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進：招投標拼低價正把館配行業引向死路

低價中標已在全國成蔓延之勢，“劣幣驅逐良幣”已是普遍現象，中國市場正在實現消費升級，而圖書館的消費卻在降級。

6月20日，第三屆館配電子書高層論壇暨電子圖書采購新模式研討會在京舉辦，在論壇上，人天書店集團董事長鄒進分享了對于館配市場圖書低價中標問題的觀察和理解。低價中標到底造成了哪些傷害？這對館配市場發展有何警示？讓我們來聽聽這位館配界的大咖怎么說。

劣幣驅逐良幣已成普遍現象

今年“兩會”期間，有政協委員建議取消館配評審的最低投標價。現在招投標有個趨勢，即大都是最低價者中標。這看起來合理，少花錢多辦事。但最低價中標也導致了投標人惡性的價格競爭。

招投標的目的是什么？招標首先為了避免不正常競爭，讓市場更加公平有序，促使企業提高產品質量、技術能力、管理能力和服務水平；第二是讓利潤回歸到行業的平均利潤，從而達到節省資金的目的；第三才是招標目的所在，即確保圖書質量，保證項目按期完成。

但現實情況是，低價中標已在全國成蔓延之勢，目前連首都北京已經被波及。“劣幣驅逐良幣”已成為普遍現象。中國市場正在實現消費升級，而圖書館的消費卻在降級。

2010年9月17日，《南方周末》發表了一篇名為《誰將“垃圾”塞進了圖書館？》的文章，對當時很多垃圾書進入中小學圖書館的情況進行了揭露，一時引起轟動。讓人痛心的是，如今中小學圖書館中的書有可能比2010年的時候更爛，而且，這只黑手已經伸向了高校圖書館！

從業務數據看圖書采購質量的下降

那么，垃圾是“塞”進來的，還是“引”進來的？我們以人天書店2016年各省結算折扣列表為例來看一下全國的情況。

高校館配市場有多大規模？教育部要求每個學生平均4冊書，2017年我國在校本科生2695萬，研究生198萬，按人均4冊算，共計1.16億冊。按40元每冊算，大約46億元碼洋。其中，人天書店在高校圖書館的碼洋達到16億，占整個市場的1/3以上。所以人天書店的數據對于整個行業而言還是很具有代表性的。

從數據上來看，2016年海南省的平均中標折扣最高，北京第二，而青海最低，約為60折。像湖北這樣的高等教育大省折扣竟低至了60.32折，全國加權平均折扣為68.13折。人天書店已經與時俱“退”了，但是折扣情況還是很不樂觀。

從全國來看，能保障綜合招標折扣在70折以上，就只剩海南、北京、上海等七個省（市、區）了。而從今年前5個月情況來看，招投標折扣呈繼續下降的趨勢。

那么，館配商發行的成本在哪里？

根據我們多年的運營經驗，運費占到約2%，加工費約3%，中標服務費約1%，都包含在中標折扣里。倉儲費用約為千分之五，分揀費約1%，分支機構費用約2%。原來，每600萬碼洋配備一個服務人員就夠了，而如今圖書館的要求越來越多，再加上館配商自身的過度服務，每400萬碼洋就要配備一個服務人員。人天由于規模大，綜合人力成本還能控制在2%上下，這一點多數館配商是做不到的；圖書免稅政策今年到期，如果今后不延續，那么稅費占碼洋的2%，總體費用合計11.5%（+2%）。

再看看出版社發書折扣情況，有100家以上出版社和圖書公司發書折扣在63折以上，年終返點后最終結算折扣也在60折以上，這里面就包括北京八大社（科學出版社、機械工業出版社、電子工業出版社、人民郵電出版社、化學工業出版社、清華大學出版社、北京大學出版社和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有人說了，全國一共580多家出版社，有規模的文化公司還有100家以上，高折扣的不過100多家，你們拿價格高的說事。我要說的是，這些出版社和文化公司供書量占我們總供書量的40%以上，去年僅八大社和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就占人天總發書量的19%。就算按最低的60折計算，加11.5個點是71.5折，有多少地區和圖書館的中標能達到這個折扣？我們靠余下的幾百家出版社來為我們背折扣，這對中小規模出版社和地方出版社太不公平，這就叫“損不足以奉有余”。但為了保持高端服務，我們還不得不這么做。

低價中標使高校館評估毫無意義

館配商的盈虧平衡點 = 中標折扣 – 綜合費用折扣（直接稅費—綜合人力成本 ）

館配商要盈利，就需要出版社發書折扣+綜合費用折扣（11.5）小于中標折扣。通過折扣對比發現，有100家出版社和文化公司是要給館配商造成虧損的，而這些出版社的產品恰恰是高校館藏所必備的。

但如果把這些出版社刨除在外，我們的圖書館能稱得上是高校圖書館嗎？可以說，低價中標使高校圖書館評估變得毫無意義！我在教育部高校圖工委“高等學校圖書館統計與評估研討會”上曾呼吁說，評估應該評什么？人均冊數？采購經費？閱覽室座位數？館舍面積？在我看來，評這些都毫無意義，真正應該評的是圖書和文獻資源的質量。而低價中標正是舍本逐末、損害根本的行為。

數據顯示，高校圖書館的中標折扣正在向公共圖書館、甚至中小學館靠近，出版社和館配商都不是圣人，我們再講文化擔當，但作為企業都還是要講利潤的。如果圖書館用戶沒有底線，怎么能要求出版社和館配商有底線呢？

規則不變的情況下有何對策？

在暫時還不能改變招標規則的前提下，我們的對策是什么呢？

首先，需要一個統一的書目作為招投標的標準，現在我們還沒有統一書目。以前有《新華書目報》，大家都基于《新華書目報》做訂購。但現在沒有這種標準，所以，各地圖工委一定要審定，如果沒有國家統一的書目，那我們可以指定一些做得好的商業書目報，在這個范圍內訂購。

第二，核心書目對高校圖書館的評估日趨重要，就是圖書館怎么評價所采購的圖書。上海師范大學圖書館原副館長吳志榮曾做過一個核心書目，他通過專家評審法、數據篩選法來評價社科類的圖書，然后再對比圖書館的館藏，根據訂到率來評價采購質量和采訪員水平。但是這個書目目前已有很大的滯后性，所以人天書店想在采訪數據上開發核心書目，已在東北師范大學建立了專門的研究所進行相關研究。

第三，一定要采取全國高校聯合的投標法，去除個人因素和個館因素。如果采用低價中標法，館長不選擇最低價，又沒有充分的理由，就要背負壓力承擔責任。如果事先建立資格標，比如通過評標選出10個合格的館配商，叫資格館配商，就可以相應地解決這個問題。

第四，要建立黑名單制度。如果館配商標書里隨意承諾，最后履行不到，就應該把它列入有固定時限的黑名單予以警告。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如果圖書館真的不想追逐最低折扣，那我建議，可以將折扣分的權值降到適當的程度，比如在100分里占20分或不超過30分。

（本文依據人天書店董事長鄒進在第三屆館配電子書高層論壇上的發言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