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寧
[摘? 要]作為第二國際時期左派理論家的重要代表之一,拉法格在闡釋歷史唯物主義的過程中,突出構建起了以經濟決定論為核心的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解體系,深入其思想內部,可以發現他在闡釋和發展歷史唯物主義的過程中,對經濟決定論的理解和運用與一般意義上的經濟決定論存在差別。因此,要準確理解拉法格的歷史唯物主義觀,就必須透徹、客觀理解作為思想核心的經濟決定論,從縱向的思想發展路徑和橫向的歷史時期的理論與現實比對兩個方面交叉進行,為從整體上認識和理解拉法格的思想理論奠定基礎。
[關鍵詞]保爾·拉法格;經濟決定論;歷史唯物主義;第二國際
[中圖分類號]B057?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2-2426(2017)12-0017-09
經濟決定論是拉法格在闡釋唯物史觀過程中的重要特點之一,也是其在深化拓展唯物史觀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理論基點。在拉法格的著作《卡爾·馬克思的經濟決定論》和相關的歷史唯物主義著作中,拉法格就將歷史唯物主義稱為經濟決定論。實際上,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經濟決定論這樣認識的是第二國際理論家們在闡釋“正統馬克思主義”中的主題之一。另一方面,經濟決定論也并非由第二國際理論家首創,最開始是在資本主義經濟大發展的時代背景和實證主義廣泛傳播的思想背景的交叉影響下,資產階級理論家以宿命論、決定論對歷史唯物主義進行歪曲,將經濟因素解釋為歷史發展過程中唯一的決定因素,將歷史唯物主義庸俗化。受此影響,拉法格也將歷史唯物主義直接解釋為經濟決定論和經濟唯物主義,但實際上其理論內涵與資產階級的經濟決定論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的,后人在研究拉法格的歷史觀時,也因此不自覺地將其理論與庸俗的經濟唯物主義畫上了等號,再加上對當時的客觀歷史背景的忽視,從而造成了對拉法格的馬克思主義歷史觀的認識誤區。因此,本文將回溯拉法格的以經濟決定論為核心的歷史觀的形成過程,探究其建立此種歷史觀的理論基礎,在回歸拉法格提出的以經濟決定論為核心的歷史觀的基礎上,對其作出客觀評判。
一、對歷史觀研究中的錯誤主張的批判
在闡釋其對唯物史觀的經濟決定論性的理解之前,拉法格首先對人類歷史觀的發展進行了梳理,批判性地對歷史上的各種唯心主義哲學的特點和其產生的原因進行了歸納。并從其對唯物史觀的理解出發,拉法格對維科的歷史規律的觀點進行了辯證吸收,并由此引出其對唯物史觀的理解和闡釋。
(一)分析批判歷史觀上的唯心主義
歷史豐富而又繁雜,歷史的發展路徑也呈現著讓人難以捉摸的曲折性。在古代,由于人們的認識水平有限,人們通常將歷史上發生的一切歸因于上帝的意志。古希臘的城市分別供奉自己的城市之神,以求神保護自己的城市。在宗教出現以后,人們更加深了對神的信仰,將個人的生老病死都看作是神的意志,對自然和社會中無法解釋的現象,人們也同樣地求助于神,“全部問題只在于對‘上帝這個詞的意義如何理解”[1]9。
但隨著資產本主義的出現和發展,在資產階級所宣揚的理性的主導下,科學技術取得了長足的進步,賦予了人們更多認識世界的手段,由此逐漸突破了長久以來的神對人們的束縛,人們開始重新以理性的眼光認識世界。資產階級也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而取得了統治地位,“可是獲勝了的資產階級沒有勇氣拿他作為自己的波利亞得神;他們把理性所帶給舊的上帝身上的缺口修補起來,并且恢復它先前的權利”[1]11。同時,資產階級為人們建立起“進步”“正義”“自由”等觀念,并將這些思想奉為“新的上帝”,“思想自己產生出來,創造世界和歷史,然后又復歸于自身”[1]11。在拉法格看來,資產階級所宣揚的這些思想觀念與宗教神學中設立的上帝等觀念一樣具有欺騙性,都是唯心主義的,其根本錯誤在于沒有認識到這些觀念是經驗的產物,而非存在于經驗領域之外。也正是由于這些觀念產生于社會環境,在社會環境中不斷被改造,所以才能夠成為積極的、在一定程度上對社會產生影響的力量。“歷史的任務之一就是要揭發是什么社會原因產生思想并給予思想以影響某一時代的人類智慧的力量”[1]11。
資產階級并沒有承擔起這一“歷史的任務”,他們將符合于自身階級利益的唯心主義觀點應用于歷史,利用建立起來的這些進步的觀念為自己的剝削活動和已取得的利益作辯解,蒙蔽普通的勞苦大眾。拉法格在此以“進步和進化”“正義”和“文明”等思想為例,對資產階級的這一手段做出了說明。
