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杉杉 魯釗陽
內容摘要:從理論分析來看,農產品價格波動對農民收入增長會產生影響,這種影響主要體現在農產品價格波動影響農民家庭農業生產經營收入、農民家庭在鄉從事非農經營收入和農村集體經濟收入等方面。從實證結果來看,農產品價格波動與農民收入增長呈現負相關關系。同時,農民收入增長的滯后項、農村金融發展水平、農村產業結構狀況、農村人力資本水平、財政支農支出水平、城鎮化水平與農民收入增長顯著正相關,而農村固定資產投資則與農民收入增長顯著負相關。
關鍵詞:農產品價格波動 農民收入增長 動態面板數據模型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我國經濟的持續高速增長,農民工數量顯著增多,大量農村富余勞動力紛紛從農村到城鎮、從農業轉入到第二、三產業就業,農民“離農”、“棄農”現象越來越常見。即便是留守農村的勞動力,專業從事農產品生產的也并不多見,兼業經營的現象極為普遍,農戶都或多或少與農產品“產-供-銷”一體化產業鏈相關。基于此,農產品價格的波動,尤其是農產品價格的畸形波動,會對農民收入增長帶來直接的影響。
農產品價格波動影響農民收入增長的理論分析
(一)農產品價格波動影響農民家庭農業生產經營收入
從我國的實際情況來看,農民家庭農業生產經營收入主要指的是農民通過出售自己勞動所得的產品,從而獲取的收入。盡管隨著時代的發展,專業從事農產品生產經營的農民數量顯著減少,但是農村土地規模化、集約化趨勢在顯著增強,農業龍頭企業、農民專業合作社和種養殖業大戶在帶動個體農戶增產增收方面的作用也越來越明顯。如果農產品價格能夠與經濟社會發展都保持較為穩定的增長速度,農產品價格不發生大幅度的畸形波動,農民家庭農業生產經營收入就會有保障。反之,如果農產品價格大幅度畸形波動,個體農戶無法抵御市場經濟所帶來的價格風險,就會成為農產品價格波動的直接受害者,其家庭農業生產經營收入就無法得到保障;為避免農產品價格波動所帶來的風險,在很多時候個體農戶會緊跟市場行情來組織農業生產。但當面對市場風險時,個體農戶只能被動接受,而不能夠積極主動應對。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農戶的家庭農業生產經營收入不受農戶自身控制,而完全由外在市場力量所掌控。
(二)農產品價格波動影響農民家庭在鄉從事非農經營收入
從我國的實際情況來看,農民家庭在鄉從事非農經營收入,主要是通過從事與農產品“產-供-銷”一體化相關工作所獲取的。對絕大多數個體農戶來說,在農業勞動生產空閑之際,多會選擇到離家較近的農業龍頭企業和大型種養殖專業戶家里從事短期的兼業勞動。如果農產品價格保持穩定,不發生大幅度的畸形波動,農業龍頭企業和大型種養殖專業戶的收益就會相對穩定。反之,如果農產品價格經常發生大幅度畸形波動,在農產品價格風險面前,無論是農業龍頭企業,還是大型種養殖專業戶都會比較謹慎,不愿意積極擴大產銷規模。甚至在某些情況下,農業龍頭企業和大型種養殖專業戶還會壓縮產銷規模和裁減工作崗位。這些情況都會直接影響農戶的非農經營收入。所以農產品價格的相對穩定,不僅有利于農業龍頭企業和大型種養殖專業戶的穩步發展,而且可以為農戶兼業從事非農經營創造條件。
(三)農產品價格波動影響農村集體經濟收入
隨著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成為我國集體經濟組織的基本制度長期穩定下來,農村各種基礎性資源逐步分配給個體農戶。但我國相當部分鄉鎮和村社仍然掌握著一定的資源,如未分配的集體耕地、林地、牧場等,這些資源成為農村集體經濟收入的重要來源。從我國的實際情況來看,這些資源的屬性決定了其最終用途是與農產品生產經營緊密相關的。農產品價格如果能夠與經濟社會發展保持一致,以耕地、林地、牧場等為生產基礎的各級各類經營主體收入就穩定,農村集體經濟收入來源就有保障。作為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重要受益者,農民收入是與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直接相關的。當農產品價格基本穩定的時候,未分配的資源能夠為農村集體經濟創造更高的效益,農民就會得到更高的回報;反之,農民回報則會受到影響。
