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賽楠 付斯陽
摘 要 集群犯罪作為群體犯罪的一種類型,有其獨特的犯罪心理特點。近年來,我國集群犯罪不斷增多,而征地拆遷中的群體性事件作為集群犯罪的典型代表,更加凸顯了我國城市化進程中的社會矛盾。本文對集群犯罪的犯罪心理進行分析,并有針對性的提出一些防控策略,可以為征地拆遷中的矛盾沖突提供一些解決途徑。
關鍵詞 集群犯罪 心理 征地拆遷
基金項目:2016年研究生創新教育計劃,經濟轉型時期征地拆遷中農村居民的心理及其分析——以武漢洪山區為例(2016 SX08)。
作者簡介:劉賽楠,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2015級碩士研究生;付斯陽,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
中圖分類號:D917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7.421
司法實踐中,通常將群體犯罪分為四類:一般共同犯罪;有組織犯罪與黑社會組織犯罪;團伙犯罪;集群犯罪。其中,集群犯罪是事先并無緊密聯系的人群由于特定原因在短時間內聚集成眾,并實施了參與者基于其個人意志與情緒無可能實施的行為導致的犯罪。 征地拆遷中的群體性事件即集群犯罪。各類群體犯罪的心理機制都存在差異,有其獨自的脈絡,我們在群體犯罪的共性背景下,應當對各類群體犯罪獨有的犯罪心理進行研究。
目前,我國處于社會轉型期,矛盾多發且復雜多樣,我國每年發生的群體性事件中,因征地拆遷引發的占50%左右,且社會影響較大,如云南綏江群體性事件,江蘇通安群體性事件等,筆者在以武漢市洪山區為范圍的征地拆遷社會實踐調查中,也了解到因強拆引起的群體性事件,因此對集群犯罪的心理進行分析研究,對于其理論發展,以及維護社會穩定,都有其現實意義。
一、 集群犯罪的特征
集群犯罪多為社會原因引起的突發性的群體性事件,不同于有組織犯罪與黑社會犯罪等群體犯罪,集群犯罪有以下典型特點:
(一)自發性
集群犯罪中,成員之間事先并無聯系,往往因為社會矛盾爆發,自愿加入群體之中。在征地拆遷中,表現為人們面對暴力強拆時,自發的本能的群眾性反抗行為,如江蘇通安的群體性事件中,通安鎮村民聚集在國道附近,試圖阻斷車輛正常通行。武漢市洪山區板橋村在遭遇暴力強拆時,被強拆校園的學生自發進行大規模的游行。此類群體性事件的爆發,皆非受到唆使形成,而是基于共同的利益訴求,自發的站在同一戰線上,以群體性行為來維護自己的利益。
(二)短暫性
集群犯罪不同于黑社會性質的群體犯罪,有穩定的組織。如果將集群看作一個活生生的生物體,那么這個生物體的內心則由于充斥著濃烈的情緒性,它的“所作所為”必然體現為一種不穩定性。 從集群犯罪的臨時自發性中,也可以看出,這一群體性犯罪行為,是帶有情緒性的沖動行為,并無組織預謀,而這種情緒性的行為缺乏穩定性。群體因社會矛盾自發聚集而成,在特定的情境消失后,群體的目的迅速解散,難以再凝聚成群體。
(三)松散性
集群犯罪的自發性,決定了其無組織狀態,相對于團伙犯罪的持續性及重復性,有組織犯罪與黑社會性質犯罪的明確分工和嚴密組織,集群犯罪呈現出的是松散無組織狀態,集群犯罪的內部關系是在矛盾爆發的過程中形成的臨時的內部協調關系,事先并沒有經過安排與準備,成員之間更沒有明確的分工,以及有效的成員行為控制機制,因此,集群犯罪往往是在一個籠統的集體犯罪意圖之下的群體成員的自行其是,過程與結果均呈現不可控的狀態。
二、集群犯罪的社會心理原因
(一)集群犯罪的社會原因