“進步和進化的思想起源于現代,它們只不過是十八世紀流行的‘人的改善的能力這個思想移用于歷史”[1]14。拉法格認為,在資產階級看來,其發展直至最終奪得政權的歷史就是不斷進步的歷史,盡管在封建統治者看來是倒退和毀滅。在資產階級占據統治地位之前的中世紀里,資產階級逐漸成長壯大,其精神文化和物質財富也得到了積累,封建貴族和宗教的勢力被不斷地削弱,資產階級將此看作是進步和進化,其“進步和進化的思想”即源于此。但在資產階級看來,其對政權的奪取是歷史進步的唯一因素,“進步和進化”發展到資本主義階段便失去了其意義,也就不存在了。黑格爾和孔德所建立的哲學體系就是典型的代表,他們以觀念為起點,對社會和歷史進行注解,最終回歸于由觀念構成的哲學體系,在一定意義上也就宣告了“進步和進化”的終結。拉法格指出,這種唯心主義的歷史觀意味著“哲學體系、社會的和政治的制度只有在還沒有達到自己的資產階級的形式時才能進步,而這以后進步便告停止”[1]14。拉法格進一步指出,這種唯心主義的歷史觀不斷為“進步和進化”設定界限,經濟學家、歷史學家和文學家等將資本主義視為人類發展的最高階段,從不同領域論證資本主義的合理性,不斷深化人們對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的認識,進而消解人們對“進步和進化”的追求。
“統治階級往往把一切有利于它的政治利益和經濟利益的東西都宣稱為正義,而把一切違反其利益的東西都看作非正義”[1]16。拉法格認為,資產階級所宣揚的正義是以自身階級利益為衡量尺度的,封建統治對資本主義的剝削和壓迫是非正義的,因為這損害了資產階級的利益,但是資本主義對人們的掠奪是正義的,因為這種在法律和正義掩蓋下的掠奪為資產階級帶來了物質利益的積累。盡管正義的觀念在推翻封建制度的過程中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但是當它掌握在資產階級手里之后,卻變成了“一切社會的非正義的多產的母親”[1]17,它賦予了資產階級對工人的占有的合法性和合理性,資產階級打著“正義”和“文明”的旗號在殖民地燒殺搶掠,對本國的人民也極盡手段進行壓榨,使人民的生活陷入更加困苦的境地。
拉法格認為,歷史觀上的唯心主義掩蓋了資產階級的利己主義,更促漲了資產階級的利己主義行動。資產階級的利己主義行動的加劇,也反過來要求唯心主義歷史觀的完善和發展。在揭露了自然神論和唯心主義歷史觀的虛偽性和欺騙性后,尋找新的歷史方法便顯得尤為重要,這所謂的新的歷史方法,便是“卡爾·馬克思的歷史方法”——經濟唯物主義。
(二)對維科的歷史規律的辯證分析
在批判唯心史觀的同時,拉法格對意大利哲學家維科所提出的歷史規律學說進行了辯證的分析。拉法格從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解出發,肯定了維科關于歷史規律的論述。對于歷史發展的動力,拉法格部分地接受了維科的觀點,但對維科觀點中的唯心主義傾向進行了批判。拉法格對維科的歷史規律學說的辯證性分析,一方面從宏觀上體現了其對歷史唯物主義的認識,另一方面這種分析也為他接下來具體闡釋歷史唯物主義奠定了基礎。
維科的歷史發展規律中蘊含著一個原則,“即一切民族不論他們的種族起源和他們的地理環境如何不同,都通過同一的歷史道路,就是說某一民族的歷史是另一個達到更高發展階段的民族的歷史的重復”[1]21。摩爾根的關于歷史規律的認識與維科相似,只是摩爾根的論述較維科更為具體、全面。但總體上二者都認為,不同地區、不同種族的人在精神和意志上是一樣的,所要面對能力的限制也是一樣的,因此它們的生產和發展的形式相似,同樣在發展的過程中也都必須要克服相似的困難,這使得不同的民族擁有相似的歷史,這也便是歷史的規律所在。在這個過程中,不同的民族在發展程度上可能存在著差距,但是它們所要經歷的階段都是一樣的,都是為歷史所規定好的。這也契合了馬克思在《資本論》的序言中所指出的:“工業較發展的國家只是給較不發展的國家指出他們未來的遠景”[2]3。維科的歷史規律同樣包括人們的精神活動,但對人們精神活動如何符合歷史規律卻無法做出解釋,只能單純地敘述事實。在拉法格看來,“只有運用馬克思的歷史方法,只有研究經濟界所完成的變化才有希望找到這樣的解釋”[1]25。拉法格在這里提到的“馬克思的歷史方法”,就是他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經濟決定論的理解。
