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向華
埃德加·斯諾在他的《西行漫記》中稱贊“紅色窯工徐海東”道:“中國共產黨的軍事領導人中,恐怕沒有人比徐海東更加大名鼎鼎的了,也肯定沒有人能比他更加神秘的了。”毛澤東稱贊他是“工人階級的一面旗幟”“紅軍的領袖,群眾的領袖”“對中國革命有大功的人”。民間傳頌他是“中國的夏伯陽”。在戰火紛飛的年代里,他9次負傷,全身被子彈打傷17處,每次都能化險為夷,而一次次從死神手中搶救出徐海東的,是一位名叫“少蘭”的女子。
救人的女護士
1934年11月16日,四方面軍紅二十五軍3000名將士高舉“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隊”的旗幟,由河南省羅山縣出發,開始了艱苦卓絕的長征之路。本來決定將這支部隊中的7個紅軍女護士留在鄂豫皖根據地,但她們堅決要求跟部隊走,一片哭聲終于驚動了軍團長徐海東:“為什么哭鼻子?為什么不服從組織決定?”年紀最小的周少蘭天不怕地不怕地說:“我們都是逃跑出來參加紅軍的,我不能再回去當童養媳。部隊就是我們的家,我不能沒有家。再說,行軍打仗,難免會有戰士受傷,前線需要我們呀!”徐海東被說服了。
長征途中,周少蘭和女伴們舍生忘死,在炮火中把一個個受傷的紅軍背到隱蔽所,及時救護。在陜南激戰中,身先士卒的徐海東不幸負傷。一顆子彈從他左眼下方鉆進去,由頸后穿出,由于失血過多,生命危險。經醫生搶救,雖然止住了血,可徐海東的喉頭仍被血和痰堵著,呼吸困難。醫生很著急,但也想不出辦法。緊急關頭,站在一旁的女護士周少蘭說:“讓我來試試。”她毅然伏到徐海東的身邊,用人工呼吸,一口又一口地將老軍長喉嚨里的淤血吸出去。徐海東得救了!在缺醫少藥的戰爭環境里,周少蘭4天4夜看護徐海東,眼不合攏,衣不解帶,硬是從死神手中把軍長的生命奪了回來。恢復健康的徐海東十分感激她的照顧,一次交談中,建議她將名字“少蘭”改為“東屏”,意即徐海東的保護屏障之意。不想這一改,竟促成他們日后相知相隨幾十年。
槍林彈雨中成婚
紅二十五軍長征途中,徐海東和吳煥先、程子華指揮部隊,粉碎20余倍于我之敵的圍追堵截,長驅千里,威逼西安,進軍甘肅,然后北上與陜北紅軍勝利會師。早在北伐時期,徐海東就是葉挺所在的鐵四軍的排長,在汀泗橋戰斗中一舉沖垮敵人4個炮兵連;1927年麻黃起義后任自衛隊隊長,號稱“徐老虎”,殲滅了許多地主民團,地主豪紳對他恨得咬牙切齒。民團頭子蔣少瑗趁徐海東帶游擊隊轉戰之機,火燒了徐家窯,徐海東的家成了一片廢墟。1932年,紅軍轉移川陜邊區后,徐家被國民黨反動派殺死66人,其中,近親27人、遠親39人。
周東屏出生于安徽省六安縣一個貧苦農民家庭,7歲就失去了母親,被人拐賣作了童養媳,受盡欺凌。1931年3月,13歲的她就參加了革命,任安徽六安三區少先隊大隊長。1932年10月,她成為紅軍中的一名小護士,之后加入中國共產黨,任紅十五軍團護士長、黨支部書記。
1935年9月,這一對戰斗情侶在長征途中舉行了婚禮。兩個月后,徐海東指揮的直羅鎮戰役粉碎了敵人對陜甘邊區的“圍剿”,被毛澤東譽為“給黨中央把全國革命大本營放在西北的任務,舉行了一個奠基禮”。一次交談中,徐海東向毛澤東介紹了周東屏,徐海東說:“她從小受苦,沒念過書,也是個粗人。”毛澤東笑了,說:“我們今天的革命,就是粗人的革命,工人、農民的革命。等情況好起來,我們要辦些學校,讓粗人都變成細人!”徐海東很高興地笑了。
既是戰士,又是媽媽