1.社會矛盾的積累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逐步發展,社會化進程中的矛盾也日益凸顯。臺灣地區學者蔡墩銘認為,引發集群性事件的直接原因是群眾的心理原因,即在社會公眾中產生的普遍之不平、普遍之失望、普遍之憎惡、普遍之恐懼。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出現分配不均,貪污腐敗等社會問題,這都容易使人們產生消極的心理,這些心理往往具有犯因性作用。在各種社會矛盾爆發時,群眾便會加入集群之中,來表達不滿,維護權益。征地拆遷中的矛盾即是社會轉型時期較為突出的社會矛盾,在具體的拆遷過程中,各方的利益沖突,便成為集群犯罪的導火索。
2.大眾傳媒的消極影響
信息化的發展是一把雙刃劍,在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便利的同時,也產生了消極的影響。大眾傳播媒介以影響公眾心理態度,引導公眾行為取向為職能,對人們的心理和行為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作用,其與犯罪行為與犯罪心理之間的關系,不容忽視。信息爆炸的時代,民眾極易受到各種電視網絡信息的影響,對媒體信息的接受不加選擇,甚至對暴力性事件進行模仿,或想要通過媒體曝光的方式來營造社會輿論,為自己謀取利益。
3.法制意識的淡薄
我國法制建設的發展雖然取得了很大的進步,但民眾的法制意識還亟待提高。筆者在洪山區的征地拆遷社會實踐調查數據顯示,在拆遷中認為自己權益受到侵犯時,僅有40%的人會采取訴諸法律的救濟方式,28%的人選擇了上訪,還有29%的人愿意選擇通過新聞媒體披露和暴力阻撓。法制觀念的缺失,致使民眾在權利受到侵害時,根本沒有訴諸法律的意識,或者對法律沒有足夠的信任,認為上訪,暴力阻撓,尋求媒體的幫助等途徑可以更快捷高效的解決問題。
(二)集群犯罪的心理效應
1.從眾心理
從眾心理具體表現為,個人在群體環境下喪失個人通常具備的理性與責任能力,陷入一種對群體共同意志與行為的“無意識”跟從狀態。 “阿希實驗”即從眾心理的典型例證,阿希在每組實驗中安排五名假的被測試者,一名真的被測試者,被測試者被要求回答一些簡單的問題,五名假的被測試者故意給出相同的錯誤答案,這時真正的被測試者們,平均有37%的人判斷是從眾的,有75%的人至少有一次跟隨了別人的判斷,只有24%的人一直堅持自己。
這種從眾的心理下,人們認為遵循主流社會規范,可以得到獎賞和正向激勵。集群犯罪中,在從眾心理的作用下,群體成員降低原有的理智,排斥與群體意識相矛盾的觀念及認識,對群體的犯罪動議隨聲附和,并且在行動上與群體保持一致,以致共同實施犯罪活動,并在群體成員的感染和支持下變得膽大妄為。
2. 易受暗示性
易受暗示性在群體犯罪中的作用,是弱化群體成員的獨立思維、辨別能力,而對群體中任何不具實質信度的信息輕易接受并以之為依據作出行為選擇。有研究表明,人的知識、閱歷等都會對其易受暗示性有影響,一般情況下,認知能力越低,自主能力越差,依賴性越強的人越容易受到暗示;此外,暗示者的地位與權威,也與暗示效果成正比;多數人的共同行為更容易對人產生暗示作用。
在征地拆遷的集群犯罪中,成員之間的想法會在其互動中產生影響,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會不斷增強,導致個體喪失自己的獨立判斷,受到群體暗示,做出與群體意志相統一的行為,最終導致大規模的群體事件。
3.去人格化
去人格化可以使事先并無聯系的個體在人群中快速找到適合于外在表達的社會同一,從而在短時間內由不同的個體融合成一份具有概括共同身份的群體。
因為強制拆遷而引發的群體性事件,往往最初只有少數因與自身利益相關而具有強烈訴求的個體,以及圍觀群眾,這些圍觀群眾最初并不具有參與到集群犯罪中的意愿,但是群眾聚集的過程中,圍觀群眾很快被具有強烈訴求的反強拆者所感染,融合,個體的訴求在圍觀人群中取得共鳴,最后演變成一個群體的共同利益訴求。
