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緒君
摘要:《紅高粱》是莫言認真學習、大膽運用西方意識流和魔幻現實主義創作手法,深入剖析中華民族的生命意識和文化心理的結晶。《紅高粱》一方面在深層面地剖析中華民族的內在心理文化,一方面在反叛中國人的傳統閱讀習慣和思維方式。
關鍵詞:人物原生態;情節超時空;環境大特寫
讀《百年孤獨》遭受的是孤獨,讀,《紅高粱》遭受的不僅僅是孤獨,還有心靈的巨烈揉搓。《紅高粱》不能用傳統的閱讀習慣去閱讀和思考,因為你看不到傳統意義的人物、情節和環境,看到的是意識流和魔幻現實主義。
人物描寫追求人物原生態的方法是《紅高粱》人物塑造的一個顯著特征。這種創作方法源于莫言從哲學的角度審視我們的民族文化心理。莫言對歷史、對人進行哲學審視是他學習馬爾克斯的大膽試驗。莫言認為馬爾克斯“之所以能如此瀟灑地敘述,與他哲學上的深思密不可分。我認為他在用一顆悲愴的心靈,去尋找拉美迷失的溫暖的精神家園。”莫言也試著“站在一個非常的高峰”(哲學)來審視“東北高密鄉”“迷失的溫暖的精神家園”,努力打破傳統小說總是刻意尋找人物的英雄面或卑微面,以集中顯示社會教育作用的創作原則,回歸人的本性,從而深層次地剖析我們的民族。“創作者要有天馬行空的狂氣和雄風。無論是在創作思想上,還是在藝術風格上,都必須有點邪勁兒。”莫言用長鏡頭的方式“邪勁”地將人物的本性全部掃進了《紅高粱》,讓讀者在心靈的揉搓里感受到人物是否英雄是件次要的事,重要的是感受我們民族的生命和文化。
人物的原生態,讓我們從人性的角度,看到了人的本身。《紅高粱》確實有股揉搓讀者心靈的“邪勁兒”,讓讀者在心靈的沖擊中去思考人,去思考生命、自由、幸福的真正含義。透析人性才是真正的藝術。
傳統小說視情節為生命。馬克思在致拉薩爾的信中談到情節時說:“首先,我應當稱贊結構和情節”。恩格斯在致拉薩爾的信中也說:“如果首先談形式的話,那末,情節的巧妙的安排和劇本的從頭到尾的戲劇性使我驚嘆不已”。傳統小說精心構思情節,讓讀者在扣人心弦中愛不釋手。然而《紅高粱》卻反叛了這個創作原則。他將情節淡化,淡化到沒有曲折,沒有>中突,沒有引人入勝,淡化到只有一個線索,即“我”爺爺余占鰲在墨水河畔伏擊日寇以及和“我”奶奶的愛情糾葛。
“魔幻現實主義作家為了更自如地反映深刻的心理狀態,超越時間與空間的限制,使讀者更深入地潛入人物的靈魂,在小說結構上,通常故意打亂時間順序,使情節顛倒、跳躍……”《紅高粱》在敘事上采用了“心理時間”,讓讀者隨著“我”的“心理時間”一起去感受。這種敘事方法是在對讀者傳統閱讀習慣和思維方式進行肢解。“好端端的傳統故事變得面目全非,明白曉暢的情節變得如此陌生”。俄國批評家施克洛夫斯基認為“藝術的技巧就是使對象陌生,使形式變得困難,增加感覺的難度和長度……”《紅高粱》的敘事手法遭到了眾多非議,但非議者卻在閱讀習慣的揉搓中得到了心靈的洗滌。
象征、隱喻、暗示、借代等表現手法是魔幻現實主義者慣用的技法。他們用虛幻、荒誕、變形的方式表現出一種超表象、超現實的氛圍。對此,莫言毫不隱諱地說:“沒有象征和寓意的小說是清湯寡水。空靈美、朦朧美都難離象征而存在”。“在海一樣的藍天里翱翔”的鴿子是中華民族渴望生命、渴望自由的象征,“野合”是反叛封建,追求幸福的象征,紅高粱酒是敢恨敢愛精神的象征。與馬爾克斯相比,莫言的象征又附著了我過的傳統藝術,即朦朧,空靈,使其象征更具有博大的空間。讀解象征的意義是需要耐心的,這種耐心象毛毛蟲似地反復揉搓著讀者的心靈。很少有人能一次讀完小說《紅高粱》,倒是擠著去看電影《紅高粱》。但無論怎樣,《紅高粱》的探索卻也正是民族創新意識的需要。
莫言為了從哲學的角度審視我們民族的文化心理,采用了影視藝術中常用的大特寫。
在《紅高粱》“無邊無際的紅高粱紅成汪洋的血海。高粱高密輝煌,高粱凄婉可人,高梁愛情激蕩”,在這里“我”“奶奶用燒酒洗臉”,在這里“三百多個鄉親疊股枕臂、陳尸狼藉,流出的鮮血灌溉了一大片高粱,把高粱下的黑土浸泡成稀泥”,而“我”奶奶“飄然而起,跟著鴿子,劃動新生的羽翼,輕盈地旋轉,”“跟著鴿子飛著……”。這里充滿著紅色,高粱是紅的,太陽是紅的,酒是紅的,血是紅的。這種紅色布滿東北高密鄉,布滿《紅高粱》,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和心靈的震撼。《紅高粱》的環境大特寫,不僅表現在紅色的夸張,也表現在環境的人格化。“遍野的高粱都在痛苦”,“我爺爺輩的好漢們,都有高密東北鄉人高粱般鮮明的性格”,天地人和,物我合一,體現出中華民族傳統的生命哲學,一旦紅高粱的自由與幸福遭受侵犯,紅高粱人也就能拼命為自由與幸福而抗爭。
莫言曾說:“無論創作思想上還是藝術風格上,不妨有點隨意性,有點邪勁兒。不要害怕和別人走的不是一條路”。《紅高粱》便是他創作理念的注解。他沖破傳統小說在人物、情節和環境創作原則上的壁壘,大膽借用福克納和馬爾克斯的創作技巧,對人物性化,對情節淡化,對環境強化,通過人的原生態的描述、心靈的敘述、充盈著的紅色的象征,從而站在哲學的高度上,揭示我們民族強烈的執著的生命意識和存在的多變的農民文化心理,以新奇的審美意識,給了讀者以全新的真的藝術時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