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祥海
【中圖分類號】 G635.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992-7711(2017)08-18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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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任班主任這些年,我曾經兩次遭遇“三只手”——
上學期階段性考試之后緊接著是五一勞動節假期,其他班的學生都放假回家了,我們班的同學們一如既往地留在學校緊張地備戰全國高中生奧林匹克競賽。一天,學校保安隊長找到我,說有兩間教室的投影儀被盜了,被盜時間可以肯定是考試結束之后的這個假期,而這幾天只有我們班的學生留校,所以我班學生的嫌疑最大,他請我協助調查,可能需要詢問每個學生。我的心情很沉重,兩部投影儀的價值足以構成犯罪了,這個錯誤實在太嚴重了!捧著我們班的合影,孩子們的笑臉逐一浮現在我眼前,他們中確實有調皮的,有懶惰的,也有經常違紀的,但我絕不相信他們中有竊賊!我該怎么辦?逐個盤問還是暗中排查?
經過反復思考,我理清了思路:不論是逐個盤問還是暗中排查,都會有同學感覺自己被懷疑。對于那些沒有犯錯誤的孩子來說,這種無緣由的懷疑無疑是對自尊心的一種傷害;班上即使真的出現“三只手”,犯錯的畢竟是孩子,他也需要我們的寬容和耐心,需要一個自我改正的機會,需要維護自己在同學之中的聲譽,那可是一輩子的同窗!
于是,我既沒有逐個盤問也沒有暗中排查,我的學生我了解,我相信他們中沒有誰會犯這樣的錯誤,但我仍然需要用證據來證明我自己的判斷以及孩子們的清白。萬一我判斷錯了,我也必須在掌握了充分的證據之后再找那個犯了錯的孩子,然后幫助他改正錯誤、鼓起勇氣承擔責任、賠償損失。
于是,在那個假期,我化身“福爾摩斯”,跟學校保安一同進行“偵查”,認真地尋找蛛絲馬跡、嚴密地展開邏輯推理。根據目擊者的描述,保安確定犯罪嫌疑人是男生,身高超過一米八,體型瘦削。我們班男生中只有兩個同學符合這一條件,其中一個和指導老師一起出省比賽去了,我只需要證明另一個同學小濤沒有作案就能證明全班的清白。經過一番細心的調查,我發現,現場遺留下來的校服是最大號的,一米九以上的個頭才適合穿,小濤身高一米八一,穿這個型號的衣服會顯得肥大,而小濤平日衣著一直很得體。我將調查結果反饋給保安,并請求他們盡量通過其他渠道調查,除非掌握作案證據,否則不要將小濤列為嫌疑人來調查他。最后,案件水落石出,是別班學生在考試結束當天推遲了回家的時間,趁教室空無一人的時間伺機作案。在整個過程中,我班學生沒有一個人被盤問或者暗中調查,他們一直都還不知道,他們曾經被保安列為長著“三只手”的重點懷疑對象。我用我的信任,小心地呵護著他們那容易受傷的心靈,不讓我的班級,再出現一個受傷的小杰。
第二次跟我一同遭遇“三只手”的是另一屆學生。
一天清晨,本應是英語早讀時間,小麗突然哭著跑到我的辦公室說昨晚她放在教室里的一部學習機不見了,那是上個周末爸爸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這個品牌她渴望已久,只是因為價格太高一直沒敢奢望。我安慰她之后向她詢問了頭一天晚修后的情形,她說下了晚修她處理完作業之后才回宿舍,走之前留在教室里的只有八九個同學而已,而且都是女同學,不過除了三四個人大概還有印象之外,其他還有誰她也記不清了。最后,她吞吞吐吐地說:“老師,我懷疑是小英,昨晚她最后一個回到宿舍來。”我馬上打斷她:“她總是最后一個回去,不是嗎?如果是她,那咱班每晚都要丟東西啦!小英學習態度踏實,晚修后經常留在教室再學一會兒,然后還要在籃球場上跑幾圈再回宿舍去。”我向小麗打包票說三天內破案,她也向我保證說自己不跟任何人說起丟東西的事,也不再懷疑任何人。
