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効民
[摘? 要]歷史唯物主義認為,現實的個人的活動構成了社會的合力,即歷史潮流。歷史潮流可以區分為主流、支流和逆流。歷史潮流,作為社會力量的宣泄和能量的釋放,通常是和平的,但在特殊的時間點、局部可能是暴烈、對抗性的。歷史潮流的主流決定著時代的主題。20世紀世界人民反對戰爭、要求和平的歷史潮流,決定了時代主題從戰爭與革命向和平與發展的轉變。改革開放39年來,中國共產黨審時度勢,高舉和平發展旗幟,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取得了輝煌成就。
[關鍵詞]人的活動;社會合力;歷史潮流;時代主題;和平發展
[中圖分類號]A8;D06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17)11-0010-06
社會歷史,紛繁復雜。以往時代,由于無法破解、識透社會歷史現象,人們常常以上天或某種神秘力量作為其主宰。即使在今天,能夠透過紛繁復雜的現象,達到對社會歷史基本狀況和主流趨勢的總體把握,也非易事。而歷史唯物主義當仁不讓的首要的理論功能,就是正確地概括某一時期的歷史潮流、時代主題。
本文從馬克思主義的第一和首要的觀點——人的活動、實踐出發,試圖對歷史潮流、時代主題的形成、延續和轉換做出說明,論證中國共產黨選擇和平發展作為時代主題,引領改革開放、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合理性與必然性,希望對推動中國社會主義現代化進程有所裨益。
一、個人的活動、社會的合力
馬克思認為,“現實的”、“從事活動的”個人,是社會歷史的前提,即,現實的人,通過活動——實踐,成為社會的主體、歷史的最終動力。
承認現實的活動的人是社會的主體、歷史的最終動力,并不難。問題是,人,作為復數,分屬于不同的部落、民族、宗教、階級、職業等或大或小的多樣的社會群體。這些個人,帶著不同的情感、意志,以不同的觀念為指導,其行為不僅有差異,甚至相互沖突。換句話說,由于主觀目標的分歧,由于各自利益的紛爭,個人活動的方向和內容各式各樣,甚至大相徑庭。因此,存在一個明顯的矛盾:盡管人是社會的主體、歷史的最終動力,即社會歷史的創造者;但在很多情況下,個人、群體的活動并不成功,理想無法實現。總之,現實與人的主觀愿望常常相悖,歷史并不完全遵從人的動機、或者完全與人的目標相悖,歷史具有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性質。社會歷史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性質是如此明顯,按照自己固有軌跡運行的力量是如此強大,常常連那些彪炳史冊的偉大人物也空懷一腔熱血,最終不得不草草退出社會歷史舞臺。
社會歷史的這兩個特點(微觀的自覺性、創造性和宏觀的自發性、決定性)如此地并行不悖,但又如此地不相容,以至于人的思維很難將它們統一起來。社會歷史究竟是人的主觀意志的產物,是人通過自己的活動創造的,還是脫離人的主觀意志的自我獨立運動的產物,或者是其它什么神秘原因的結果?
