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攀


中國外交部8月2日公布了印軍從6月18日在中印邊界錫金段非法越界進入中國領土的事實。在這場持續(xù)了一個多月的邊境對峙中,印度方面不斷試圖進行狡辯。但只要看看錫金被英屬印度控制和吞并的過程,以及1890年《中英會議藏印條約》對相關邊界的劃定過程,就可以清楚地知道到底是誰在篡改歷史。
錫金如何從清朝外藩落入英屬印度之手?
“哲孟雄”是清代乾隆以來,漢文史籍中對錫金的稱呼,它源于藏語,意思是“產大米的地區(qū)”。與不丹一樣,錫金在19世紀末期前屬于清朝藩屬,也有學者認為是“亞藩屬”。哲孟雄與西藏很早就設有邊界。1792年,廓爾喀(尼泊爾)入侵西藏,但在清軍反擊下被打敗,清朝與廓爾喀順及勘定了中錫邊界,設立鄂博(標志邊界的石頭堆)。根據乾隆末嘉慶初成書的《衛(wèi)藏通志》記載,這條邊界的走向是“……自帕克哩至支木山頂、臧猛谷山頂、日納宗官寨,設立鄂博,此內為西藏境,此外為哲孟雄、布嚕克巴二部落境。”
在群山的另一邊,加爾各答的英國東印度公司對于錫金、西藏的邊界地帶覬覦已久。他們在19世紀取得經濟利益的同時,也希望占據地緣戰(zhàn)略利益,以圖英俄爭霸。而此時清朝傾向于不輕易介入外藩糾葛。這種情況下,廓爾喀、哲孟雄的心態(tài)自然有所改變,逐漸開始倒向東印度公司。
即便如此,清朝在該地區(qū)仍有威懾力。1875年,新任駐藏大臣松溎來到拉薩,次年,披楞(即英屬印度)派人進入不丹修路,不丹向松溎緊急呈報,尋求清朝指示,稱自己是“等系天朝百姓”,不能抵敵“披楞”,希望清朝速派人前來指示辦理。清朝馬上派遣糧務通判周溱率領藏兵前往不丹,與不丹頭人商談二十余天,而后又到哲孟雄與布嚕克巴(不丹)邊界,令將邊界鄂博石堆逐一填補,以清界限。
英國人克萊門茨·馬克姆在1875年編寫的《叩響雪域高原的門扉》一書對于錫金的水系、山脈、交通路線以及英屬印度如何步步侵入錫金的歷史有著清楚描述。書中記錄了博物學家胡克等人參與這場殖民活動的遭遇。1849年,胡克通過印度總督達爾豪西的介紹,進入錫金。11月7日,他在經過中錫邊界時,中方士兵“有禮貌但堅決地拒絕他們入境”,但胡克一意孤行,執(zhí)意闖入邊界地區(qū)。結果遭中方兵丁痛打一番后,胡克一行人被錫金告知,他們只被允許在錫金境內考察,不能前往西藏和錫金、不丹的邊界地帶。
但總的來說,錫金的邊界線勘察權在1861年英屬印度與錫金簽訂的《英印錫金條約》之后,落入英屬印度之手。英屬印度于1889年設立錫金政務官,直接受英印政府政治部管理,錫金國王的權力徹底被架空。
簽訂《中英會議藏印條約》
當時,屬于西藏的管轄范圍并不止于今日的中印邊界錫金段則里拉山口,此山口以外的日納宗、隆吐等一帶也屬于西藏范圍。1788-1789年廓爾喀人突襲并占領錫金王宮,錫金國王前往西藏救助。七世達賴念其失去部分土地,在乾隆十五年(1793年)將日納宗撥給他。但清朝中央政府對此并未承認,所以在1794年清朝勘界時,仍在日納設立鄂博。
1890年前,西藏與錫金的傳統(tǒng)邊界仍以日納以外為錫金,日納以內為西藏。西藏依然派兵防守位于日納與則里拉之間屬地隆吐(今錫金境內),但這樣劃界并不能滿足英屬印度入侵錫金、西藏的野心。1886年,英屬印度稱春丕河谷以南包括隆吐在內的地區(qū),都是屬于其“保護”的錫金領土,派出由上千名士兵、多門大炮和數百牲畜組成的隊伍前往隆吐山,并對隆吐至捻納的山路進行修整。對于英屬印度的逼近,西藏噶廈召開僧俗大會,簽訂《抗英衛(wèi)教守土神圣誓言》,派遣兵員前往邊關。
1888年3月20日,雙方發(fā)生武裝沖突,英屬印度第一次侵藏戰(zhàn)爭爆發(fā)。駐藏大臣文碩不顧清廷的多次詔諭,立場堅定地抵制侵略者,被懼怕列強的清廷撤職。接任駐藏大臣一職的升泰奉諭對西藏軍民的抵抗活動加以約束。11月19日,升泰到達納蕩參與談判,英屬印度堅持升泰必須扎營在錫金境內以便議事,升泰屈服了。