抗日戰爭中,徐海東率部深入華北、華中敵后,開辟抗日根據地,由于傷痕累累,經常發病,他經常帶病指揮作戰。大家勸他不聽,還老話一句:“槍聲一響,什么病都沒有。打仗能治百病。”周東屏既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又要照料孩子,同時還要竭盡全力幫助丈夫恢復健康。徐海東常常感慨,在艱難困苦的日子里,妻子既當戰士,又做媽媽,實在難為她,就對周東屏說:“我們結婚太早,使你受累,不能更好地進步。”周東屏對此沒有半點怨言。當死神又一次臨近徐海東時,她以驚人的鎮靜和勇敢,挽救了他的生命。

那是1939年9月,任新四軍江北指揮部副指揮兼四支隊司令員的徐海東,經西安、洛陽,向皖東江北指揮部進發。一路上緊張、勞累,加之天氣又冷,徐海東肺病復發,咳嗽不止,大口吐血,接連十幾天沒見好轉。1940年以后,徐海東積勞成疾,只能在擔架上指揮戰斗,好幾次生命瀕于垂危。由于病情嚴重,毛澤東知道后,電令徐海東“靜心養病,天塌不管”。盡管日此,徐海東仍舊密切關注前線的戰事。
這年冬天,中原地帶的雪很大,通往前線指揮部的電話中斷了。徐海東不知前線戰事,日夜不安,深夜他叫周東屏親自去指揮部聯系。生性要強的周東屏頂風冒雪一步步走到前線司令部,天亮時帶回了前沿的消息和文件、報紙。徐海東聽讀了文件和報紙,欣慰地說:“只要不死,一天不能和前線失去聯系。”
1943年冬,徐海東舊病再發,吐血不止,高燒昏迷,病倒在戰場上。同志們已經在絕望之中為徐海東準備后事了,周東屏沒有放棄最后一絲希望。她把孩子托付給警衛員,天剛蒙蒙亮,便踏上了崎嶇的山路去采藥。之后,她請來老中醫,終于又一次使徐海東起死回生。
患難夫妻生死與共
徐海東對同生死共患難的妻子感情很深。長征中,徐海東頭部負重傷,她一直守護;紅軍東征時,徐海東從馬上摔下來,又是她日夜照看。抗日戰爭爆發后,從大后方來了許多有文化的女青年學生。一次,有位同志向徐海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要改組嗎?我幫你介紹一個漂亮的大學生。”徐海東一聽這話生氣了,說:“混話!東屏是受苦人,我是泥巴人,我們既是夫妻,又是戰友,我怎么能干那種事!”
有時病痛難忍,徐海東就吼叫:“給我槍!不能上戰場,不如死了好!”他用拳頭敲擊著擔架喊叫:“快抬我走。我要到前線去!”周東屏跟隨徐海東在擔架上“打游擊”5年。日本侵略者無條件投降了,徐海東看到中央發來的電報,高興地對周東屏說:“咳咳!我這個病號,把小日本熬垮了。”周東屏想的是抗戰勝利了,丈夫可以送進條件好的醫院了。
然而,解放戰爭的槍聲驟然響起,從華中到山東,徐海東依然是在擔架上度過的。戰局發展不利時,病中的徐海東心急如焚,徹夜失眠。許多老戰友都知道,對徐海東最大的安慰莫過于戰爭勝利的消息。每逢前線打了勝仗,陳毅、粟裕、譚震林、許世友等前線的戰友們很快派人給徐海東送來戰報和戰利品,他們有空還會親自去看望他。
1947年9月,中央軍委給徐海東發電報,要他和一部分后方人員速從海上轉移去大連。徐海東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華東戰場。沒想到,從山東到大連,徐海東的生命出現了奇跡。大連市委為徐海東請來肺病專家和蘇聯名醫,經過全面檢查和治療,病體逐漸康復,在警衛員和周東屏的照顧下,他能離開病榻下地走幾步了。
全國解放了,徐海東激動地對周東屏說:“我能夠活到今天,有一半應該歸功于你,太苦了你了,要不是你日日夜夜地照料,里里外外地操持,我哪能活到今天?”蘇聯遠東軍區衛生部長也曾夸獎周東屏說:“徐將軍活下來是奇跡,夫人的照料太偉大了。”
徐海東曾充滿深情地寫下《贈東屏》詩一首:“尊我護我細用心,養兒育女勞其神。賓客來至盛情待,賢妻良母好心人。”
(摘自《人民周刊》)(責編 懸塔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