恩格斯借用牛頓靜力學的方法,給出一種解釋:既不存在神秘的原因,也不是由于其他的原因,恰恰是不同個人的相互抵觸的活動創造了紛繁復雜的社會歷史。因為,社會歷史“最終的結果總是從許多單個的意志的相互沖突中產生出來的,而其中每一個意志,又是由于許多特殊的生活條件,才成為它所成為的那樣。這樣就有無數互相交錯的力量,有無數個力的平行四邊形,由此就產生出一個合力,即歷史結果,而這個結果又可以看作一個作為整體的、不自覺地和不自主地起著作用的力量的產物。因為任何一個人的愿望都會受到任何另一個人的妨礙,而最后出現的結果就是誰都沒有希望過的事物。所以到目前為止的歷史總是像一種自然過程一樣地進行,而且實質上也是服從于同一運動規律的。但是,各個人的意志——其中的每一個都希望得到他的體質和外部的、歸根到底是經濟的情況(或是他個人的,或是一般社會性的)使他向往的東西——雖然都達不到自己的愿望,而是融合為一個總的平均數,一個總的合力,然而從這一事實中決不應作出結論說,這些意志等于零。相反地,每個意志都對合力有所貢獻,因而是包括在這個合力里面的。”[1]
概括恩格斯的觀點:第一,一切個人都參與社會歷史,正是這些個人作用的總合構成了社會的現狀,決定了歷史的最終走向,盡管每個人作用的方向、力量的大小都不同。第二,社會歷史中某些個人的動機不能實現、行為遭遇失敗,歸根結底,是被另外一些人的相反的動機、行為所遏制和抵消了。而這些遭遇失敗的動機和行為,并不因其沒有實現而不存在,相反它們就存在于社會歷史的總過程和總結果中,如果沒有這些個人的沒有實現的動機和行為,那么社會歷史就不是既成的樣子。第三,承認社會歷史的合力,并不否認任何個人的作用;而承認個人的作用也不能否定一切人的合力的存在。
恩格斯的“歷史合力論”,打破了長期籠罩在社會歷史領域的兩難“悖論”——人的自覺性、創造性與歷史的自發性、決定性的矛盾,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當然,通過進一步考察可以看出,其實這里并不存在悖論。因為,人的自覺性、創造性是社會的微觀層次(個人)的性質;而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必然性和決定性是社會的宏觀層次(整體)的性質。由于它們分屬于社會歷史的兩個不同層次,因此只要調整觀察社會歷史的角度,二者是可以相容的。即,微觀層次上個人的自覺性、創造性并不能取消宏觀層次上社會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必然性和決定性的形成,而宏觀層次上社會的必然性和決定性也不能否認微觀層次上的個人的自覺性、創造性的存在。
二、歷史潮流:力量的宣泄、個人的際遇
由一切個人的活動(動機和行為)構成的社會歷史的合力,表現為形形色色的方向不一、或強或弱的歷史潮流。歷史潮流,按照其方向的差異、力量的強弱、持續時間的長短,可以區分為主流、支流、逆流等不同的形態。
主流,是大多數個人、群體自覺或不自覺采取的基本生活態度、行為方式的合力的結果,是長時期內社會運動的主導力量,決定著此時期社會歷史的基本方向,如:從原始漂泊不定的采集和狩獵的群居生活向定居、農耕、職業和階級分化的國家形態的過渡,近代從手工生產向工業化機器生產的過渡。
社會歷史的主流,并非鐵板一塊,通常是由眾多細微的支流匯合而成的。即,眾多的個人、群體,由于采取的生活態度和行為方式的基本方向的一致,因此作為社會歷史的支流匯合成了主流;但它們又不完全一致,因此又與匯合而成的主流有所差異。社會歷史的支流與主流之間的既一致又不一致,是社會的復雜性、多樣性和歷史的非直線、曲折性的重要原因之一。
逆流,是少數個人、群體采取與主流相悖的生活態度、行為方式所形成的合力的表現,是某一時段、局部的反方向的力量,如:在全球化時代,抗拒工業化、市場化,試圖恢復孤立、隔絕的小農經濟狀態的種種主觀企圖和行為。由于其生活態度、行為方式與社會歷史的主流相悖,因此會遭遇主流的沖擊,被主流所侵蝕和抵消,最終其動機不能實現、行為不能成功。當然,逆流也并非一事無成。在某一時段、局部,逆流能夠得勢,影響和決定一時一地的社會歷史面貌,只不過它不可能成為這個時期、全局性的決定力量。