經過一年多的交涉,1890年3月17日,升泰與英屬印度總督蘭斯頓最終在加爾各答正式簽訂了《中英會議藏印條約》。升泰簽訂此約后,在英屬印度人的陪同下四處赴宴游玩,還在給朝廷的奏折中說該條約一定能使“兩國敦好”,對于英屬印度的軍事力量也大加夸耀。升泰此后因“失信藏蕃,見好英國”而遭到全國唾罵。
歷史證據不容否認
在這份清朝被逼簽署的《中英會議藏印條約》(簡稱1890年條約)中,明確了雙方邊界。新中國成立和印度獨立后,兩國政府均繼承了1890年條約以及據此確定的中印邊界錫金段已定界。1890年條約第一款規(guī)定:“藏、哲之界,以自布坦交界之支莫摯山起,至廓爾喀邊界止,分哲屬梯斯塔及近山南流諸小河,藏屬莫竹及近山北流諸小河,分水流之一帶山頂為界。”按照該條約的邊界劃定,洞朗地區(qū)明確在中國版圖內。
中國外交部發(fā)言人多次提到,1890年《中英會議藏印條約》規(guī)定錫金段邊界線沿分水嶺而行。多卡拉是位于洞朗地區(qū)西側中印邊界錫金段東部的一段山口,該山脊的分水嶺在1890年條約中明確為雙方邊界線,這也被明確記載于英屬印度的檔案中。1895年英屬印度沿著分水嶺建立的界樁遭毀壞后,此事被刊登在印度的報紙上。英屬印度認為是西藏地方“有心構釁”。當年5月,孟加拉首席部長卡特還在給印度外務部的致函中提到,他將單方面命令士兵順著東部邊界線,在多卡拉的分水嶺上建立界碑。另外,孟加拉的官員諾蘭給英印政府的信中也提到,清朝官員同意與印方代表在多卡拉見面,且英屬印度與中國在多卡拉的分水嶺界限沒有爭議。
近日印度媒體不斷炒作的另一主張是“否認吉姆馬珍山為三國交界點”,妄稱“巴塘拉”才是“傳統(tǒng)”的三國交界點。吉姆馬珍山,在清代也稱為支莫摯山,早在乾隆末年,清朝文獻已經記載支莫摯山為西藏地區(qū)和不丹、錫金的三地交界點。
1887年印度事務部地理部門測繪的地圖上,清楚、明確地表明洞朗是清朝領土,且明確顯示吉姆馬珍山恰好是三地交界點。1890年的《中英會議藏印條約》更是以國際法的形式將其固化。1881年的英屬印度皇家地理學會會刊提到的胡克考察、1893年的《Hertslet英帝國商務條約集》、1894年的《錫金地名詞典》以及19世紀末期英屬印度皇家地理學會出版的雜志、考察等都明確記載吉姆馬珍山為三地交界點,當時美國MEMB人類學研究所出版的《世界與其風俗》,也說明了這樣的地理特征。
1894年印度加爾各答出版的《錫金地名詞典》,由英屬印度孟加拉政府編輯,其中對“吉姆馬珍山”提到:“支莫摯山,也稱吉姆馬珍山,是西藏、錫金、不丹的三地交界點”。最關鍵的是,印度外交部編撰的《艾奇遜條約集》(1892年)明確收錄了這個條約,表明印方也承認這是雙方有效的條約。
最近還有部分印度專家稱,不丹沒有參加1890年條約,所以“中印不三國交界點沒有法律效力”。事實上,中國和不丹是傳統(tǒng)邊界,雖然1890年條約沒有不丹代表參與,但在條約里也提到“布坦”的交界點,這本身表明了:中英(印)之間對與三國交界點“支莫摯山”沒有異議,也表明中英(印)認可中國與不丹邊界的傳統(tǒng)走向。
中英簽字未有不丹參與,應放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來看。在清朝看來,不丹屬于清朝的藩屬。不丹與清朝界線是清朝內外版圖的標志線。布嚕克巴(不丹)作為清朝的藩屬,雖然近代以來與清朝逐漸疏遠,但在1890年前后,它還未完全脫離清朝的勢力影響范圍,也并無相應的政治地位與中國、英國一同參與簽約。實際上,即使對于“哲孟雄”而言,中國和英國簽訂1890年條約時,也是將其附庸權轉移給英屬印度而已,在加爾各答中英簽訂的條約文本上也沒有錫金代表參加簽字。所以,不丹未參加1890年條約,并不影響三國交界點的法定效力。
總之,清代西藏周邊的布嚕克巴、哲孟雄、廓爾喀等在英屬印度的侵略下,脫離清朝藩屬,淪為英屬印度的保護國。在歷史進程中,清朝與英屬印度約定了部分邊界。但中印邊界不斷紛爭的現實說明,印度還沒有在思維上擺脫英印殖民統(tǒng)治留下的陰影。▲
(作者為社科院中國邊疆研究所西南室副主任)
環(huán)球時報2017-0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