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是現代刑事訴訟中的一種重要證據規則,被許多國家廣泛地運用到實踐中。英,美,德,日等國現已建立起較為成熟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我國經過實踐和探索也初步建立起對非法證據排除的運用規則,但由于發展較晚,機制尚不成熟。在實踐中,法律規定不夠系統完善,法官對證據的判斷自由裁量權較大,導致證據規則的運用不夠落。本文通過現行的相關法律規定,對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進行探討,以希望促使我國的證據規則更加完善。
關鍵詞 非法證據 價值 毒樹之果
作者簡介:陳浩,四川同興律師事務所律師、副主任,四川省律協理事會理事,研究方向:民商法、刑法。
中圖分類號:D925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7.294
證據是訴訟的關鍵和中心,也是法官作出判決的依據,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是為了規范證據的運用,在經過長期的實踐中總結出的較為有效的規則。我國在偵查到審判的過程中雖有運用,但沒有形成系統,法官的自由裁量占了大部分,對于證據的認定和個案中非法證據的運用以及相關理論的研究都較為模糊,所以在實際中,非法證據規則在我國并沒有完全落實,還需要從立法到實踐不斷的完善。
一、 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概念及價值
(一)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概念
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從字面上就可以大體理解,“非法”,為違法取得之意;“排除”,指非法證據不得在刑事審判中采納為不利于被告的證據。我國刑事訴訟法并沒有界定非法證據的概念和內涵,只是在《刑事訴訟法》中第五十四條對于非法證據的表現形式作了直接的規定,針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以刑訊逼供等方式收集供述和針對證人和被害人采取暴力、威脅等方式收集的陳述以及違反法定程序收集物證、書證等。
(二)非法證據排除的來源
非法證據排除規則與美國聯邦憲法修正案(即《權利法案》)有著密切的關系,雖然各國均有一些與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相類似的做法,例如“考門羅規則”的運用即“把基于不當的自白和不自由的自白,從證據中排除”,但一般認為是美國聯邦最高法院通過審理威克斯訴美國案最先確立了非法證據排除規則。1914年,威克斯(快遞員)被指控用郵寄方式寄送彩票,違反美國《刑法》第217條。在沒有逮捕證的情況下警察在其居住地點對其進行了逮捕,又在沒有搜查證的情況下到被告家中對其進行了搜查。聯邦警察在其家中找到了可以作為證據的一些新建和信封,且信封內裝有彩票。被告對鎖搜查到的證據表示但對,理由在于美國憲法第四修正案規定公民住宅不受侵犯,該證據的搜查違反規定。地區法院未采納其意見,遂訴至最高法院。最高法院裁決,警察在無證情況下進行搜查個人住宅,并扣押被告物品,違反了憲法第四修正案的規定,故而該物證被排除。執法人員進行非法搜查、強制被告供述等得到的證據不能作為法院判決依據。此案最終確立了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其起源于美國聯邦憲法修正案中的“不得侵犯公民住宅”但這種證據規則在實踐中不斷的發展,演變成了貫穿偵查到審判整個刑事訴訟程序的重要手段和證據規范。
(三)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價值
證據制度占據了訴訟的核心位置,證據的采納與摒棄直接影響著訴訟結果,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旨在限制防止國家濫用權力,起到規范證據運用的作用。如果國家對違法搜集的證據予以采納,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實現實體公正,但法律不止追求結果正義,還要求程序正義,以司法結果來掩蓋非法手段會產生惡劣的社會影響,勢必會助長收集證據不按照法律規定的不正之風,對非法手段的縱容難免會破壞司法公信力,其本身就是對司法尊嚴的踐踏。
排除非法證據起到保障人權的作用。刑事案件中從偵查到審判,被告人都與公權力相對,處于較為弱勢的地位,刑訊逼供就是最好的例子。在不能與公權力機關處于平等地位的情況下,必須有制度來保障被告人的權利,所以非法證據排除是權利受侵犯的救濟措施。正如美國科納·豪爾的觀點:“如果要保證權利保障機制的有效運行,就應當在公民的這些權利受到侵犯的情況下,法院有義務徹底撤銷這些違法行為,并通過提供救濟或者特定的司法程序來恢復那些已被違法侵犯的公民權力”而不能“讓擔負著保障公民權利的法院去承認并維護這些違法行為所獲得的果實”①。
二、世界各國對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運用
在世界上較早確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是美,英,德,日等國家,他們的證據規則也較為成熟,可以通過了解和學習再結合中國國情完善我國的規則。
美國在最開始確立了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后,在不斷的實際運用中衍生出了“毒樹之果”理論,以及諸多例外的情況。“毒樹之果”理論起源于西爾沃索恩木材公司訴合眾國案。主要是指偵查人員獲得信息的行為為非法,再根據該信息獲得的證據是“毒樹之果”。由于該獲得的證據已被其先行為所污染,所以該證據應屬非法證據,應予以排除。這種理論雖然從源頭上杜絕了非法證據,但逐漸在運用中走向極端化,并且伴隨著20世紀80年代以來犯罪浪潮的沖擊,美國聯邦法院開始對排除規則設立若干例外情況。大體上分為三類“公共安全的例外”,“善意的例外”以及“毒樹之果的例外”。其中“毒樹之果的例外”包括獨立來源,稀釋,中斷和必然發現四種例外情況②。近年來美國對于米蘭達規則和非法證據排除的限縮問題的爭論也愈發劇烈,對非法證據排除的運用也還在不斷的探討中。