歷史潮流,無論是占據主導地位的主流,包括組成主流的眾多支流,還是和主流相悖的逆流,都是由一定數量的擁護者組成,具有一定物質和精神能量的客觀現實的社會力量,它必然要通過經濟、政治、文化的、和平或暴力的、公開或隱蔽的各種方式頑強地表現出來。
歷史潮流,是社會力量的宣泄過程。第一,個人的作用,包括普通人的微薄力量,也包括類似秦始皇、亞歷山大、拿破侖等歷史人物的突出業績;第二,部落、民族的作用,包括和平交往、暴力征伐,如:中原華夏民族與蒙古高原游牧民族的頻繁的沖突;第三,宗教間的作用,如: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之間的相互借鑒和斗爭;第四,階層、階級之間的作用,如:法國大革命時期第三等級與貴族、教士階層的斗爭與合作。
歷史潮流,作為社會力量的宣泄,實質是社會能量的釋放過程。試圖阻止某種社會能量的釋放,從根本上說,是不可能的。因為,組成歷史潮流的那些個人、群體,總是千方百計要將自己的動機付諸實施、變為現實行動,否則其個人和群體的存在就是虛幻、非現實的。也只有在現實的各種潮流(力量、能量)的對比和較量之中,才能形成歷史的合力,逆流才能被克服,主流才能確立其作為主流的地位。總之,歷史潮流,即社會力量的宣泄和能量的釋放是必然的。
歷史潮流,作為社會力量的宣泄和能量的釋放,既是必然的,又是偶然的。第一,在什么特定的時間點,以什么樣的特殊方式,由什么人采取什么樣的具體動機和行為表現表達出來,是不確定的。第二,其客觀效果,即造成的社會效應的程度、大小,影響的深度與廣度,也是不確定的。
盡管每個人都是社會歷史的參與者、創造者,但是個人的命運常常是不確定的:富與貧、貴與窮、成功與失敗、滿意與失意,大不相同,甚至反復無常,“昨為坐上客,今為階下囚”的現象在社會歷史中屢見不鮮。
歷史潮流,作為社會力量的宣泄和能量的釋放,通常是相對平和、舒緩的。和平,是社會成員經過適度斗爭之后采取妥協態度和非暴力方式,包括對話、協商、談判、法律、改良、改革等手段解決社會矛盾的社會狀態和歷史時期。但是,社會力量的宣泄和能量的釋放,在特定時間點、局部,也可能是暴烈的,呈現為近乎相持不下的緊張狀態。如:社會的撕裂、分裂狀態。此時,社會成員的態度和行為呈現出不相容,甚至勢不兩立的特點,其極端情況就是大規模的有組織的暴力對抗——武裝暴動和武力鎮壓、國內和國家間的戰爭。
戰爭,作為大規模有組織的武裝暴力,是社會力量之間的對抗、能量的釋放達到極端程度的狀態。戰爭破壞了和平時期的基本社會規范和正常的生活秩序、生活軌道;驅使社會成員分屬對立陣營進行“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的激烈廝殺。
戰爭的根源存在于和平之中。和平時期的社會矛盾不斷深入和擴大,促使一部分社會成員的不滿情緒持續增長最終投身大規模有組織暴力的行列,導致和平轉化為戰爭。戰爭,最大限度地消耗群體、民族、國家的物質、精神和人力資源。隨著生產力的提高、武器的改進,戰爭造成的物質破壞和人員傷亡的規模越來越大。核武器時代,戰爭已經從根本上威脅到全人類的存在,以致很難說誰會是未來核戰爭的勝利者。
就歷史發展的趨勢看,隨著生產力的提高、人的基本需要的日益滿足、交往范圍的擴大、精神境界的升華,主觀上采取大規模有組織暴力的極端手段解決社會矛盾的必要性越來越小;同時,隨著全球化水平的提高,現代核武器殺傷力的空前巨大,客觀上采取大規模有組織暴力的極端手段解決社會矛盾的可能性也越來越小。由于上述主觀和客觀兩方面的原因,戰爭有可能逐漸遠離人類。在21世紀,輕易地談論戰爭和輕率地訴諸武力,顯然是不明智的。有遠見、負責任的政治家、軍事家,通常、正常情況下,不會選擇這樣的途徑、方式去處理和解決人類面臨的問題。
