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俊平
《美麗的語文課》是一篇“似曾相識”的小說,在于它取材的現實性和典型性,所謂“人人心中皆有”。以中國現行的應試教育模式為標靶,小說的情感傾向并不出人意料,卻無處不激起讀者的共鳴,具有社會問題小說的典型特質。
社會問題小說的一個歧途是“主題先行”,作者念茲在茲的情感或者觀點流于直露,往往折損小說的趣味和可讀性。在這一點上,《美麗的語文課》表現得可圈可點。小說的切入點格外重要。《美麗的語文課》并不急于向考試制度發難,它尊重小說的生長節奏,尊重人物的性格,讓師生關系、學生情緒在一堂堂語文課、一次次考試中自然發酵,造成矛盾的沖突,揭示應試教育悖于學生天性的內在弊端。所以,小說的中心在人,切入點也在人,以人性賦予小說豐富性和趣味性,這本來是小說的生命力所在,卻常常為現在的作者所忽視。同樣的,在小說節奏的把握上,《美麗的語文課》有效避免了通常短篇小說“流于急”的缺陷,在矛盾關節處刻意安排有趣的細節以宣釋小說緊張的情緒,使得小說張弛有度,又不乏濃厚的人情味道。
小說的主人公郝美麗是應試教育的執行者,也是受害者,她的身上集中了中國億萬家庭繞不開的情感糾結,因此她的形象非常具有典型性。相對于我們再熟悉不過的教書育人的宏旨,郝美麗對教學成果的追求來得并不簡單,有女人之間尊嚴的較量,有價值實現的滿足感,當然也不無良心與責任。而不管是哪一種,都不出真實合理的人性,這一點尤為可貴。郝美麗身上有難得的自省精神,她對應試教育的堅持執拗而不盲目,她清楚應試教育的弊端,也明白自己的教學水平,她自卑又自負,堅強又軟弱,可愛又可憐,她是矛盾的集合體,卻真實到可以觸摸,或者不妨夸張一點講,我們每個人的老師中都有一個“郝美麗”。
《美麗的語文課》在結構上也構成了塑造郝美麗豐滿人物形象的重要因素。小說提供了三個情景,分別對應郝美麗的三種身份:教師、女人、母親。前者為主,后兩者為次。而每個情景都生發出一條線索,從而在時空上造成小說的層次感和豐富性,對于一篇萬余字的短篇小說而言,格外難能可貴。
出于私心,我不忍接受小說結尾張舒琪的自殺,雖然只是“聽說”。自魯迅“救救孩子”的吶喊聲起,在小說和現實中,我們習見了類似的悲劇。或者,我們的教育有別一種模式,我們的孩子有不一樣的未來?
責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