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高考：引領未來教育的改革

文 | 本刊記者 孫習涵

新高考：引領未來教育的改革

文 | 本刊記者 孫習涵

自1977年恢復高考以來，高考改革在近十幾年內(nèi)逐漸步入了一個快車道，從開放個別省份自主命題，到如今轟轟烈烈的新高考改革，高考正在新的時代以全新的姿態(tài)面向?qū)W生，面向社會。

2014年9月，國家頒布《國務院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新一輪的高考改革從上海、浙江兩地開始推進，五年后便將覆蓋全國。新的高考改革也讓人才選拔更為個性化、自主化，雖然問題仍然存在，但可以看見的是，當下和未來的高考將逐步和世界接軌，把中國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推到一個新的高度。

2017年被稱為“新高考元年”。2014年，浙江、上海兩大教育強區(qū)率先拉開了新高考改革的帷幕，三年后的今天，新高考的第一批學生走向了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自2014年9月國務院發(fā)布《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后，全國各地先后出臺了本地區(qū)改革實施方案。截至目前，已有30個省份的高考改革方案出爐。其中，北京、天津、山東、江西、海南五省市的高考改革方案將于今年9月正式實施。而后續(xù)，2018年18省，2019年5省，這一輪的改革將循序漸進地在全國鋪開，直至全面覆蓋。

每個省頒布的具體改革政策存在差異性，但基本的目標卻是一致的：取消文理分科、學生自主選擇科目計入高考總分、增加學生綜合素質(zhì)評價……

中國教育學會會長鐘秉林認為本次新高考改革有兩個重要的價值取向：尊重學生選擇權和擴大高校招生錄取自主權。“此次改革的最終方向是實現(xiàn)高校和考生之間的雙向選擇。”

在新高考的指揮棒下，分層走班、生涯規(guī)劃等一系列裨益教育的變化應運而生，而與此同時，圍繞著新高考的爭議和質(zhì)疑也似乎從未偃旗息鼓。

毋庸置疑，在高考的層面上，任何一次轉變都牽一發(fā)而全身，任何一次轉變也沒有絕對的完美，但初心終究是為了教育，為了孩子更好的未來。

先行者和后進者

北京、天津、山東、江西、海南五省市即將在今年9月開學之際全面啟動“新高考時態(tài)”。新高考改革方案中涉及了招生和評價的多個要點。

以北京為例，2020年報考普通本科院校的考生的高考成績采用“3+3”模式（由語文、數(shù)學、外語3門統(tǒng)一高考成績和考生選考的3門普通高中學業(yè)水平考試等級性考試科目成績構成）；從2017年起，英語采用計算機化考試，英語聽力一年兩考……

從上海和浙江兩大“先行者”的經(jīng)驗來看，走班制教學和生涯規(guī)劃成了新高考改革催生的兩大新現(xiàn)象。而學生自主選課的機制更是讓走班成了一種剛性需求。事實上，早在高考改革方案公布之前，走班就已經(jīng)成了諸多學校尤其是名校的選擇。

青島三十九中從幾年前就開始全面推行走班制教學。如今，學校所有的學科都設有專門分層級的學科教室，一個老師分管一個學科教室，平時也在自己的教室內(nèi)辦公。“高考改革對我們沒什么沖擊，因為我們早就這樣做了。”三十九中校長白剛勛告訴記者。

無獨有偶，北京三十五中校長朱建民很早就意識到走班和分層教學是學校未來發(fā)展的必然趨勢，學校為全校每個學生都“私人訂制”了一張課表。

除了分層走班教學之外，伴隨著新高考改革，生涯規(guī)劃成了另一個熱點名詞。因為涉及選課走班，諸多學生對于如何選擇科目存在較大的茫然，同時，新高考改革后，高校的一些專業(yè)對于學生選科有硬性要求。此時，生涯規(guī)劃必然成了指路明燈。

杭州四中一直極為關注學生學業(yè)與職業(yè)發(fā)展之間的關聯(lián)度。杭州四中校長張偉韜安排高一年級的家長為學生開設職業(yè)規(guī)劃講座，來自各行各業(yè)的分享讓學生對職業(yè)有了或深或淺的了解，有助于他們自選科目。但他同時認為生涯規(guī)劃并非是一件刻意而為的事情，“人生是不能輕易被規(guī)劃的。”

當然，在記者所調(diào)查的北京、山東兩地多所普通學校的校長皆對新高考三緘其口，以學校尚未做好充分準備及有效應對為由婉拒了采訪。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山東校長告訴記者，新高考對于普通學校帶來的壓力是空前的，很多學校仍處在茫然無措或上下求索的狀態(tài)。

而即便在浙江這樣的新高考試點省份，一些基層中學卻將新高考尊重學生個性的初衷異化為一場博弈。在一所鄉(xiāng)鎮(zhèn)中學，因為等級賦分的存在，教師組織學生多選生物、化學這樣難度較低的科目，而摒棄物理這樣難度相對較大的學科。還有不少學校囿于師資的匱乏，無法為學生開放足夠的選課機會，分層走班難以維系。

一邊是先行者的從容和坦然，另一邊是后來者的迷茫和困惑，圍繞著新高考，疑云遠未散去。

解決和尚未能解決的

新高考在浙、滬兩地實施之后，許多學校都遇到了麻煩。比如在分層走班中，選課、排課，甚至教學場地都是一種挑戰(zhàn)。

學生自主選課意味著不能沿用過去的排課模式在2015年9月至2016年6月期間，杭州四中給全校近3000學生排出了5000多張課表，每個學生至少有一張課表。張偉韜覺得分層走班本身并不可怕，“這是學生有了選擇之后的必然應對。”雖然執(zhí)行的過程中問題不斷，但杭州四中依靠責任評價機制以及信息技術手段，多數(shù)的問題都被一一化解。