英國的適用與美國有很多的相似之處,但其實英國在美國確立非法證據之前就已經有了相關的研究,例如“考門羅規則”。1984年英國為了減少冤假錯案,頒布了《警察與刑事證據法》,這是英國歷史上首次以成文法的形式規定了法官有排除不當證據的自由裁量權,確立被告人供述的可采性規則,對非法言詞證據及其派生證據、非法實物證據的處理作出了規定。相比之下,美國更加系統地規定了非法證據的排除規則,非法實物證據的排除規則以及使用秘密偵查手段獲得的證據的排除等。
以德國、日本為代表的大陸法系國家對非法證據的排除標準則采取自由裁量的模式,即任何違反取證規定的證據都需要個案衡量,才能最終決定證據能否適用。后來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理論基礎又有了進一步的衍生,出現了阻遏違法說,司法廉潔說,程序正義說等。雖然這些理論不是同時出現在一個時期,但是仍然對于刑事非法證據排除的研究具有深遠的價值。
三、中國非法證據排除的運用發展及完善
中國的非法證據排除接受外來成分居多,運用較晚且尚不落實也不夠完善。刑事訴訟證據規則首次較為系統的確立,是源于2010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國安部和司法部聯合頒發的《關于辦理死刑案件審查判斷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和《關于辦理刑事案件排除非法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2013年所施行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和配套的司法解釋,對于刑事非法證據排除進行了改進和完善,然而在此問題上仍有不少不足之處。
(一)中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運用
中國證據立法以及主流證據學理論,堅持從廣義上理解“非法證據”的概念,非法定主體取得之證據、非法定形式之證據以及非法定方法取得之證據,皆被視為非法證據。我國刑事訴訟法將非法言詞證據和非法實物證據一并納入非法證據的范疇,但立足司法實際確立了“對非法言詞證據實行絕對排除,對非法實物證據實行裁量排除”的基本原則③。
1.非法言詞證據
《刑事訴訟法》第五十四條對言詞證據的內涵作了解釋,即 “采用刑訊逼供等非法方法收集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采用暴力、威脅等非法方法收集的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司法解釋中對于言詞證據界定為“使用肉刑或者變相肉刑,或者采用其他使被告人在肉體上或者精神上遭受劇烈疼痛或者痛苦的方法,迫使被告人違背意愿供述的應當認定為刑訴規定當中的‘等非法方法。”
2.對非法實物證據
在司法解釋中,最開始對于非法證據排除的對象是設定為非法言詞證據。根據《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和現行的《刑事訴訟法》,非法證據排除的范圍不僅包括非法言詞證據,也包括了非法實物證據,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刑事法治的進步。在《刑事訴訟法》中規定,物證和書證的收集如果不符合法定程序,可能對司法公正造成嚴重影響的,要對收集的證據進行補正,或對該證據進行合理解釋。如若不能補正或合理解釋,就要對該非法證據進行排除。
(二)對我國非法證據排除的完善
我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運用尚有諸多需要改進的地方,筆者認為主要分為兩個方面:
1. 就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本身而言
我國沒有作出與“毒樹之果”理論有關的規定,也就是說我國對于依靠非法信息獲取的證據沒有排除。但筆者認為“毒樹之果”理論很好的斷絕了非法證據的來源并且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預防犯罪,所以應該結合我國司法制度作出相關規定。對于非法言詞證據,被告人在偵查階段作出多次認罪供述,如果僅一次遭到了刑訊逼供,那么是否要將所有的供述都排除呢?筆者認為應當視情況而定,注重個案中的具體情況,例如在第一次供述是遭到了刑訊逼供那么很有可能會在之后的供述中由于害怕也做出不實供述,但如果刑訊逼供的內容對案件不會產生重要影響可以對沒有逼供的部分予以采納。
2. 對法官而言
在我國法官在證據方面的自由裁量權較大,在訴訟中證據的采納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法官的判斷。但由于我國對證據方面的研究不多,法官很多時候沒有太多的理論支撐,判斷證據的時候自然是憑經驗的成分居多。還有的時候,法官不敢對某些關鍵證據進行排除,害怕一旦排除了關鍵證據就無法作出判決,即使關鍵證據的收集應予以排除。所以要想改進我國證據規則的運用,不僅要從制度本身來完善,也應對法官的自由裁量權進行限制或者是提高法官的運用能力和水平。
四、總結
綜上所述,證據是訴訟的核心,也是作出判決的依據,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在整個刑事訴訟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合理準確地審查刑事證據和對非法證據排除,有助于不斷提升刑事案件的辦理質量,切實維護好犯罪嫌疑人、被告等的合法權益,從而增加刑事案件實現實體正義的可能。所以本文在通過分析其他國家的運用成果和分析比較國內的證據制度,希望促使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完善。
注釋:
①郭凱民. 郭凱民論刑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10.
②劉辰. 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之例外研究.重慶:西南政法大學.2007.
③戴長林、羅國良、劉靜坤.非法證據排除制度:原理·案例·適用.法律出版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