維科認為,人類歷史發展的動力來自于人的“惡德”,人類相互之間的嫉妒和競爭,導致了人類的進步,這種“惡德”的衍生品滿足和豐富了人的生活。但在拉法格看來,這樣的觀點與唯心主義無異。人類的所謂品德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是不一樣的,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不同職業的人的實踐活動中也存在著極大的差距,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歸根結底是生產方式的不同,而生產方式也是推動歷史發展的根本動力所在。需要說明的是,拉法格這里所說的生產方式實際指的是以生產工具的一定發展水平和對生產工具的某種占有方式為基礎的某種經濟關系的體系,也就是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總和,拉法格并沒有對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作明顯的區分,這在拉法格的其他文章中也有體現。
二、建立唯物主義歷史觀研究的“兩種環境”理論基礎
在歷史唯物主義中,自然與歷史的辯證關系產生和構成了人類的實踐活動,也正是在馬克思對這一辯證關系的研究中,才使得歷史唯物主義與狹隘的“歷史理論”有了根本上的區別,成為指導人類進步的科學的世界觀。而這也正是為資產階級理論家所忽視的、否定歷史唯物主義的關鍵所在。在進入對歷史唯物主義的具體闡釋之前,拉法格對社會作了自然環境和人為環境的區分,他認為,“這兩種環境的共同的作用和對抗作用決定人和人類社會的進化”[3]67。因此,拉法格在對自然環境和人為環境的特點研究的基礎上,對“兩種環境”的相互作用進行了具體的研究,在研究的過程中,拉法格逐漸形成了其唯物主義歷史觀研究的理論基礎。
(一)“自然環境”的規律特點
拉法格認為,自然環境是一個構成復雜的綜合體系,這個體系在空間上沒有明確的界限,它包括:“地質的構造和土壤的成分,某地點的接近赤道,它的海拔高度,灌溉它的河流系統,降雨量和日光的熱量等等,最后,住在它里面的植物界和動物界”[1]29。這里拉法格對自然環境的定義,雖然在論述上缺乏系統性和嚴謹性,但大體上與人為環境做出了明顯的區分,契合了馬克思的“自在自然”“第一自然”的概念。
拉法格對自然環境的認識同當時的大多數第二國際理論家一樣,深受當時流行的進化論的影響。拉法格認為,自然或人工的選擇和遺傳是生物在自然環境中發展演變的兩個主要途徑。
自然選擇主要指“在生存競爭中最有用的、最能適應于自己的自然環境的獲得勝利”[3]60,人工的選擇指人類有意識地對物種的發展施加影響,使其身上能滿足人類需要的特性更加突出。二者的區別在于:人工選擇只關注人的自身利益的滿足,在對物種所具有的能滿足人類需要部分進行選擇性培育的同時,往往會忽視其對物種造成負面影響,“例如由家養小豬喂肥而生出的油脂對它們是有害的”[3]61;自然選擇只會對有利于物種發展的特性進行保留和發展,自然選擇的這種非理性的力量是物種的合理性發展的原因所在。拉法格的這種認識是符合自然發展實際的,其對“自然力量”的“非理性”的定義也是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的。但是,拉法格在接下來的論述中肯定了自然界中“合理力量”的存在,“凡是哪里有選擇的位置,那里就應當作出決定,必然會有意識的活動”[3]61,緊接著拉法格進行了舉例,蝴蝶選擇顏色鮮艷的花進行授粉、雄鳥和猿猴為求偶而裝扮自己,都體現出這些動物所具有的對美的感覺。拉法格的這一論斷實際上肯定了除了人之外的意識活動的存在,過分夸大了自然環境的影響,對意識活動的泛化理解具有一定的唯心主義色彩,體現出其在歷史唯物主義理解上的不徹底性。
遺傳是物種發展演變的另一重要途徑,物種的遺傳使得其在發展過程中所獲得的特質得以在后代的身上延續,對前代的遺傳也為其下一步的進化奠定基礎,如果沒有遺傳,自然選擇和人工選擇也就無從談起。正是在物種的特質遺傳的基礎上,經過自然選擇和人工選擇,存在于不同環境中的同種生物,為適應各自環境的特點而逐漸發展出不同的特質,在經歷過漫長的發展時期之后,物種之間的差別也更加明顯,進而成為不同的物種。拉法格指出,達爾文的進化論忽視了人類社會在發現物種特質上的影響,例如鸚鵡的特殊發音器官在自然狀態下與其他鳥類沒有差別,只有在人類社會產生以后才能得到展現。
拉法格在論述自然環境的特點時,引用了法國自然學家居維葉的觀點:“如果不是同時改變其余的部分,則其中的任何一個部分都不能改變”,這一特點主要體現在生物的個體內部和相互之間的關系上。在生物的個體內部,一個器官的改變同時會引起其他器官的變化,在沒有其他部分的配合下,單獨一部分的改變是不會發生的。在不同物種之間也同樣如此,在同一環境中的動物和植物,彼此之間聯系緊密,任何一個物種的變化都會對其他物種造成或大或小的影響,這種物種之間的交互性影響在動物中體現得更為明顯,這不僅體現在對動物器官的改變上,還體現在對動物的行為和心理特性的改變。
雖然拉法格在論述自然環境的規律特點的過程中,特別重視自然環境的影響,但他同時也指出存在于自然環境中的生物對自然環境有著同樣重要的影響,從而避免了走向環境決定論。另一方面,拉法格對達爾文進化論的辯證吸收,豐富了其對自然環境論述的科學性,但他也通過對物種演變規律的深入研究,指出了進化論的不足所在。盡管拉法格對達爾文的進化論高度贊揚,但是他堅決反對將進化論應用于人類社會,并批判那些達爾文主義者:“他們對社會科學的了解,正像樵夫對植物學的了解一樣”[3]66。拉法格從歷史唯物主義立場出發對進化論做出了科學的論析,在一定程度上破除了理論界對進化論的迷信。