對于分層走班，很多學校關注的焦點在于師資的分配和管理上。張偉韜認為，分層走班的精髓和關鍵在于如何形成一套最合理的教學組織架構。每個學生都存在差異性，而學校所需要做的是尋找到學生的“公共值”，進行組織教學，并且根據(jù)實際情況及時反饋、及時調(diào)整，將教學做扎實。

>>高考錄取現(xiàn)場，考生家長代表近距離了解高校錄取工作

“走班教學最大的問題在于容易浮在淺層。”張偉韜說：在今年的高考中，杭州四中比往年取得了更好的成績；相比之下，浙江的另一所名校采取了多種形式進行走班教學，卻忽視了學生的內(nèi)在情況，導致最終的成績受到了一定影響。

伴隨著高考改革的進行，有一種高考改革“增加負擔”的質(zhì)疑聲甚囂塵上。張偉韜并不否認這種說法。因為高二就面臨著選課走班，這就導致學生需要在高一一學年將科目全部學完，壓力顯而易見。而“一年兩考”的模式也會導致反復教學和反復考試的存在。“這些實際上都加重了學生和學校的負擔。”

在西方國家，學生同樣有多次考試的機會，但學生會根據(jù)自身情況進行選擇。鐘秉林以美國的SAT考試作為例子，“SAT一年可以考7次，但不意味著學生每一次都要考。這其實也跟我國一些傳統(tǒng)觀念有關，所以改革的關鍵在于觀念層面的轉變。”

在新高考于浙江落地的實際過程中，根據(jù)現(xiàn)行的浙江省教育廳的政策，選考與課程設置之間還出現(xiàn)了一種矛盾。

浙江省教育廳為減輕學生負擔，要求在高一年級學考科目并開不超過8門，但學考科目總共有10門。若按照這項規(guī)定，就會出現(xiàn)學生升入高二進行課程選擇時，會面臨未接觸的科目。

相比“技術”層面未能解決的問題，頂層設計的問題則顯得更為任重而道遠。在張偉韜看來，目前人才選拔模式相對來說仍然較為單一，這也導致了基礎教育階段分數(shù)至上的培養(yǎng)導向，乃至于分數(shù)博弈的現(xiàn)象。

縱觀世界，考試成績依然是高校招生重要的錄取依據(jù)，但注重學生的綜合實力卻日漸成趨勢。以美國頂尖的耶魯大學為例，招生官會選擇在高中里綜合表現(xiàn)好的學生，因為沒有一項考試能決定學生作為“人”的潛能。

改革和未改革的

對于“改革”這樣一種稱呼，親歷了三年“高考試點”新局面的張偉韜卻持更為冷靜的看法。在他看來，新的高考政策并未從本質(zhì)上改變以分數(shù)作為單一評價的傳統(tǒng)方式。他指出：“自77年恢復高考以來，我們一直沿用著這套方式。雖然這樣的方式為國家選拔了一大批人才，但若以現(xiàn)在的眼光看，顯得有些單一。”

在包括張偉韜在內(nèi)的多位校長和專家看來，此次新高考的變化，最重要的意義在于讓學生擁有了更多的選擇權。與此同時，高校的選擇權也得到了進一步擴大。以浙江省為例，三位一體和自主招生兩種高校招生模式都得到了較大幅度的延展。

“改革指向了未來人才培養(yǎng)的方向。”張偉韜說，“從關注單一的分數(shù)到學生的興趣愛好特長。”

新高考改革對基礎教育與高等教育之間的銜接發(fā)揮了一定的作用，但相比基礎教育的改革，高等教育的改革則略顯滯后。張偉韜認為，現(xiàn)行的高等教育與高考改革存在一定的脫節(jié)，比如許多大學在新生入學時采用籠統(tǒng)的大專業(yè)，而未細分專業(yè)，這會對考生根據(jù)專業(yè)來選擇科目造成一定的盲目性。

對此，鐘秉林表達了相似的建議，“高考若想取得成功，基礎教育和高等教育必須協(xié)同改革。”

如今，高中學生自選三科的機制就對大學造成了較大的沖擊。“大學需要重新思考低年級學生的培養(yǎng)形式，是采用寬口徑還是分專業(yè)，如何組織教學等等。而新高考對于推進人才培養(yǎng)模式的變革是個機遇，同樣也是個挑戰(zhàn)。”鐘秉林強調(diào)。

清華大學高等教育研究所所長王曉陽認為，我國高考招生制度改革的方向，必然要逐漸向多維度考查學生素質(zhì)和個性特質(zhì)過渡。當下，綜合素質(zhì)評價雖然成為高招的選拔依據(jù)，但在實際過程中，因為素質(zhì)考查的難度，在高招過程所占的權重仍是未知數(shù)。

在張偉韜看來，這次高考改革給學校帶來的影響已經(jīng)超越了改革本身，它讓學校的每一個個體都開始審視當下的社會變化，觀望未來的教育。“學校內(nèi)部經(jīng)常會討論未來的學校形態(tài)是怎樣的，老師們也更加關注社會的變革對教育產(chǎn)生的影響。”

改革永遠在路上，一切尚需時日。“一定要慢慢來，高考改革其實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教育本身的問題。”鐘秉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