃無始無終自然的存在。由宇宙自然之真實本體所發生之一切現象,乃循此自然法而自然的、因果的、機械的以漸次發生漸次進化。”這其中可以看出,他認為宇宙是一種遵循自然運動變化規律的客觀存在。“宇宙果有初乎曰,初乎無也。果有終乎曰,終乎無也。初乎無者,等于無初終乎無者,等于無終。無初無終,是于空間為無限,于時間為無極”。從這可以得知,經歷過進化主義思想熏陶下的李大釗,他所認知中的宇宙,是一種沒有源頭也沒有終點的,漸進中產生變化的,自然科學的客觀存在。同樣,不僅自然科學是唯物的,人類社會及其思想文化也必然是如此。
在馬克思主義未深刻廣泛地在國內引起巨大影響之前,李大釗同其他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無異,在當時還是在接受進化主義思想的熏陶,必然會用進化的態度來觀看和分析人類社會及其歷史發展,批判專制復辟思想。既然宇宙是一個無時不刻不在進化之中的客觀自然存在,那么身在其中的人類社會的形成和發展,必然也是不斷進化的客觀存在。其中,促使人類社會不斷進化的根本動力,也與生物自然界相同,是“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同理,在陳獨秀的眼中,適用于自然界的達爾文的進化觀點,同樣也適用于人類社會的歷史追溯以及未來發展。他利用進化主義中世界是不斷進化的觀點,套用在人類社會的發展之上,強烈地抨擊了當時的封建專制主義和復辟潮流。人類社會永遠處于不斷進化之中,月異而歲不同。經歷了新文化運動后,陳獨秀這具有明顯進化主義特色的歷史觀,為他的思想披上了強有力的反封建武裝。
三、從進化主義到辯證法思想
進化主義認為“競爭”是促使世間萬物不斷進化的根本動力,李大釗則將這種“優勝劣敗”的法則加以更加深刻意義上的理解。他認為,每一個具體的事物都有從煥發活力的誕生到逐漸衰敗走向滅亡的循環過程,從不斷的生死過程之中,他看出了所有變化都是建立在一種“對立統一”的關系中演化而來。“大千本無一有,更立不定,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之謂也”。李大釗通過進化的觀點看到,人類社會歷史進程中的進化就是一個發展的過程。他認為在人類社會從歷史到如今變化的過程便是新陳代謝最好的見證,每一輪社會歷史的更替都是新事物戰勝舊事物的過程。這里所產生的對立統一的關系即“矛盾”,事物生與死之間的矛盾,新舊不同競爭勢力的矛盾,同時在不斷競爭、進化、相互矛盾的過程中,不斷地有新事物的誕生來代替舊事物的滅亡,這同時也展現出了“新陳代謝”的觀點。
陳獨秀認為“人類文明之進化,新陳代謝,如水之逝,如矢之行,時時相續,時時變易。”社會歷史的發展亦是相同,都需要在不斷競爭、不斷淘汰的環境下才能不斷地進化。只有在遵循進化主義的自然法則之下,當時中國的內憂外患的嚴峻形勢才能有所突破,中國才能有所變革,有所進步。陳獨秀認為宇宙之根本就在于“新陳代謝”,他從中可以看出,陳獨秀從進化主義出發,將新陳代謝的思想從自然界層面延伸到了社會文化層面,將優勝劣汰的發展觀作為思想武器,最終目的在于評判專制復辟的舊時代思想,希望能夠在當時的中國國內掀起改革變革的時代巨浪。任何一個國家若想長久地立于世界之林,都必須隨著時代的變遷而進行改革,中國更是如此。陳獨秀這種棄舊圖新的思想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是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的,是一種帶有進化主義色彩的發展觀。
隨著后期馬克思主義思想的不斷傳播,進化主義思潮的影響逐步淡化,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的思想理念也越來越逐步由進化主義轉向馬克思主義。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對進化主義思想的理解還是比較系統的,他們汲取了西方先進文化中較為積極的方面,與國內環境以及自身理念相融合,發展了進化主義的思想,賦予了它時代內涵的價值,以及獨特的社會理念。進化主義促使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用全新的視角來分析當時中國所存在的眾多社會問題,同時還作為馬克思主義思想傳入前的奠基石,為他們提供了思想的武器,為急需變革的中國尋找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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