拉法格在對自然環境的研究中堅持馬克思主義立場,建立起對自然環境的科學認識,在具體領域豐富了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內涵,但他在論述過程中的一些觀點不符合歷史唯物主義,體現出了他在歷史唯物主義認識上的不足。
(二)“人為的(或社會的)環境”中的生產方式
在拉法格看來,人為的環境主要是“由經濟的、社會的、法律的和政治的關系,習慣,風俗,風尚和道德觀點,常識和社會輿論,宗教,文學,藝術,哲學,科學,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等等以及生活于其中的人們所組成”[1]31,這些要素緊密結合在一起,構成了人為環境的有機整體。人為環境同自然環境一樣,沒有空間和時間上的精確界限,不同的組成部分之間相互影響,不斷變化發展出更多樣的形式,生活在其中的人類在生理和心理上受著社會環境的制約,反過來人類也不斷創造和改變著社會的環境。
但是人為環境與自然環境也存在著很大的差別。在穩定性上,自然環境相對于人為環境而言進化速度非常緩慢,彼此之間相互適應了的植物和動物在形態上幾乎是不變的,人為環境的進化速度非常快,而且它進化的速度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假如人為環境像自然環境一樣變化緩慢,那么長時期保持著平衡狀態的人為環境也就沒有歷史可言,拉法格的這一觀點也從根本上否定了“地理環境決定論”。在內部的變化機制上,自然環境各部分彼此之間的影響是機械的、直接的,一部分的變化必然會引起其他部分的反應,人為環境各部分的變化必須以人為中介,一部分的變化必須經過人的參與,首先對人在肉體或精神層面產生影響,人類在這種影響下付諸行動,從而將變化傳導到其他部分,在這個過程中,人的能動性的發揮也使新的組成部分不斷出現在人為環境中。拉法格指出,人類對人為環境的不斷創造和改變,也表明人是歷史發展的動力所在,而非唯心主義歷史觀所認為的所謂思想或精神。
在深刻剖析兩種環境的特點和規律的基礎上,拉法格指出,要揭示出人類社會歷史發展的規律,就必須從對人類歷史發展影響最大的人為環境入手,那么“什么是人為的(社會的)環境的最不穩定的、經常在數量上發生變化、并且是社會環境各部分中最能動搖整個建筑的部分呢”[1]35?拉法格認為是生產方式,例如機器的生產方式作為現代工業最本質的特征,以其所蘊含的巨大能量“改變著社會的、經濟的、政治的和法律的關系”[1]35,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日本,通過運用機器的生產方式,日本在不到一百年的時間便從封建國家一躍成為具有強大實力的資本主義國家。生產方式之所以能夠具有如此的影響力,拉法格認為,這主要是因為作為歷史發展動力的人大部分都參與到了生產活動當中,小部分沒有直接參加生產的人也間接地受著生產的影響,他們為了獲取生存資料而不得不關注生產的發展,因而,生產方式也就在不同程度上影響著人們的生活,從而從根本上影響了整個社會環境。同時,拉法格也指出:“生產方式在野蠻人的社會環境中起著比較次要的作用”[1]36,隨著人們對自然環境的認識程度不斷加深,在生產過程中對自然資源的利用也愈加充分,從而推動了生產方式的不斷發展,另一方面,由于生產方式的快速發展,刺激了人內心對利益的追逐,對私利的貪求也反過來推動了生產方式發展。
生產方式的決定性作用還體現在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上。生產的發展是這些規律性的基礎。生產有規律的發展和這些規律在一切領域的基本一致性,決定著不同民族社會發展大體上一致的過程。盡管不同民族在發展階段上可能存在差異,但其發展道路卻是一致的,正如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所說:“生產方式在自己的發展過程中,改變著它在其中發展的社會環境,所以工業上比較發達的國家僅僅給在工業發展階梯上尾隨其后的國家揭示著它們自己未來的方式”[4]10-11。但同時拉法格也指出“同樣的生產方式絕不會以數學般的精確性在一切靠它生活的民族中產生出同樣形式的人為環境或社會環境;因此,同樣的生產方式在不同的民族和在一切的歷史時期不會引起絕對相似的歷史事件”[1]37。可以看出,拉法格在論述人類歷史發展的規律性的同時,盡力與歷史發展的“宿命論”相區別,雖然生產方式對社會環境的決定性作用使人類歷史發展存在著規律性,但不同的歷史發展階段也有其特殊性存在,在對待某個歷史階段中的特殊歷史事件時,僅從生產方式一個方面可能無法做出合理解釋,還要考慮到社會環境中的其他因素,甚至是自然環境的影響。