農產品價格波動影響農民收入增長的實證分析
(一)指標選擇與模型設定
被解釋變量。被解釋變量。
基于不同的研究目的,學者們實際采用的指標存在差異。比如,沈坤榮和張璟(2007)用農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表示農民收入增長,冒佩華和徐驥(2015)用從事農業生產的經營性收入、財產性收入以及非農工資性收入之和表示農民收入增長?;谘芯康膶嶋H需要,本文采用扣除價格因素影響后的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表示農民收入增長,記為nmsrzz。
核心解釋變量。農產品的概念內涵極其豐富,若按照農產品所包含的種類來一一研究農產品價格波動對農民收入增長的影響并不現實。因此,本文從宏觀視角出發,用農產品生產價格指數的變動表示農產品價格波動,記為ncpjg。
其他控制變量。農村金融發展水平,用農村人均貸款表示農村金融發展水平,記為ncjrfz;農村固定資產投資,用農村固定資產投資額表示農村固定資產投資,記為ncgdzc;農村產業結構狀況,用農林牧漁業產業增加值與非農產業增加值之比來表示,記為nccyjg;農村人力資本水平,借鑒駱永民和樊麗明(2014)的做法,用平均受教育年限來表示農村人力資本水平,記為ncrlzb;財政支農支出水平,借鑒毛其淋(2011)的做法,用人均地方政府財政支農支出表示財政支農支出水平,記為czzn;城鎮化水平,基于陸銘和陳釗(2004)的成果,采用非農業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來表示城鎮化水平,記為czh。
考慮到當期農民收入增長受前期農民收入增長的影響,設定農產品價格波動影響農民收入增長的動態面板數據模型如下:
lnnmsrzzit=γ0+γ1lnnmsrzzit-1+γ2lnncpjgit+
γ3lnncjrfzit+γ4lnncgdzcit+γ5lnnccyjgit+γ6lnncrlzbit+endprint
γ7lnczznit+γ8lnczhit+ct+εit
上式中,為減輕異方差帶來的負面影響,所有指標均取對數,it表示i時期t地區,ci表示個體異質性,ξit表示隨機誤差項。
(二)數據來源及相關說明
本文所確定的樣本區間為1999-2013年,樣本為我國31個省級單位。農民收入增長指標的原始數據資料來源于《新中國六十年統計資料匯編》和中經網統計數據庫,農產品價格波動指標的原始數據資料來源于《中國農產品價格調查年鑒(2000-2014)》,本文其他指標原始數據資料來源于中經網統計數據庫。對于部分地區部分指標的缺失數據,本文采取插值法補齊,所有涉及價格度量的指標均采用GDP平減指數剔除物價因素的影響。
(三)實證結果及相關解釋
在實際檢驗過程中,本文同時采用Levin,Lin & Chu檢驗、Im Pesaran and Shin檢驗、ADF-Fisher Chi-square檢驗和PP-Fisher Chi-square檢驗,取這四種檢驗均一致的結果,檢驗結果如表1所示。從表1中可以看出,雖然所有變量的原始序列沒有同時通過上述的四種檢驗,但所有變量的一階差分序列均同時通過檢驗,所以本文所選擇的變量都是一階單整的。
