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_高洪云
齊義虎:海派新儒學的擔當
本刊記者_高洪云

齊義虎,1978年生于天津,現任教于西南科技大學。 供圖_齊義虎
初次見到齊義虎的名字,是在微博上。那是一個硝煙彌漫的輿論場,在那里,他樂于辯論,激揚文字,有贊同者,也有貶損的,他笑稱“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在儒家網上,多篇他的文章和訪談里,也充滿了對當下社會現象的批判、思考,并提出了很多讓普通人咋舌的“藥方”。
比如2015年,針對當下社會種種家庭倫理問題和家庭教育,他從傳統文化的角度提出了《家庭復興計劃提綱》。
近日,針對著名歷史學者葛兆光針對儒學學術的批評文章,這位戰將也立即發文駁斥,強調優秀傳統文化尤其是儒家文化應該對現代社會的危機有所擔當。
如果可以稱流派的話,齊義虎屬于“海派新儒學”,其博士導師為同濟大學以治公羊學聞名的曾亦教授。
若以近年來在網絡上的影響力而言,齊義虎堪稱“海派新儒學”的當家小生。“政治儒學”一路,是近十幾年大陸興起的一股學術潮流,蔣慶先生是擎大旗者,承襲孔子政治理想,精研春秋公羊學,區別于港臺新儒家的“心性儒學”或“生活儒學”。他們從人的社會關系中來理解人性,把人看作是一種社會關系中的存在,將社會關系的改變看作是完善人生命的先決條件,不認同西方話語體系中的自由和民主。
在此,有必要回溯一下晚清至今的歷史,儒學自廢除科舉后,就慢慢離開了政治舞臺。孫中山的革命黨,吸收西方“自由、平等、博愛”的觀念,使共和深入人心,一定程度上革除了儒學“外王”的現實基礎,袁世凱稱帝失敗即是佐證。而五四運動以后,政治形勢使得儒學的研究中心轉移到港臺,并日益縮小到“心性儒學”的范圍內,這批學者被稱為新儒家,代表人物是熊十力、牟宗三、徐復觀、唐君毅等。
儒家講修齊治平,起始點在個人品性修為,更大的抱負在救世濟民,影響政治,如孔子最大理想就是“天下歸仁”。在齊義虎看來,自晚清開始的西化,在政治、司法、教育、學術、媒體,乃至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產生了很大的流弊。必須加以廓清,正本清源,讓傳統儒家文化來凈化世道人心。
如今是講師的他,大學念的是政治專業。他這幾年的思考,重點都在于如何發掘中國儒家智慧,來解決人類的制度性焦慮,扭轉他們眼中日趨惡化的人類文明。盡管被一些人嘲諷成為儒家“招魂”,他也一笑了之,義無反顧地堅持著。
近幾年,齊義虎不斷發聲,提出了很多具有爭議的主張。譬如《家庭復興計劃提綱》十條,就主張“修訂法律,以父親為一家之長,在財產權上承認個人產權之外的集體家產制”,鼓勵子女與父母同產共居,以家庭為社會管理單位,對不孝雙親、以卑幼犯尊親等行為,用法律嚴懲,倡議恢復設立破壞家庭罪,對第三者插足、通奸等行為予以刑事處罰,提出成婚的一套程序,及離婚財產分配原則,家長代表一個家庭行使投票權,法律上不能認定同性戀者的婚姻關系等。
習慣了戀愛自由、性解放,見慣了一夜情、高離婚率的當代中國人,看到齊義虎的上述倡議,可能會有些不解。
齊義虎看得開,他認為經歷了一百多年歐風美雨的洗禮,國人對傳統文化尤其儒家已經很隔膜了。
在他看來,存在的不一定是合理的,好的東西并不會因為缺少賞識而使得自身價值貶損。
先說家庭,他支持蔣慶先生的看法,認為世界諸文明里,只有儒家才能(更好地)安頓現代女性。簡言之,男女有別,天生有差異,男性負責養家糊口,女性在家相夫教子,這是很合理的分工,做一個好妻子、好母親,這或許才是中國女性成就感與歸屬感的根本所在。反觀當下,父母都外出奔波,孩子要么留守給老一輩,要么丟給寄宿制學校,缺少親子教育,加上一些校園的欺凌、游戲、色情乃至毒品等趁虛而入,使得親子分離的后果很嚴重。
之所以提出恢復“破壞家庭罪”,齊義虎也給出了理由。現代的性自由是一劑毒藥,嚴重誤導年輕人。結了婚的,或者因為工作關系而長期在外,或者經不起誘惑,以及包養小三、一夜情的沖擊,使得忠貞和尊重婚姻變得稀缺,高離婚率導致的最嚴重代價,就是下一輩受影響,性格、學業受沖擊,乃至走向違法犯罪。
“如果不改變外在的法律制度環境,只靠個人道德自律是很困難的。比如鶯歌燕舞圍著你轉,你說練定力,一般人很難做到啊。縱使自己抵御了誘惑,畢竟只是個例。通過立法,把烏七八糟的東西給清除了,大部分人就是一個好丈夫好男人,不會被帶壞。”齊義虎解釋道。
他認為,近代以來的不斷西化,使得中國外在的制度環境改變了,人們的思想觀念也變了,現代法律是照搬西方的,個人主義泛濫,必須從源頭撥亂反正。他舉霧霾作比喻,在得到治理之前,人們可以戴口罩,或用空氣凈化器,但這只是權宜之計,最終解決之道在于從源頭上控制污染源。
心性儒學講求練內功,重點在個人的修為,夫婦和睦美滿。但如果想要扭轉整個社會風氣,普惠到全社會,就需要從制度、立法層面來切入,來讓大部分人受益。
這種設想,不就是孔子講的“知其不可而為之”嗎?
但爭議仍舊很大。有人認為政治儒學和心性儒學的劃分不成立,更多學者覺得現在講政治儒學就是回到所謂“封建專制”。但傳統文化就是“封建專制”嗎?如何才是優秀的傳統文化并如何應用到現實問題上,可能才是齊義虎思考的原點。
蔣慶先生在《公羊學引論》里提出人類文明的兩大焦慮:制度性焦慮和存在性焦慮。齊義虎覺得,儒家智慧,既可使人安身立命,解決個人生命意義的困惑,安頓心靈,在治國層面,也有很強的操作意義。
換句話說,政治儒學依據的是政治理性而非道德理性,開出的是政治實踐而非道德實踐,優先考慮的是完善制度而非個人,體現的是政治批判而非道德批判,追求的是歷史中的希望而非形而上的道德理想。在他們眼中,儒家的政治理想,既講政治又講道德,不僅從學理上能夠開出“外王”,而且從歷史上來看也能夠開出“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