我之所以敢打包票,是因為今年開學前學校在教室和宿舍走廊都裝了攝像頭,而且我平日細心觀察每個同學,經常側面了解一些情況,我對他們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了解,有了這些電子眼和我心中的明亮眼睛,那“三只手”自然無處藏身。
我調出了那晚的錄像,小麗確實是最后回宿舍的,但在她出教室之后卻有另一個黑影迅速閃了進去。雖然她走得很快,但我基本上能確定:那是小環。
小環是個聰明、漂亮的女孩子,她入學時成績很好,總分名列班級第三名;她家庭環境很優越,吃穿日用基本上都能算是班上最好的。但是,通過細心觀察和側面了解,我發現她對自己要求較低,不太注重提高自身的思想道德修養。她沒有遠大理想,讀書時拿個差不多的分數就夠了,以后隨便找個輕輕松松的工作就行,要是能不工作就這么天天玩兒就更好;她在學習上不夠用功,總是依靠她的小聰明和硬功底隨便學學;她在生活中也比較隨心所欲,注重物質享受,消費品更新換代很快。錄像上是她既讓人吃驚,卻也在意料之中。
我叫來小環,告訴她我這里有充足的證據,但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同學知道,我也不準備讓其他同學知道,除非犯錯的人不肯承認,或者不能認識到錯誤,或者不能及時改正錯誤。
小環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承認自己是出于嫉妒心和占有欲,那個型號的學習機是新出的,她還沒有玩兒過。那晚她先早早地回到宿舍,目的是讓大家都看到她,等到熄燈前十分鐘又折回教室去拿了小麗的東西。
我嚴肅地批評了她,也私下跟她的家長做了溝通,隨后對她展開的德育攻勢,又能寫一個長篇故事了。
第二天,小麗來感謝我,她問我是怎么辦到的,“三只手”到底是誰。我說:“讓我們給她一段暫時不見陽光的時間,我相信她會完成自己的蛻變!”
與“三只手”的這兩次遭遇中,我覺得自己處理得還比較圓滿,不僅巧解偵破難題,而且給予學生應有的信任與呵護,既沒有傷害到無辜的孩子,又讓犯錯的學生認識到錯誤并且改正了錯誤。
回憶這些經歷的時候,我碰巧看到了這樣的一則新聞故事:
上午第四節課,龍洞交通技工學校一年級學生阿福的舍友800元錢被盜,當時全班有包括阿福在內的三個同學因為沒有上第四節課而被老師認定有嫌疑。隨后,另兩位同學均提供了不在場證據,只有阿福無法證明自己當時并不在事發地點,因此成為重點懷疑對象。被盜的同學打電話報了110,警察按照報案人的懷疑直接將阿福帶回派出所了解情況。當天下午2時,阿福跑到學校外面買了一瓶睡得安,一口氣吞服,同學發現后報告老師。被送龍洞人民醫院后,阿福為證明自己清白,不愿意配合醫生插管洗胃,三四個同學和老師也未能按住阿福。此后,阿福被轉入武警醫院,并出現嗜睡、暈迷狀態。主治醫生李醫生介紹,由于患者所服用的藥物“睡得安”是“山寨藥”,成分還不明確。中毒會造成腦細胞嚴重損傷,可能會出現如記憶喪失、不會說話寫字、癡呆等后遺癥……
這是一個充滿遺憾的故事,處于青春期的學生應急能力相對較弱,在外界的刺激下可能會出現各種過激反應,因此,教師和家長在調查比較嚴重的錯誤的時候應當給予更多的信任與呵護,防止給孩子帶來嚴重的創傷;在處理時應當給予更多的寬容和耐心,給犯錯的孩子改正錯誤的機會和空間。當然,調查準、處理好這類事件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教師平日一定要深入了解學生。
我感覺,在處理這種比較嚴重的錯誤的時候,教師就像是陽光,它光芒四射,就像教師每天照亮自己的學生,認真觀察、準確分析,深入了解他們的心理;它讓大地因此亮堂堂,就像教師明察秋毫,讓孩子的錯誤無處藏身;它普照萬物,從來不搞差別待遇,就像教師一視同仁,給每個孩子同樣的關心與愛護;它給人溫暖,就像教師將愛的暖流注入孩子的心間;它偶爾會躲入云層,就像教師在適當的時候幫助學生保守一點可恥的秘密,給他們機會滌蕩心靈、洗清心中的污穢,然后重新坦然地面對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