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太熱，需要北極來降溫

楊欣妍

1

小時候看過一篇讓我心驚肉跳的故事，有個女孩因為媽媽總是說她笨得跟豬一樣，就真的變成了一只又黑又丑的長毛豬。

我總覺得這個故事在說，小孩子長成什么樣子，真的與大人有關。

2

總有人說我身上有種親和力，讓人忍不住想說自己的心里話，但我媽總說，“你怎么那么不會為別人著想，真自私。”

于是我想起一件事，發覺自己不過是潛意識里以牙還牙。

我從小就特別內向，但五歲的某一天，她一大早讓我去買鹽。

那時候買東西要去三樓平臺的一處住家，但需要使勁兒搖晃鐵欄桿，再鉚足了勁大叫。

我哭了，憑什么我平日里要自己去超市站在收銀臺當面付錢都不準，卻非要讓我現在扯著嗓子大叫，而她輕描淡寫，“這是在鍛煉你。”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我使勁兒推了欄桿，盡我所能張大嘴叫了聲買鹽卻沒人理我，我哭著跑回家，我媽又把我推出了門。

我折騰到別戶人家都飄來了佳肴的味道，突然大吼了一聲買鹽，腦海中一片眩暈。

后來我拿著鹽沉默著回家，我媽笑了，“不是不敢買嗎？”可這一大步她逼我跨得太疼了。

這樣的事情數也數不清，她總給我買很貴的東西，轉過身卻說，“我不計較為你花錢，你為什么就不能聽話按最好的方式長大？”

她只會逼著我做她覺得最好的事，從不顧忌我的感受，我們無盡的爭吵讓我對家產生了恐懼。

3

小學時我比現在更愛面子，有天同學間聊起零花錢，我遲疑了，說了謊，因為我根本沒有。

那時我每天要做的，就是把私藏的壓歲錢藏在書殼夾層，把豎笛掰開塞進去，因為我媽會每天搜我的書包。但后來還是被一個接小孩的家長告了狀，我媽當街踹我，叉著腰站在街上大聲數落，“你要的東西只要是有用的我什么沒給你買？你要錢干什么？”我無地自容到了極點。

我想和同學一樣看課外書，吃辣條，買新出的動畫片周邊，可那些在她眼里都是不務正業。

直到初中，我經歷了無數次因為偷偷花錢被趕出家門或當街侮辱，我寫滿字的本子被她撕碎時我逼自己要快點賺錢，早一點遠走高飛。

那幾年是黑暗的，逃離家的想法已經破繭成蝶，再也無法挽救。

4

是的，直到長大后有了自己的生活，對過往釋然，仍和媽媽不能親近，因為她不會享受生活。

最后一次和她旅行是去云南，跟著腳步我總愛發一些說說，在我興致勃勃發關于路邊賣花姑娘的事情時，我媽突然憤怒了，“你來這就是玩手機的嗎？”

我們當著她朋友的面打架了，遠行的第一晚，我十五歲，她差點把我推出旅店的門。

再往后的幾天，她除了抱怨玩得沒意思，還和酒店服務員因為自己看錯了菜單吵了一架，弄得我盡性而來，敗興而歸。

更不用說每每出門散步，最后都不歡而散。

5

后來我就長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不像我媽期望的那樣愛回家，生分得甚至與他們把錢劃清。

而這大概是因為我媽是赤道而我是北極吧，一開始想為她降溫，卻不小心跑到了最偏的地方，就像她曾一邊羨慕別人母親節收到的花，一邊忽略我的電話與短信，讓我送的禮物帶著那份驚喜與期盼落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