(三)“兩種環境”之間的相互影響及對歷史發展的作用
拉法格認為,“一個民族的生活中的歷史事件取決于應受改造的人為環境和這個民族被自然環境以及遺傳的和獲得的習慣所創造的那種形態之間所建立的關系如何”[1]37。在人類歷史發展的早期,人和其他物種一樣,由于自身適應和改造自然的能力有限,在不同方面都受著自然環境的深刻影響。但是,隨著人類改造自然能力的不斷提升,人類在改造自然環境的過程中創造出了人為的或社會的環境,使得人類所受到的自然環境的影響大為減弱,取而代之的是人為環境對人類影響的增強,其結果是“人也和馴化了的植物和家畜一樣受著兩種環境的作用”[1]37。生活在不同的自然環境中的人,在自然環境差異的影響下發展出各自獨有的特征。但是隨著人為環境對人影響的增強,自然環境所建立起的人與人之間的差異逐漸被消滅,這主要是因為受生產方式的決定性影響,存在差異的人們進行著相似的生產活動,進而“引起同樣需要,同樣利益,同樣情欲和同樣智力的發展”[1]37,這也就從自然環境和人為環境的相互關系上解釋了人類歷史發展的一致性。但同時,正如上文中拉法格所指出的,盡管生產方式對人為環境甚至是人類的發展歷史具有著決定性的作用,但是在考察具體的歷史事件時仍需辯證地分析兩種環境以及兩者之間的關系,只有這樣才能揭示出具體歷史事件的真實面貌。
不同于其他的第二國際理論家或是過分強調自然環境的作用、或是忽略兩種環境之間的相互關系,拉法格的兩種環境劃分、對兩種環境之間相互關系的理解以及對生產方式在歷史發展中重要作用的強調,尤其是對社會環境和歷史發展中人的能動性的關注,都更接近于真正的歷史唯物主義。南斯拉夫哲學家弗蘭尼茨基對拉法格給予了高度評價:“拉法格十分確切地規定了自然環境和人相互之間的辯證影響,看到了一個在馬克思主義對人的看法中具有根本意義的因素:人的能動的改造活動”[5]291。拉法格也沒有像考茨基等人那樣,對自在自然和人化自然分別看待,而是將自然環境同社會環境一樣放在整個歷史進程中考察,揭示了人類與自然環境、社會環境與自然環境之間的相互關系,豐富和發展了歷史唯物主義對自然環境的認識。
三、以經濟決定論為核心的歷史唯物主義觀
在拉法格闡釋歷史唯物主義的過程中,多用“經濟決定論”“經濟唯物主義”等名稱來代替歷史唯物主義,例如拉法格論述歷史唯物主義的核心著作《卡爾·馬克思的經濟決定論》,在書中拉法格直接提出:“經濟決定論,這是馬克思交給社會主義者的新的工具,為的是要靠它的幫助把秩序帶進歷史事件的混沌狀態中去”[1]7,凸顯了他在研究歷史唯物主義過程中對經濟因素的重視。本節主要在前兩節的基礎上,進一步回溯經濟決定論的產生過程,同時還原拉法格經濟決定的認識原貌。
(一)對歷史觀領域的唯物主義的捍衛
隨著馬克思主義在世界范圍內的廣泛傳播,歷史唯物主義的影響也越來越大,它對歷史上的唯心主義歷史觀的沖擊,對當時勢頭正盛的資本主義的批判,以及對資本主義制度必然滅亡的論斷,都引來了資產階級和宗教神學的猛烈攻擊。在新康德主義出現后,無產階級內部開始出現調和唯物史觀和唯心史觀的企圖,這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饒勒斯,“一個在個派之間進行調解的理想人物”[6]65。對于調和唯物史觀和唯心史觀的主張,拉法格堅決反對并進行批駁,主要針對的是代表人物饒勒斯。
1894年12月,饒勒斯在巴黎的集體主義者學生小組組織的集會上作了題為“唯心史觀和唯物史觀”的演講,主要闡述了其“唯物史觀并不妨礙對歷史作唯心主義的解釋”[3]24觀點。饒勒斯認為,對于唯物史觀和唯心史觀的調和在事實上已經完成,下一步就是要從理論上對二者進行調和。饒勒斯認為,可以從邏輯上和理性上將兩者看作是同一真理的兩個方面。在饒勒斯看來,人頭腦中的觀念和思想是有其合理性的,因而“一切合理的東西都必然構成生活的一部分;沒有一種合理的觀念不反映到實際中去,也沒有一種實際不能歸結為一種觀念,不能得到合理的解釋”[3]29。對此,饒勒斯認為可以通過對這兩個對立面進行綜合,進而借助合理的同一性進行調和。這種方法同樣適用于歷史觀領域,饒勒斯贊同馬克思關于歷史規律和經濟力量在歷史進程中對人的支配作用的觀點,但是他認為,馬克思的這一論斷只適用于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相對抗的歷史階段,當社會主義實現、階級間對抗停止的時候,人類將進入新的歷史時期:“人將不受事物的支配,而支配事物的發展”[3]30。但同時饒勒斯也指出,他的這一觀點并不是對歷史的解釋簡單地劃分為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兩個階段,也不是所謂的歷史因素組合論,而是為了強調人的思想觀念在歷史發展過程中的重要作用,因此他主張用調和后的歷史觀領域的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對歷史發展作出解釋。
