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彤
我是極愛花的人,喜歡花的狀態(tài),也是旁人無法體會的。
我從小生活在高原礦區(qū),礦區(qū)上開得最美的花就屬馬蘭花,每次去山上玩我都很開心,頭上戴著馬蘭葉子編的草帽,帽子上插著馬蘭花,這樣還不行,采一大把,下山帶回家,插在瓶子里。
最開心的是放暑假去奶奶家,奶奶家在蘭州附近的鄉(xiāng)村,奶奶家有一個大花園。每天早晨,還在夢中,臨晨的暗夜里,隱隱感覺,爺爺?shù)幕馉t已冉冉升起,罐罐茶濃烈澀澀的茶香,充滿了整個屋子。而當(dāng)太陽升起,陽光爬上窗欞,窗紙上印滿婆娑的樹影,睡眼朦朧中,聞到的卻是一陣陣花香。那是早起的奶奶,踮著小腳,在花園里剪下一大把大麗花、月季,插在供桌的兩只花瓶里,花香又充滿了整個屋子。
清晨,我從暖暖的被子里爬起來,穿著背心褲頭,就往院子里跑,一邊去解個手,一邊要站到花園邊上聞聞、看看,花香比夢鄉(xiāng)更甜蜜,我惺忪的眼睛,徹底睜圓了,對著花兒微笑。這時候,恰巧,頭頂?shù)男訕?,一只成熟的杏兒蒂落了,“咚”的一聲,砸在土地上。然而土地卻松軟有彈性,杏子沒有完全跌破,只讓外皮著地的一面更加軟活,我趕緊拾起來,在小背心的一角擦擦土,咬一口,酸酸甜甜的,我一夜的慵懶徹底醒來,長久的注視著花叢里的蜜蜂,嗡嗡地落下又飛起,從一朵花心跳到另一朵花蕊,那時我心里的歡樂,是無可言語的名狀。
每回從奶奶家坐火車回家,我都和爸爸繃著臉。我硬要帶一只爺爺?shù)木破可匣疖?,瓶子里裝了水,插滿了花?;疖嚿蠑D,還沒上車,在車站,爸爸就連瓶子帶花從我手里奪下,遠遠放在站臺的地上,拉著我的手上車,我回頭看著那瓶被丟棄在車站的花,眼淚流了一路。
長大后我離開了礦區(qū),大學(xué)的花園里,一年四季的花,開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冬天有臘梅,夏季各色的叫不上名字的花,校園里走一路,路旁的花陪伴一路。工作上班后,我所在的城市也是隴上的江南,同時站在長江流域和黃河流域的交界上,天水的花和植物,更有著與眾不同的樣式。南方的衛(wèi)矛,也在這里長,卻不是灌木,它長成了參天大樹;北方沙漠里的沙棗樹,也在這里開花結(jié)果子,果子雖然不能吃,但成了一種發(fā)著香氣能驅(qū)趕蚊蠅的防蟲樹。一年四季,這個城市里有成百上千種花草,西城區(qū)水月寺公園里,菊花展年年都人來人往;東城區(qū)馬跑泉公園的郁金香,把一個傳說故事中的景點,裝扮成新世界。
我的辦公室里養(yǎng)了很多綠色植物,家里的窗臺上也到處是盆栽的綠色。牽牛花是我每年都要在辦公室和家里必種的花,或者在開春的時候,或者在夏季最熱的時候,或者就播種在秋老虎炙熱的那些天,這樣一個適合人居的地方,我發(fā)現(xiàn)什么時候把牽?;ǖ姆N子播下去,都能夠發(fā)些嫩嫩的綠芽,不幾日便開些有顏色的花。
牽牛花特別容易養(yǎng)活,記得奶奶家的花園,有一面圍墻,鋪滿了牽?;ǖ闹β刻煸缟?,滿墻的花朵盛開時,我便觀察它們,誰開的紫色,誰開的粉色,誰還開出了藍色。但兒時的我,不知道這種叫“朝顏”的花,只有一天的生命。僅僅一天的時間,開出最美的花,裝扮生命里曾經(jīng)最美的季節(jié)。而僅僅就在那一天里,它們綻放從種子的孕育到開花時最絢麗多彩的生命,短短一天的生命,它完全將自己徹底的交給天地萬物美的造物主。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休息日,早上起來,去伏羲廟前打一陣太極拳,趕緊四處去給又發(fā)出新芽的君子蘭找花土。正好韓姐家里有花土,她在伏羲廟旁有一座令人羨慕的四合院,她完全按照古代風(fēng)水構(gòu)造,精巧的擺制自己院落里各個房間和大門的方位。最妙的是她也是一個極其愛花的人,種了一院子的白牡丹,她這樣稱贊白牡丹:“從它的身邊過,它便跟著人來,香氣會走很遠……”韓姐給了我花土,卻又給了我七種多肉植物,每一種都來自遙遠的南國,韓姐栽培繁殖,將培育成功的植物,從土里一個個挖出來給我,有鹿角、有佛珠、有景天、肉錐,生石花等,我欣喜得滿載而歸,做了半天的花農(nóng),將可愛的多肉植物歸進了自己的秘密花園。
姐姐說:“這些多肉植物不好養(yǎng)活?!蔽覅s輕輕地說:“一定能活……”無論任何事物,只要去努力,就一定會好好的,這是我給花賦予的力量:好好地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