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么說我愛你

益行

“這世上，有人活著，有人死去，有人嬉笑怒罵，有人痛不欲生。激流勇進叫青春，細水長流才叫生活。”

你好，我是程曉寒，或許算是個文藝女青年吧。烈日灼人的下午，我在本子上寫下這段話。沒什么，就是突然有感而發了。

（一）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背著包面無表情地走出教室，往家的方向走去。我應該是開心的，因為作為高二生的我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升級為高三生了，學校特別好地給我們放了個五一慰問假；我應該是不開心的，上周的聯考沒考好，回家又不知是怎樣的一頓竹筍炒肉外加唾沫調料的美味在等我。這明明是法定假，可聽起來就像是學校賜予的天大的恩惠一般。

“我們在外有事，你等等，我們很快就回。”

家里沒人應我的敲門，我以為父母去了對面的麻將館。下樓去那一看，麻將館坐滿了人卻唯獨不見爸爸媽媽的臉。麻將館阿姨幫我打了個電話，我得到了這樣的回復。

好吧，那我就等吧。我坐在家門前，旁邊放著我自己拆下的學校的被單床單，書包被隨意地放在腿上。我拿出一個本子，開始寫些小文字。上樓下樓的人很多，每一次的腳步聲都會引起我的注意，可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出現的臉都不是我所期待的。

“你怎么坐在這兒？你爸媽呢？”一些下樓買菜的阿姨問。

“他們出去有事了，應該很快就會回。”我答道。

等到買菜的阿姨回來了，我還坐在門口。

“怎么還沒回啊？”

我尷尬地笑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回答了多少次這個問題，不知道在本子上寫了幾千個字，樓下傳來爸爸的聲音。對于他的晚歸，我沒問更多。他卻開口問：“之前你不都帶了鑰匙的嗎？怎么這次忘了？”你既然都知道我是忘帶了，那問什么為什么。忘了就忘了，需要理由嗎。我以沉默回答他。

“我們去醫院了。”我沒問他去干嗎了，他這樣說，是在向我解釋吧。

“……”

“醫生說你媽要住院。”

“為什么要住院？”聽到這句話，我心不由得一顫。在那不到一秒的時間里，我想了一百種媽媽可能得的病，想了一千種爸爸可能的回答方式，可是……

爸爸吞吞吐吐地說：“你媽她不小心懷上了。”

（二）與全世界為敵

早在一年前，爸爸不顧才升入高一的我是有多不適應，只要我一有假期就一天三次向我征求生二胎的意見，同時鼓動我媽生二胎。爺爺奶奶隔空傳話說：“生，當然要生，生了我來幫你們帶。”卻也不看看自己是連筷子都拿不動的老人家了。在我的不同意與媽媽高齡的情形下，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從爸爸的話中，我知道了媽媽原來是要做掉那個孩子才住院的，我也聽出了他是有多不開心。我知道我無法推卸拒絕二胎的責任，但我也認為自己這樣做并沒有錯，哪怕我似乎在與全世界為敵。

回家的第一餐飯隨便地吃了，不知怎么沒胃口。爸爸要我幫忙收拾媽媽住院的東西，我不樂意。或許我就是有點任性，不開心，要我做什么都是會拒絕的。

爸爸一人收拾了所有東西。前腳關了門去醫院，我后腳就關了電視去房間。三天的假，作業量是翻倍的多。我以為自己可以靜下心，無奈思緒亂成一鍋粥，惹得我心煩。一個下午，只迷迷糊糊地做了幾個選擇題。

吃過晚飯，我和爸爸坐在同一張沙發上，中間卻好似隔了整個銀河，尷尬的氣氛蔓延著。爸爸挑起話題說：“你媽給你打電話了嗎？”

“沒。”

“啊？她不是說要打個電話的嗎。”

“……”

本來沒什么，爸爸這樣一說，敏感的神經又被挑動了。或許她忘了吧。

夜幕總是悄悄地降臨，像命運安排的所有事情都不會像電影一樣事先告訴你上映的檔期。窗外星星一兩點，都看得不夠清晰。城市不像鄉下，沒有那么純凈，絢爛的墨藍色夜空。透過夜空，你可以看到整個銀河。

（三）如何表達我愛你

第二天早上在外吃完早餐。回家后看到了媽媽的臉。她沒有變，只是穿著像病號服的睡衣，開門來迎我。這是爸爸沒有做過的事。

“你怎么回來了？”

“我回來吃頓飯。”

我抑制自己的欣喜，問得沒有任何開心的語氣。其實我內心的激動是語言無法描述的。媽媽回我的話似乎沒有走心。

之后，我吃了放假以來的第一餐團圓飯。醫院的醫生很敬業，媽媽回來不到3小時，便打電話過來催她回病房了。媽媽是明天才吃小產的藥，不知道為什么一定要留她在醫院待著。媽媽急著要走了，她跟我道別時，我一言不發。

我什么都沒說。

希望她全都懂。

因為我懂了，她不顧醫生的勸阻，一定要回來看看我。

木心說：“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從前的我天真爛漫，而現在的我會想很多很多。一個小物件，一個漢字，可以引發我無數的思慮。從前的父母和睦恩愛，現在的父母吵架不斷。一個小的意見分歧竟會引發一場罵戰 。

爸，如果你想要孩子你就讓媽媽生吧。我不拒絕了。

時間的流逝見證了我的成長與他們的流年。時光，你何必急著拉我長大，催他們變老。你可知年華易逝，永不再來。請你慢一點，再慢一點。我想用一生的時間去理解他們，用一輩子去表達我愛你。

（四）雨后會有彩虹

雨后的空氣里卷夾著泥土潮濕的氣息。媽媽在我放假的最后一天回了家。我終究沒有把我對二胎的改觀告訴爸爸，或許是我太懦弱了。媽媽吃了藥回來后，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孩子早已在她腹中死去。媽媽在朋友圈給我留言說：“寶貝女兒，媽不知道這件事會對你影響這么大，媽壓根就沒想過再生，你一定要好好調節，別影響心情。”

命運又一次擅自做了決定，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這三天的假期，我好像經歷了一生，很漫長的一生。

應學校的要求，我去剪掉了自己好不容易留長了一點的頭發。

“還是像原來一樣剪一點點就夠了吧？”

“不了，剪成短發吧。”

我已決心告別過去，從剪頭發開始，和未來的自己說一聲hello。

你相信嗎？傾盆大雨過后，一定會有彩虹。

編輯/王語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