為批判饒勒斯的錯誤觀點,拉法格在1895年的巴黎集體主義者學生小組集會上,以“唯心史觀和唯物史觀”為題作出批駁。拉法格認為,饒勒斯與馬克思主義者之間在歷史觀問題上爭論的焦點是“關于觀念的起源和形成的爭論”[3]5。拉法格指出,饒勒斯忽視了觀念的來源,他認為,原始的野蠻人頭腦中是沒有觀念存在的,觀念是在人類的祖先的實踐經驗上形成的,人類在發展演變的過程中繼承了這些觀念,所以人們會產生觀念先天就存在的認識。而饒勒斯“與社會環境發生矛盾的博愛和正義的概念,導致人類的發展”[3]11的觀點,在拉法格看來是不成立的,因為博愛和正義的概念在原始社會是不存在的,如果按照饒勒斯的說法,那么人類的歷史將無法進步,將永遠地停留在原始共產主義階段。拉法格指出,在唯心主義歷史觀中,觀念的不斷進步推動社會歷史的發展,實際上是為了不斷滿足自身階級利益的需求,由于他們對被剝削階級剝削程度的不斷加深,因而就需要用更完善、更虛偽的道德觀念來掩飾自己的剝削行為,蒙蔽被剝削階級。拉法格進一步指出,“正義的概念并不與社會環境的現象相矛盾,反而與它相適應”[3]11,正如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所說:“思想的歷史,豈不是證明,精神生產是隨著物質生產的改造而改造的嗎?”經濟力量才是指引人類前進的根本所在,精神活動是隨著物質生產的發展而不斷發展的,社會環境中歷史規律的形成也證明了這一點,因此唯心主義歷史觀是無法正確地幫助人們認識歷史的,只有歷史唯物主義才能真正地解釋歷史發展的奧秘,所以對歷史觀上的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調和的做法根本行不通。
在對抗唯心主義歷史觀、捍衛和闡釋歷史唯物主義的過程中,為了直擊唯心史觀要害,消除“正義的觀念”對人們認識歷史的誤導,拉法格開始更多地強調經濟因素的決定性地位,開始了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經濟決定論”式的解讀。
(二)對馬克思唯物史觀的“經濟決定論”式解讀
事實上,經濟決定論最先來源于資產階級理論家對歷史唯物主義的攻擊,他們對歷史唯物主義作宿命論、決定論化的解讀,把馬克思在歷史唯物主義中對經濟因素的重視歪曲為經濟決定論,這種對歷史唯物主義庸俗化的解讀也逐漸滲透到第二國際理論家中。在與實證主義、宗教神學、唯心主義歷史觀斗爭的過程中,第二國際理論家受實證主義的影響,也開始出現對歷史唯物主義進行具有經濟決定論傾向的解讀,這其中表現最突出的就是拉法格。
在拉法格的歷史唯物主義著作中,多以“經濟決定論”“經濟唯物主義”等名稱代指歷史唯物主義,甚至在拉法格看來,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就是他所理解的“經濟決定論”,例如拉法格闡釋唯物史觀的核心著作《卡爾·馬克思的經濟決定論》和《馬克思的經濟唯物主義》等,在《卡爾·馬克思的經濟決定論》中拉法格對“經濟決定論”的注釋:經濟決定論或唯物史觀、歷史唯物主義、經濟唯物主義都是意義相同的說法。
在拉法格看來,經濟因素對歷史的決定性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經濟因素統攬構成社會的各組成部分。“人類社會的民事的和政治的制度、宗教、哲學體系和文學都是植根于經濟環境里”[3]39,這些社會的組成部分都生產于經濟環境這片土壤,無論是自然環境還是人為環境,在歷史的發展進程中產生的所有變化都依賴于經濟環境,雖然自然環境的變化具有一定的自發性,有著自然環境自身的規律所在,但是經濟環境對人為環境的決定性作用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自然環境,尤其是在自然環境與人為環境的聯系更加緊密、人為環境的影響力不斷增強的條件下,這種影響變得更加明顯。作為歷史發展進程中的創造性主體所在,置身于經濟環境中的人享受著經濟環境培育出的各種產品,同時經濟環境也給人帶來不斷的新的需求,從而引導人們在行動上不斷豐富經濟環境的內容。
其次,經濟對思想觀念的決定性。拉法格認為,人類的大腦是加工、形成思想的來源,“腦子只有靠觀念才能思想,而觀念則是它從自然環境和人賴以發展的社會環境或人為環境所提供的材料中制造出來的”[1]66,所提供的材料的豐富程度的不同決定了人類思想觀念的發展程度。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可供加工的材料的豐富程度不同。在野蠻人時代,人類沒有所謂的“正義的觀念”。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人類的實踐活動不斷深入,社會環境也隨之變得更加豐富,人的大腦擁有了更多的可加工的材料。隨著材料的豐富,人類的思想觀念不斷產生并發生變化,這一切都歸因于經濟的發展。