三、時代主題:無可抗拒的歷史趨勢
如前所述,歷史潮流的主流決定著社會的基本面貌,規定著歷史的基本方向。
首先,就基本面貌而言,社會歷史可以區分為若干性質互異的時代。如:根據生產工具的差異,社會歷史可以分為手工工具時代,機器時代,自動機器時代。而手工工具時代,又可以細分為石器時代、銅器時代、鐵器時代。
如:恩格斯將人類社會歷史劃分為蒙昧時期、野蠻時期、文明時期。
如:馬克思從19世紀已知的資料出發,繼承前人,以西歐資本主義為基點,概括社會歷史:“大體說來,亞細亞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現代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可以看作是經濟的社會形態演進的幾個時代。資產階級的生產關系是社會生產過程的最后一個對抗形式,……;[2]
馬克思對社會歷史還有一種三階段的劃分:第一,建立在對人的依賴關系上的社會形式;第二,建立在對物的依賴關系上的人的相對獨立的社會形式;第三,以個人的全面發展和社會生產力從屬于其財富創造的社會形式。
顯然,社會歷史時代的劃分,可以有多種尺度和方法。
其次,就基本方向而言,社會歷史呈現出不可抗拒的趨勢,即時代主題。
社會歷史的基本趨勢,包括前進與倒退的兩種。或者前進、或者倒退,是時代的二者必居其一的主題。一般而言,前進是時代的全局、總體的主題,意味著社會的有序化、復雜化,歷史的上升運動。倒退是某一時段、局部的主題,意味著社會的無序化、簡單化,歷史的下降運動。具體地分析:
第一,時代主題或者是革新,或者是保守。任何時代,總存在對現狀相對滿意或不滿意的兩類個人。一些個人,或者出于舊情境的方便和滿足感,或者出于對舊習慣的留戀、神圣感,或者是缺少找到舊傳統的更好替代物,因此站在正統的立場成為舊事物的捍衛者,視一切不滿和否定現實的人為異端。另一些個人,或因為不堪忍受現實的重負(意志不自由、物質貧困、生存威脅等),或因為發現了別樣的生活方式,為追求新生活,如:溫飽、富足、自由、正義,站在異端的立場成為離經叛道者。他們會用社會進步或借用別樣生活方式論證現實的不合理性,論證變革的合理性。歷史潮流的主流決定了某個時代,或者以革新,或者以保守為主題。
第二,時代主題,或者是革命,或者是改革。改革是社會矛盾展開并逐漸威脅到社會正常生活秩序的時代的產物。改革,通常是由社會上層某些成員,在不根本改變社會基本性質前提下采取的有限度的變革活動。改革作為解決社會矛盾的高度自覺的特殊社會活動,是一項艱難的事業。一帆風順的改革在人類歷史上少之又少。社會革命是社會矛盾激化,統治者內部四分五裂,被統治者的不滿情緒達到了不能繼續忍受下去的程度的時代的產物。革命,通常由社會下層發動,是根本推翻舊制度、徹底改變社會性質的變革運動,是充分體現人的自由意志的自覺行為。
當社會矛盾能夠通過其他途徑,例如:對話、協商、妥協、法律、改良、改革獲得解決的時候,鼓吹革命并不會發生革命;反之,當社會矛盾無法解決,革命形勢出現的時候,厭惡和反對革命并不能阻擋革命的發生。總之,革命是千百萬人的事業,不能將其歸結為少數人主觀的鼓吹和煽動。因為,只有少數領袖人物的號召,沒有千百萬群眾的響應和參與,并不會爆發革命。
革命通常采取暴力、流血、武裝斗爭,甚至戰爭的形式。因此,革命的正面作用與負面作用同時并存:一方面是新社會、新制度、新思想的催生婆,另一方面具有明顯的破壞性,包括:物質財富的損失、部分精神成果的毀滅、秩序和制度的破壞。綜上所述,不分青紅皂白、一概否定革命,不僅錯誤,而且無濟于事;反之,無限夸大革命的作用,甚至人為制造“革命”,導致不必要的犧牲和破壞,同樣是荒唐的。因為,社會歷史不可能無間歇、永恒地處于革命的狀態和時期。
第三,時代主題,或者是統一,或者是分裂。差異、分工、分化是社會進步的標志、歷史的必然趨勢。沒有差異、分工,就沒有人的個性的充分發展;沒有差異、分化就談不上社會的豐富多彩。現代化必然導致社會分工、個人獨立、個性差異,走出無數同質個人的簡單集合的社會狀態。總之,無數同質個人組成的簡單社會,并非人類永恒的理想狀態。那種要求一切人都有同樣興趣、同一需要、以同種方式生活的企圖違背歷史趨勢。
