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深夜吃過的美食

林11

[1]

最近黃磊老師的《深夜食堂》被吐槽火了。我特地看了日版電視劇，兩部劇確實看起來有差別，但這并不妨礙我對美食的熱愛。在我的印象中，能夠記起味道的深夜美食有三次。

五歲的我被寄養(yǎng)在外婆家，每晚都是遵著老人的生活作息，八點四十分洗臉刷牙洗腳，上床時間通常是九點。我爸的下班時間是八點半。我家跟外婆家隔著很遠的距離，一座山跟一個鎮(zhèn)。很多時候，我會連著一個月見不到爸爸媽媽，有時候會固執(zhí)地守在客廳里，看著墻上古老的時鐘繞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咚咚咚”敲到九下，外婆就催著我去睡覺。我打著呵欠卻還想再等一會兒，因為覺得爸爸今晚會過來看我。在幾次希望落空后，我便不再相信我的預感，早早爬上床睡覺。

有一天夜里，我迷迷糊糊地被叫醒，拖著拖鞋打著呵欠走出房間，就看到爸爸坐在客廳里。我開心地扎進他懷里，“老林啊，你都多久沒來看我了？”“是是是，老林錯了。”外婆在旁邊笑罵道：“沒大沒小的。”爸爸接著拿出一個大盒子，“坐好咯，看我給你帶了啥？”我好奇地看著他打開一個包裝精美的大盒子，拆掉紅色絲綢帶，拿出一個圓形的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東西。“這是不是電視上的那些蛋糕啊？”“對，你等一下，我來切。”爸爸小心翼翼切成四份，然后把他那份的水果和巧克力都撥到我的蛋糕上。我虔誠地聞著蛋糕，看著上面滿滿當當的水果、巧克力，迫不及待地叉起一塊來，“不苦，真好吃！”“慢點兒吃，奶油都蹭臉上了。”最后我把盤子都刮得干干凈凈，還把外公吃不完的一半也吃掉了，甚至吮了吮手指上的奶油，“好吃！爸爸明天要買一個給韜韜！”“爸還買了一個呢！待會拿回家給你媽她們吃。”那是我第一次吃蛋糕，從前電視里遙不可及的東西嘗到了，覺得難怪那么多小孩子都喜歡吃，簡直比外婆做的魚松還要好吃。我想以后回家了要跟玩伴們吹噓下，我吃過最好吃的蛋糕了，鎮(zhèn)上都沒得賣的蛋糕。想著想著，迷迷糊糊就睡著了，連爸爸幾時走的都不知道。

[2]

上初二那年，我前所未有的叛逆，喜歡做出格的事情惹我媽生氣，比如燙非主流的頭發(fā)、看小說、曠課、罷考、談戀愛等一系列違背了我之前乖巧懂事形象的事情。看到我媽氣得直跳腳，我心里竟然是暗喜，感覺成功地報復了她前十三年對我的放養(yǎng)式教育。

記憶里最深刻的一次爭吵，我罵了她更年期，她沖過來給我一巴掌，而后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我則是捂著臉，摔門而去，一滴眼淚也沒掉，心里委屈地想著“我爸都沒打過我，你居然打我！”而不是反思自己的過錯，甚至中午也沒回家吃飯，騎著自行車繞著小鎮(zhèn)一圈又一圈地逛，聞著家家戶戶傳出的飯菜香，咽了咽口水，熬到上課就去上學。待到晚上回家，看著餐桌上擺著三人的飯碗，冷哼一聲，徑直回到自己房間。整整一天，除了早餐吃的腸粉，再未吃過什么東西。

直到八點多爸爸回家，過了一會兒他敲開我的房門，嘆了口氣，“出來吧。”我趿拉著拖鞋不情不愿地走出房門。客廳里播著電視劇，我媽靠在沙發(fā)上。爸爸端來一碗面，摸了摸我的頭，“吃吧。”就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那一瞬間是形容不出的感受，湯面上躺著金黃的荷包蛋，撒上蔥花、香菜、碎海苔，格外好看，旁邊還臥著一條煎過的紅腸……我大口大口地吃著面，眼淚也大顆大顆往碗里掉，又委屈又嫌自己丟人，跑到廚房痛快地邊吃邊哭。末了，還把整碗湯都喝下去，那可能是我爸發(fā)揮最超常的一碗面了。

到現在我都沒原諒那時候的自己——又狂妄又自以為是，傷透了我媽的心，丟光了她當老師的臉面。真想回到十三歲那年給自己幾個大耳光，可是誰都明白時光不可能倒流，所以我只能趁現在，加倍對我媽好，做回那個乖巧懂事的女兒。

[3]

高三的時候，跟很多朋友鬧掰，倒也不是因為什么大矛盾，大概是我壓力太大，又不會控制情緒，一不順心就得罪了很多朋友。可萬幸的是，還有一個人始終陪在我身邊，現在我都覺得她怎么那么好呢？簡直就是老天送到我身邊來的Angel。

我們很多次沒去上晚自習，反而跑到宿舍，開著小臺燈在我床上自習。她的理科尤為不好，每次跟她講題，總能氣到我邊磨牙邊敲她的頭，“你怎么還不懂呢？”她卻笑瞇瞇哄我，“好，別生氣，你再講一遍嘛。”這么可愛溫柔的女孩子卻能在我被“千夫所指”時挺身而出，大大方方陪在我左右，表明她的立場。她曾經跟別人說過“我信她，她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我所有的自負、驕傲、冷漠，不過是因為想偽裝掉潛藏在心底的自卑、懦弱和不果敢，她卻能輕而易舉看穿，不憐憫、不同情，用平等的態(tài)度陪伴我。我想我還欠她一句“謝謝”。

我們在每周六晚上，都會買很多小零食，最喜歡的是三塊錢一大包的盼盼薯片，牛肉味的，兩塊錢一瓶的可口可樂，擺在小桌子上，坐在宿舍的地板上，兩人邊吃零食邊開著玩笑。薯片嘎吱脆的聲音，可樂開蓋冒泡噗噗地響，匯成夏日的樂章。偶爾也會買幾瓶純生啤酒，找小賣部阿姨借開瓶器，兩人喝著啤酒痛罵學校居然沒賣燒烤真可惡，甚至也曾大晚上不睡覺跑去宿舍天臺上看月亮星星、談理想……高考前做盡了瘋狂的事情，也許諾大學還要在一起。現在我快畢業(yè)了，兩人隔著茫茫兩千公里，隔著屏幕分享著喜怒哀樂，有時也會約好在同一時間做同樣的事情，再把照片P到一起，這樣就好像我們從來都沒有分離過。

也許這些我覺得是美食的東西，在旁人眼中沒有什么獨特可言，但是很多東西，你沒有經歷過就不會懂個中滋味。我仍然很感謝這些年的成長，這些深夜吃過的東西，它們每一樣都有它的故事，每一樣都有它的意義。

編輯/李鵬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