經濟的決定性作用還體現在歷史規律上。這主要表現為上文中提到的生產方式對歷史規律的決定性作用。“馬克思的經濟決定論剝奪了維科的‘歷史發展同一樣式的規律的宿命性”[1]36,生產方式從根本上決定了歷史發展的規律,但在具體的歷史事件上,是由生產方式和其他因素辯證地共同決定的。另一方面,生產方式與生產力共同決定了不同時期的社會制度,“人類社會曾在生產方式各不相同的三個經濟環境中成長,也就是在奴隸制、農奴制和雇傭勞動制中成長”[1]50-51,生產方式的不同決定了人與人之間的經濟關系的不同,人與人之間的經濟關系上的差異進而決定了不同的社會形態,例如蒸汽機的使用造成了資本主義股份所有制的出現,機器的生產和使用使得日本躋身世界資本主義強國之列,這些都充分地反映了包含有生產力和生產方式的經濟因素對歷史發展規律、社會制度的決定性作用。
(三)對拉法格的經濟決定論的唯物史觀的評判
學界在關于拉法格的歷史觀的研究中,大多都將經濟決定論當作批判拉法格的焦點,同時經濟決定論也成為了對拉法格的其他理論研究繞不開的一環。雖然拉法格用“經濟決定論”、“經濟唯物主義”等名稱定義歷史唯物主義,但是不是拉法格的“經濟決定論”就等同于經濟決定論或是庸俗的經濟唯物主義?為回答這個問題,本節主要將探索經濟決定論的評判標準,在此標準下比照拉法格的經濟決定論,進而對拉法格的經濟決定論作出客觀的評判。
長期以來,學界關于經濟決定論一直沒有一個標準的定義,這主要是因為無法判定對于經濟因素的重視達到何種程度才可以稱之為經濟決定論。在歷史唯物主義中,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一基礎性原理是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支柱,也是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性和革命性所在。同時,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也強調生產關系對生產力、上層建筑對經濟基礎、社會意識對社會存在的反作用,正是在雙方的辯證運動中歷史才不斷地運動發展。
一些西方理論家在理解歷史唯物主義往往只關注馬克思對經濟因素的強調,將歷史唯物主義定義為“經濟決定論”。例如羅素將歷史唯物主義稱為“經濟史觀”,波普爾稱之為“經濟主義”,在他們看來,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過分強調經濟因素的決定作用,忽視了經濟因素之外的其他因素的歷史作用,他們甚至認為,經濟因素無法對歷史起到決定性的作用,政治、宗教和民族等因素對歷史同樣具有決定性作用。他們的這種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片面化理解,以及本身錯誤的歷史觀,使他們將歷史唯物主義誤解為“經濟決定論”。
在馬克思主義者內部也存在著一種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片面化理解。他們過分強調經濟的決定作用,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也涉及非經濟因素對歷史的作用,但是往往只是作為對經濟決定作用的輔助性論述。對于歷史觀中非經濟因素,他們一般會從經濟因素上找到其產生和發揮影響的根源,他們認為經濟因素是決定歷史發展的唯一因素。
在《西方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歷史邏輯》中,張一兵教授將經濟決定論定義為:“經濟決定論是這樣一種歷史哲學,它把全部社會歷史發展理解為自發形成的自然過程,在其中經濟關系起著唯一決定性的作用。因此,經濟決定論將全部社會歷史關系不由分說地統統還原為經濟關系,歷史變成了由人之外的經濟力量決定的宿命……在人類解放的意義上,經濟決定論恰恰是要被歷史超越的物役性”[7]28-29。經濟決定論起源于馬克思主義者對歷史唯物主義的誤解,理應回到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中,理解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對經濟因素的定位,才能判定何為經濟決定論。張一兵教授從歷史唯物主義的本質出發,結合當前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總體性理解,對經濟決定論作出了完整性的定義。根據這一定義,我們可以進一步將經濟決定論理解為:由于經濟對歷史的決定性作用的存在,“歷史變成了由人之外的經濟力量決定的宿命”,人類在歷史發展中的作用便不存在,人類只需在經濟發展的推動下沿著規定好的路徑前進。對于無產階級而言,對抗資本主義的斗爭就顯得毫無意義,資本主義會自發地長入社會主義。因此,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經濟決定論理解往往伴隨著對社會主義革命的放棄,這也是經濟決定論的重要特征之一。