個人的差異、分工、分化,內在地蘊涵著社會分裂的因素。因此,差異、分工、分化,必須以整合為補充。一方面,沒有整合,就沒有社會歷史;另一方面,協同、合作,事實上,廣泛存在于一切個人、群體之間。
社會整合并不意味著無差別、無矛盾,而是表示社會矛盾不采取激烈的對抗形式,通過對話、協商、談判、妥協、法律、改良、改革等方式求得有效的解決,是社會矛盾保持在一定范圍內不導致社會對抗、破裂的狀態。
現代化過程中,對抗、分裂是屢見不鮮的現象,如:20世紀90年代,蘇聯、南斯拉夫、捷克斯洛伐克的解體。但這并不否定社會的整合、國家的統一,乃至全球化的基本趨勢,如:歐洲聯盟的形成、“地球村”的未來。
綜上所述,社會歷史潮流決定時代的劃分,決定每個時代的特定的趨勢——不可抗拒的時代主題。
四、歷史潮流、時代主題的轉換:從“戰爭與革命”到“和平與發展”
社會歷史潮流、時代主題是社會成員活動的合力的結果。只要人類的活動、實踐尚未發生質變,歷史潮流、時代主題就是確定不移的。然而,一旦人類的活動、實踐發生質變,那么社會歷史潮流、時代主題必然隨之根本改變。如:人類從原始狀態向游牧文明、游牧文明向農業文明、農業文明向工業文明的轉變。
綜觀世界歷史,16、17、18世紀,伴隨全球航海貿易的興起,雇傭勞動、機器生產在歐洲的擴張,世界逐漸脫離變化相對緩慢的手工生產時代,工業化、市場化成為無可移易的歷史潮流、時代主題。進入19世紀,資本主義在英、法、德等歐洲主要國家確立,源自西歐的近代化、現代化迅速向全球蔓延。
生活于19世紀的馬克思、恩格斯既肯定資產階級開創世界現代化進程的革命性作用,也猛烈抨擊資本主義制造了空前嚴重、棘手的社會問題:第一,社會成員擺脫了人身依附關系,但“人和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利害關系,除了冷酷無情的‘現金交易,就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聯系了。”[3]275人的孤獨、對立成為普遍現象。第二,工人變成了機器的附屬品,“花在工人身上的費用,幾乎只限于維持工人生活和延續工人后代所必需的生活資料。”[3]279大片貧民窟里居住著人數不斷增加的饑餓的大人和兒童。第三,貧富懸殊使階級沖突、武裝起義不斷。反映不滿情緒的社會主義思潮、試圖緩解社會矛盾的改良主義理論在歐洲泛濫。第四,日益尖銳的階級矛盾與逐漸蘇醒的民族意識相互激蕩,推動了民族國家的誕生、世界版圖的改變,1848年革命的滔天巨浪攪得歐洲不得安寧。
馬克思、恩格斯揭示了資本主義的本性就在于生產的不斷迅速擴張,因為不擴大生產,資本家就有被競爭淘汰的危險。但是,生產的迅速擴張帶來了新問題:由于工人(社會)沒有獲得自己創造的全部財富,資產階級將其中相當部分據為己有,大量社會財富因為找不到有支付能力的購買力而導致工廠停工、工人失業,最終造成經濟危機、社會革命。
19世紀末、20世紀初,伴隨第二次工業革命——內燃機、電動機的發明和廣泛應用,生產力飛速膨脹,不斷擴大的工業資本造就了金融資本,形成了壟斷資本、壟斷財團。自由資本主義向壟斷資本主義的過渡,不僅沒有消滅生產社會化與生產資料、產品的資本主義私人占有的矛盾,反而使其極度尖銳化,巨量的社會財富找不到有支付能力的購買力,消費的擴大越來越趕不上生產的擴張。焦慮不安的壟斷資產階級,努力尋找消除危機、避免革命的出路。而最簡單的擺脫危機和革命的方法就是對外擴張、侵略。19世紀七八十年代帝國主義列強掀起了瓜分世界的浪潮,20世紀初世界幾乎被瓜分殆盡。帝國主義列強,是一伙用軍事工業武裝起來的的現代強盜,極度迷信暴力。1914年,因為分贓不均而反目成仇,列強之間爆發了第一次世界戰爭,致一千萬人死亡、兩千萬人傷痛。