4.去個性化
去個性化在集群犯罪中的主要作用是,在群體同一替代個人同一后,進一步用群體目的與群體行為規范代替個人目的與個人行為規范。
去個性化概念,最初被強調的是匿名性、自我迷失的作用機制,依據勒龐的觀點,群體中的成員往往認為:“群體是個無名氏,因此也不必承擔責任”。這樣一來,約束個人的責任感便徹底消失了。 而現在對去個性化的表述,對其進行了一定的批判,對傳統概念中認為個人在群體中必然會表現出責任感消泯及物理學行為的單向性判斷進行了否定,強調個人行為會因為群體同一的不同表達而出現不同的變化趨勢。比如,在暴力拆遷中,有參與者對拆遷人員施暴,并不是他陷入了一種自我意識的迷失,而是群體騷亂中,其個人身份辨識度降低,施暴者便更傾向于群體性的身份,以群體的身份來考察自己,根據群體的特征,來實施行為,對拆遷人員施暴。
三、征地拆遷中集群犯罪的防控策略
(一)規范拆遷行為
社會矛盾是激化集群犯罪的一個根本原因,征地拆遷中表現為,暴力拆遷,拆遷工作不透明,程序不規范,補償不合理,或民眾對拆遷政策的理解不到位等具體方面。要預防征地拆遷中的集群犯罪,從拆遷工作的源頭上進行治理,乃釜底抽薪之策。調查數據顯示,拆遷前組織聽證,聽取居民意愿的,拆遷滿意度普遍較高。因此,無論是政府還是開發商,要主動與民眾進行溝通,了解民眾意愿,促進居民對拆遷政策的理解。政府要規范拆遷行為,使拆遷政策兼顧公平,拆遷工作公開透明,程序合法規范,補償合理到位。
(二)提高公民法律意識
個體的知識水平會影響其在群體中的受暗示性,阿希效應也表明,人們面臨的問題較為復雜時,其從眾的可能性容易變大。在面對暴力事件時,普通民眾如果法律意識不強,便難以保持獨立意識,不能做出理智清醒的判斷,甚至“法不責眾”的樸素觀念,都會促使其成為烏合之眾。因此從法制的角度入手,采取多種手段,做好法制教育、法制宣傳工作,提高公民的整體法律水平,增強法律意識,可以一定程度上降低集群犯罪的發生率。
(三)增強大眾傳媒的責任感
網絡及媒體上的信息傳播,對人們有潛移默化的暗示與引導作用,影響人們的心理態度,及行為取向。因此要對大眾媒體進行監控,加強媒體的社會責任感,古斯塔夫·勒龐指出要想改變群體心理,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毒攻毒”,用新的暗示去改變、影響之前的暗示。 反社會性暗示借助人類模仿的天性及群體傳染的彌散效應在群體內部傳播擴散,同樣道理,媒體如果在傳遞信息時,心懷社會責任,植入積極的、正面的信息,便可以對群體心理產生積極的影響,在集群行為即將演變為集群犯罪前,植入“正能量”,有效的對集群犯罪進行防控,同時,可通過技術加密措施等有效控制網絡對集群犯罪的消極影響。
(四)加強信息監控
因為集群犯罪的去人格化心理效應,群體中的大部分人可能并沒有直接的利益訴求,而是因為受到群體的情緒感染,才實施的集群犯罪行為,因此,征地拆遷中,有關部門在事前進行的對策評估中,往往只考慮到了有直接利益訴求的群體,而對沒有直接利益訴求的群體的加入,顯得措手不及。因此有關部門應當做好信息工作,及時化解不安定因素,注意人群莫名聚集的情況,必要時可通過安裝道路監控來防范集群犯罪,增設出口來分流人群,遙免造成大規模集群暴力犯罪。 同時制定集群犯罪的應急預案,在發生集群犯罪時,可以快速的疏散人群,穩定社會秩序,做到有防有控。
注釋:
董邦俊、康杰.犯罪心理學教程.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5.23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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