第二國際時期,理論界普遍流行著對唯物史觀作“經濟決定論”或是“經濟唯物主義”的解讀,許多第二國際理論家也不例外,例如拉法格、庫諾夫、普列漢諾夫和考茨基等。他們盡管也曾認識到經濟決定論對唯物史觀的誤讀,但是在捍衛歷史唯物主義、對抗資產階級宣揚的唯心主義歷史觀時,在闡釋歷史唯物主義的過程中更加強調經濟因素對歷史發展的決定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忽視了其他因素對歷史發展的影響和社會各因素之間的相互關系,從而在理論上不同程度地表現出經濟決定論的傾向。在這些理論家中,拉法格的經濟決定論傾向較為明顯,這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在對歷史唯物主義的定義上,拉法格直接將歷史唯物主義定義為“經濟決定論”和“經濟唯物主義”。在拉法格的歷史觀著作中,常用“經濟決定論”和“經濟唯物主義”等稱謂代替“歷史唯物主義”,例如《卡爾·馬克思的經濟決定論》《卡爾·馬克思的經濟唯物主義》等,同時拉法格在他的著作中也經常稱歷史唯物主義為“馬克思的經濟唯物主義”、“馬克思的經濟決定論”等,這些都直觀地反映出拉法格對歷史唯物主義理解上的經濟決定論傾向。在拉法格看來,經濟決定論、經濟唯物主義、唯物史觀以及歷史唯物主義這幾個概念盡管在表述方式上存在不同,但是在實質上其所要表達的意義是一致的。
在研究內容上,拉法格的理論視野多集中在經濟領域,對于歷史觀中上層建筑的研究也貫穿著經濟基礎的決定作用的思想,在二者關系上的論述也僅限于經濟基礎對上層建筑的單方面的決定作用,例如“道德,像其余的人類活動的現象一樣,服從于馬克思所規定的經濟決定論的法則:‘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一般地決定社會的、政治的和精神的生活過程”[1]118。雖然拉法格在論述經濟的決定作用時,可以看出其在一定程度上認可上層建筑對經濟基礎的反作用和對歷史發展的影響,但最終會回歸到對經濟決定作用的論述上。拉法格這些在研究內容上的特點,充分展現了其經濟決定論的傾向,雖然大部分關于經濟基礎的決定作用的論述是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的,但是對經濟基礎的過度關注也不免讓人對其理論產生經濟決定論的認識。
但是拉法格的經濟決定論不是徹底的經濟決定論。這主要體現在:首先,拉法格重視人在歷史發展過程當中的獨特作用,而不是僅僅把人看作是歷史發展的附屬品,拉法格認為,人類在對自然環境的改造過程中逐漸創造了社會環境,兩種環境中各部分間的相互影響也是以人為中介的。其次,拉法格雖然強調經濟對歷史發展規律的決定作用,也從不同角度論述了歷史規律在歷史觀中的重要地位,但是他沒有像其他經濟決定論者走向歷史發展的“宿命論”,拉法格在強調人在歷史發展中的獨特作用的同時,強調歷史不會從資本主義社會自然過渡到社會主義社會,雖然資本主義社會在物質條件和精神條件上為社會主義的實現提供基礎,但是階級斗爭和暴力革命仍然是實現社會主義的必要條件。最后,拉法格沒有像經濟決定論鼓吹者一樣,為每一種思想匹配以經濟因素的根源,或是用經濟因素解釋歷史中的每一種社會現象。他只是強調一切社會現象都植根于經濟環境,認為經濟環境中蘊含著每一個社會發展階段的基本原因,這一觀點是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的。
此外,拉法格強調“生產方式”在歷史唯物主義中的核心地位,盡管他所理解的生產方式與生產方式的真正內涵存在著一定程度上的偏差,但是與其他經濟決定論者例如庫諾夫的“生產關系決定論”、考茨基的“唯生產力論”相比,更貼近歷史唯物主義。
通過對比我們可以感受到,盡管拉法格將歷史唯物主義直接等價為“經濟決定論”和“經濟唯物主義”,但是其在理論的闡釋上基本上是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的,雖然在一些具體的論述上存在著經濟決定論的傾向,但他最終在社會主義理論和實踐上仍回歸到了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立場。因此我們不能因為拉法格對歷史唯物主義的錯誤稱謂就認為其理論是經濟決定論,忽視其對唯心主義歷史觀的深刻批判,更不能因此而忽視他在豐富和拓展歷史唯物主義視野中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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