1918年戰爭結束,土耳其帝國、俄羅斯帝國、奧匈帝國、德意志帝國相繼解體,誕生了社會主義蘇聯;但是,戰爭并沒有對現代世界的一系列基本問題,沒有對如工業化和社會危機、宗主國和殖民地、世界市場和國際秩序給出積極的答案。戰后,德國、匈牙利相繼爆發革命,資本主義世界的脆弱、不穩定一目了然。短暫的經濟復蘇很快被1929至1933年的世界經濟危機所打斷。面對嚴重的經濟危機、社會危機,一方面,統治者千方百計試圖擺脫大批失業及其背后隱藏的可怕的革命;另一方面,公眾由于大量失業、生活水平下降,政治傾向日益極端化,幻想在冒險家、獨裁者的引導下走出困境。由于上述兩種傾向的作用,1922年法西斯主義創始人墨索里尼擔任了意大利首相,1933年希特勒憑借政治欺騙和陰謀成為德國總理,而日本早在明智維新時期就已經走上了軍國主義道路。20世紀30年代甚囂塵上的法西斯主義、軍國主義,最終引爆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人類進入了又一次空前浩劫,大約1500萬軍人戰死,數千萬平民死于戰爭。1945年,戰爭以德、日、意法西斯軸心國的失敗結束。
空前慘烈的兩次世界大戰警示全人類:第一,資本主義制度確實存在嚴重的制度性弊端,正是這種弊端把世界拖入了空前的戰爭災難;第二,用損人利己、轉嫁矛盾的方法,用對外戰爭的手段,解決資本主義的經濟、政治問題是不可取的。慘痛的教訓迫使資產階級及其政治家、思想家為了解決資本主義制度性弊端另辟蹊徑。1945年,美、英、蘇等戰勝國在美國舊金山創立聯合國,以之作為對話、磋商、解決世界經濟糾紛與政治爭端的國際組織。
20世紀下半葉,世界人民強烈反對戰爭、渴望和平的歷史潮流推動了資本主義的變革。其實,資本主義的改革早在30年代就開始了。面對1929至1933年的經濟危機,美國總統羅斯福推行“新政”,英國經濟學家凱恩斯發表了《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完成了西方經濟學的時代性轉折。凱恩斯在理論上、羅斯福新政在實踐上都以工人充分就業、緩解社會矛盾、避免社會危機作為基本目標。戰后,西方國家大幅度調整社會關系:企業吸收工人參與管理,允許工人持有企業股票參與企業的利潤分配;通過立法完善社會保障制度,建立失業保險、養老保險、醫療保險、最低貧困線制度;發展福利事業,普遍推行義務教育等。不僅如此,西方國家吸取戰時經濟的經驗、借鑒蘇聯的計劃經濟,在凱恩斯經濟學的指導下普遍實行國家對經濟的干預,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市場波動的幅度,避免了大范圍、深度經濟危機的頻繁發生。
綜上所述,20世紀下半葉,資本主義出現了一系列變化,與19世紀馬克思描述的狀況不可同日而語。第一,市場的規范、相對完善的法律體系和普遍認同的道德規范保證了商品市場、生產要素市場和金融市場的基本秩序;第二,醫療保險、失業保險、養老保險制度保障了多數勞動者的基本生活,進一步保證了市場經濟的秩序,最低貧困線成為維持社會穩定的最后防線。第三,“看得見的手”對市場的調控,保證了國民經濟整體運行的相對平穩,遏制了兩極分化。當然,這并不意味著資本主義的社會化生產與私人占有的基本矛盾已經解決。人口增長、資源浪費、環境污染、貧富差距、意識形態分歧、國際關系不公正等全球性問題,仍然困擾著人類,考驗著人類的智慧。
概括地說,1989-1991年蘇東社會主義陣營瓦解、兩極格局結束之后,世界呈現出相反相成的兩種趨勢:第一,全球化趨勢,促進了國家、地區間經濟、政治、文化、物資、人員更加緊密的聯系和交融。第二,多極化趨勢,國家間經濟實力、政治影響力的變化,推動國際經濟、政治格局的深度調整,歐洲聯盟、東南亞聯盟等地區組織紛紛亮相國際舞臺。