在確保所有變量均是一階單整的前提條件下,可對本文所設定的農產品價格波動影響年收入增長的動態面板數據模型進行實證回歸分析,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從表2中第3列Sargan檢驗概率值p(p=0.0057)可知,差分GMM工具變量無效,這說明工具變量與誤差項相關或誤差項存在異方差的可能;為了糾正由異方差所帶來的系數估計偏差問題,進一步分析第4列的結果,m2即AR(2)的概率值 p(p=0.5021)表明差分的誤差項存在二階自相關且不顯著,同時,Sargan檢驗的概率值p(p=0.6217)也表明二階差分GMM工具變量是有效的。理論上來說,當因變量一期滯后項系數為0.8-0.9時,差分GMM估計的系數相對于系統GMM來說不準確性要大。通過對比表2中第5列和第6列中Sargan檢驗和差分Sargan檢驗的概率值p可知:第6列即系統GMM(SYS GMM)的估計量具有更好的一致性和有效性。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選擇表2中第6列的回歸結果來分析農產品價格波動對農民收入增長的影響。
農民收入增長的滯后項與農民收入增長顯著正相關。從現實來看,影響農民收入增長的主觀因素是農民自身難以在短期內得到快速提升,即便是影響農民收入增長的外在客觀環境相對來說容易改變,但考慮到政策執行的實際成效,也需要較長時間。所以要切實有效地提升農民收入,不僅需要農民自身持續不斷的努力,還需要政府營造良好的政策環境。雖然我國對農民增產增收高度重視,并且在全面提升農民綜合素質和培育新型農民方面進行了大量的投入,出臺落實了一系列支農惠農政策,但從目前實際情況來看,農民收入增長仍然是難題。
農產品價格波動與農民收入增長顯著負相關。從現實來看,農產品價格波動對農民收入增長的負面影響是極其顯著的。當農產品價格大幅度畸形上漲時,會吸引大量的個體農戶盲目跟風擴大生產經營規模,改變市場上農產品供求狀態,導致市場上農產品供給過剩,農產品價格快速下跌。這時由于個體農戶抵御市場風險能力弱,導致絕大多數農產品滯銷,因此個體農戶就成為農產品價格畸形波動的最直接受害者。當農產品價格畸形下跌時,個體農戶無法承受價格下跌所帶來的影響,就會迅速縮減生產規模,導致來年農產品供給不足;如果來年農產品價格上漲,由于農戶已經縮減了生產規模,所以仍然無法從農產品價格上漲中獲益。在當前我國農業生產經營模式下,個體農戶由于受信息不對稱的直接影響,無論是農產品價格上漲還是下跌,都無法從中受益。
農村金融發展水平與農民收入增長顯著正相關。農村金融發展水平的穩步提升,不僅可以顯著改善農民融資難的現實問題,還可以為農戶投資理財提供極大便利,直接增加農民收入。筆者2015年12月通過對重慶市渝東南生態保護發展區部分區縣調研,發現一般農村金融發展水平高的區縣,新金融業態發展好,農業經濟發展融資難的問題表現不明顯,農業經濟發展速度快,農民收入增長快;反之則農民收入增長遲緩。
農村固定資產投資與農民收入增長顯著負相關。在20世紀80年代,基礎設施建設嚴重制約經濟社會發展,為此國家和部分地區提出“要致富、先修路”的發展理念。在此理念的指引下,中西部欠發達地區基礎設施建設飛速發展,制約經濟社會發展的“路、水、電”等硬件條件得到了顯著改善。進入21世紀,隨著國家對基礎設施建設持續不斷地投入,基礎設施建設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制約作用在逐步弱化。隨著農村固定資產投資的持續增加,制約農民增產增收的障礙逐步被掃除,農村固定資產投資在影響農民收入增長方面的作用進一步被弱化。
農村產業結構狀況與農民收入增長顯著正相關。目前,我國個體農戶通過小規模的種養殖業的發展,難以實現家庭人均純收入的顯著增加;相反,種養殖業專業大戶、家庭農場、農民專業合作社和農業龍頭企業的發展,則給農民帶來更多的實惠。隨著農村產業結構的日益優化,個體農戶可以選擇從事非農產業或者是兼業經營。在確保糧食自給自足的前提條件下,農村產業結構的優化可以為農民提供更多的獲利機會,有利于農民收入的增長。
