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到過瑞安市的仙巖山,見過一次梅雨潭。寫了一篇叫做《尋覓梅雨潭》的文章,主要是表達尋覓的困難與苦衷,更表達對梅雨潭的一種失落,也不覺中表達了對朱自清的一次誤讀。朱自清到過兩次仙巖山,寫了一篇《綠》。在《綠》里他那么極盡所能地描寫梅雨潭的綠,而展現在我面前的卻不是那么的綠,甚至還有些混黃。失望之余,自我安慰,說情人眼里不但出美人,還出美景,朱自清就是在一般景致中用情看到了極致。還得意地認為只有美的情感才能發現美的所在。這篇《尋覓梅雨潭》和我在梅雨潭旁拍的照片一同發表在《語文學習》上,后還編入拙作教育雜文集《教育的懺悔》,再后來還被一本高中語文讀本收入。
由此我也寫出了一系列的文章,還到處表達我這樣的觀點。一再說,梅雨潭不綠,朱自清寫得很綠,這是情的力量,也是文的技巧。也引發了我對生活與作文的系列性思考,甚至試圖顛覆寫作教學的一些規則。包括生活是寫作的源泉,以及生活小品文的寫作技巧等等。
真的是這樣嗎,朱自清去仙巖以及美文《綠》,難道是要曲折而又欲說還休地去表達一種寫作感受嗎?朱自清曾經兩次到過仙巖,到過梅雨潭。他第二次到梅雨潭時,說自己更加驚詫于梅雨潭的綠了。第一次只是一般“驚詫”。看來驚詫是真實的,絕非一時眼拙。我順著他的足跡,二十年后,我也第二次再來仙巖,再來梅雨潭。像第一次一樣,我沒有看仙巖三個瀑布的另兩個瀑布,仍然只看了梅雨瀑。第二次來有些路熟了,不像當年那么曲折。當年為了找仙巖山,可謂費盡周折。這次雖然平順些,但還是拐了幾道彎路。路上沒有路標,導航里沒有顯示,仍然不是一個耳熟能詳的地方。
真是謎一樣的梅雨潭,走到跟前了,還不知道就在眼前。不信你來試試,梅雨潭就是藏在山里,很低調,窩在山腳下。不走到里面,你真的看不見。到了跟前,我卻很迷茫,這是曾經看到過的梅雨潭嗎,瀑布怎么這樣的白,潭水怎么這么的綠。如果真的如此之綠,那么我上次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什么,我發的感慨又是從何而來。我的記憶里,真的不綠,而且還有些渾濁,究竟是怎么回事。梅雨潭,在我眼前成了謎,我有些恍惚,心中更是有些糾纏。
在梅雨潭的下方,也有一片水,叫三姑潭,比梅雨潭大點,所處的位置比較的開闊,水比較淺,里面還有幾條供小孩子劃的小船。這水是比較渾濁的,出口處還有堵水的設計,因為如果任其流淌,三姑潭估計就存不住什么水了。我上次來的時候,看到的梅雨潭難道是這個三姑潭,當時描繪的情景和記憶的儲存都很像是三姑潭,可當時拍的照片又明明是真的梅雨潭。真是有些錯亂,真是有些離譜。
我真的不是為了寫幾篇文章,才有意把本來真綠的梅雨潭說成不綠,也冒昧地曲解朱自清的文意。人家兩次看到的肯定是一個潭,表達的也是一樣的純真。我不能以文章可以個性化地理解的原理來為自己開脫。況且,《尋覓梅雨潭》的觀點也沒有什么冒犯朱自清,況且,還從另外一個角度贊美了朱自清。可是,畢竟,是我歪曲了他,也錯看了梅雨潭。我也不是為當年的走馬觀花慌不擇路做一個悔改的注腳,這樣寫文章也太入俗套。當年苦苦尋找,驀然回首卻看到了不是期望中的景色。如今再來,顛覆了記憶,終于和朱先生有了一個共同的詞語“驚詫”。
朱自清說,我第二次到仙巖的時候,我驚詫于梅雨潭的綠了。而我第二次到仙巖的時候,不僅是驚詫于梅雨潭的綠,更是對驚詫于對世事的認知的多變和繁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