概括地說,由于全球化與多極化兩種趨勢的并存,由于世界人民齊心協力反對戰爭、要求和平成為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自1945年二次大戰結束至今70余年,沒有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沒有出現世界戰爭引發世界革命的局面。
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中國共產黨審時度勢,放棄了“戰爭與革命”是時代主題的總體判斷,把“和平與發展”確定為當今時代的主題。
1985年鄧小平提出:“對戰爭與和平問題的認識,過去我們的觀點一直是不可避免,而且迫在眉睫。”[4]126-127但由于“世界和平力量的增長超過了戰爭力量”[4]127,“在較長時間內不發生大規模的世界戰爭是有可能的,維護世界和平是有希望的。”[6]127據此,鄧小平對時代主題做出了全新判斷:“現在世界上真正大的問題,帶全球性的戰略問題,一個是和平問題,一個是經濟問題或者說發展問題。”[4]105
其后,中國共產黨在1987年召開了第十三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正式提出“和平與發展是當代世界的主題”的嶄新論斷,并以此指導和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5]。
2012年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代表大會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針對某些人陳舊的思維慣性,明確強調:“要跟上時代前進步伐,就不能身體已進入21世紀,而頭腦還停留在過去,停留在殖民擴張的舊時代里,停留在冷戰思維、零和博弈老框框內。”[8]260習近平認為:“當今世界正在發生深刻復雜變化,但和平與發展仍是時代主題,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時代潮流更加強勁。”[6]260-261“中國走和平發展道路,不是權宜之計,更不是外交辭令,而是從歷史、現實、未來的客觀判斷中得出的結論,是思想自信和實踐自覺的有機統一。”[6]263
正是從“和平與發展”的時代主題出發,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了“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全新理念,并獲得了國際社會的廣泛肯定和回應;提出了建設“一帶一路”的合作共贏的宏偉構想,并取得了引人注目的初步成效。
回溯改革開放新時期39年的歷史,正是在和平發展的時代潮流和時代主題的大背景下,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進行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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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2)[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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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習近平總書記系列重要講話讀本(2016年版)[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
責任編輯? 姚黎君? 彭? 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