農村人力資本水平與農民收入增長顯著正相關。在激烈的社會競爭環境中,大學畢業生找到理想工作的難度加大,因此在部分農村地區流行“讀書無用論”的觀點,認為接受教育不能夠為農村孩子的職業晉升帶來顯著優勢,部分農村地區人力資本水平呈現下降趨勢。事實上,從全社會就業群體的整體職業生涯發展來看,絕大部分接受過良好教育的群體所獲得的就業機會和薪酬待遇要比其他群體高。
財政支農支出水平與農民收入增長顯著正相關。作為國家支持農業發展的重要手段,財政支農的概念內涵極其豐富。財政支農,包括重點生態工程建設、抗災救災、扶貧開發、農業產業結構轉型升級、農業綜合開發、農村衛生服務體系建設等。以農業綜合開發為例,土地整治和農業產業化經營是其最核心的內容。它們對于促進農業生產發展,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穩步提升農民收入具有顯著的積極意義。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國家全面推廣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農村大集體時期的農田水利設施修葺和完善工作日益滯后,難以滿足農業生產經營發展的現實需要。但農業綜合開發力度的強化,使制約農業發展的諸多硬件問題逐步得到改善,農民收入穩步增長。endprint
城鎮化水平與農民收入增長顯著正相關。隨著城鎮化水平的提高,城鎮加快了向城鄉結合部和農村擴張的步伐,這為農民的就業增收創造了新條件。一方面,隨著城鎮的擴張,農民可以更方便快捷地在城鎮找到工作。比如,城鎮對家政服務職工的需求和城鎮化過程中對建筑工人的需求可以為農民工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另一方面,隨著城鎮化的發展,城鎮居民對蔬菜等農產品的需求會加大,進而為農民增收提供條件。與偏遠山區相比,城鄉結合部或離城鎮較近的農村經濟會更活躍,城鎮經濟社會發展的溢出效應成效顯著;而偏僻的山區農民,收入增長則較為緩慢。
研究結論及對策建議
本文在分析農產品價格波動影響農民收入增長理論機理的基礎上,設定動態面板數據模型,分析我國31個省級單位1999年-2013年的數據,實證研究農產品價格波動對農民收入增長的影響。實證結果發現:農產品價格波動與農民收入增長呈現負相關關系,農產品價格波動越大越不利于農民收入增長。同時發現,農民收入增長的滯后項、農村金融發展水平、農村產業結構狀況、農村人力資本水平、財政支農支出水平、城鎮化水平與農民收入增長顯著正相關,而農村固定資產投資則與農民收入增長顯著負相關。
通過實證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建議:第一,要采取措施確保農產品價格的基本穩定,為農民收入的增長夯實基礎。要不斷優化農業生產資源的配置,提高農業資源的使用效率,從供給層面避免農產品價格出現波動而影響農民收入增長。要高度重視農產品流通體制改革及現代物流技術和新型貿易方式在農產品流通領域的推廣,在確保農產品價格基本穩定的同時增加農民的收入。第二,要高度重視影響農民收入增長的其他因素,為農民收入增長掃除各方面的障礙。不斷深化農村金融改革,提高農村金融發展水平,支持、鼓勵和引導城鎮金融資源服務于農村經濟,切實緩解農民增收過程中面臨的融資難問題;加快農村工業化進程,創造條件扶持農村第三產業的發展,逐步調整農村不合理的產業結構,切實保障農民在農業產業鏈中的合法權益,確保農民收入的增長;強化對農村地區的教育投入,加快農村教育事業的發展,將農村人力資源優勢轉變為人力資本優勢,為農民收入的穩步增長創造條件;將財政支農政策與國家新型城鎮化戰略有機結合,支持、鼓勵和引導符合條件的農民轉變為城鎮居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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