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誠龍
曾國藩任職京都,那些年日子過得不好不壞。
曾國藩初到京都,買不起轎子多半是走路上班的。道光二十七年(1847),曾國藩升任內閣學士兼吏部侍郎,副部級了,事務多了,“余現尚沒換綠呢車,惟添一騾。”在此之前,“前三月買驢子一頭。頃,趙炳坤又送一頭。”驢子騾子,買買送送——人家送他,他送人家,到了出京那年,共養三頭,加起來值錢164兩;車子買起來容易,養起來難,買車(牲口)160多兩,養車是300多兩,一倍多。
大清副部長級,沒配公車么?大清確是不給官員配公車的,但大清給政策,給養廉銀。工資不高,養廉銀相當高。地方要員不說了,他們那里養廉銀外,還有種種陋規,征稅中的“火耗”也可撈一把。京官窮些,不過地方官有各種孝敬,收入甚豐;乾隆十四年(1749)下發文件:“吏、禮二部堂司各官,向未議養廉,著加恩于三庫飯銀盈余數內,各賞給銀一萬兩,分贍養廉。”一萬兩銀子,少說相當如今四百萬,羨煞人。
四百萬在京都或還真不好活,單是住房一項,會讓人吃緊。曾國藩當副部長,年俸155兩;加恩俸和祿米,一年510多兩;另外還有說話補貼(時稱飯銀),每年100兩;不算養廉銀,也是年薪七八百兩了。曾國藩在京都,搬家八次,都是租的,在繩匠胡同租房,每月二十千文,貴是不是?不貴,“屋甚好,共十八間……此房房屋爽塏,氣象寬敞”。道光二十年,曾國藩升翰林院侍講,他又另外租房了,“有房屋二十八間,月租三十千文”,且,“極為寬敞”,算起來年租多少,251兩,確乎有點高。
古之官人,一個工作,全家跟著。一個家庭幾十口人,都靠他一個人;朝廷打了養廉銀算盤后,其他什么事都不管了。這么一算,那錢還真不夠用。
曾國藩日子過得還好,住房一次比一次敞亮,一則官越當越大了,二則人口越來越多了;三則臉面越來越講了。別的不說,他家私家車有三臺,加上驢子騾子代步車,家里交通工具真不少。人口多是事實,沒排場成分?
曾國藩交通工具來源者二,一是自家買的,二是別人送的。他買了一頭驢子,趙炳坤又送了他一頭;曾國藩一臺水車,一臺藍呢車,來歷無考。綠呢車是人家送的。“季仙九先生放山西巡撫,送我綠呢車,現尚未乘,擬待一二年后再換。”這話是道光二十九(1849)六月初一,寫給自己家人的家書。
曾國藩不坐綠呢車,從經濟上來說,確乎是省錢的。藍呢車二人小轎,綠呢車四人大轎了吧,一下子就要增加兩名司機開支。曾國藩贏得了綠呢車資格,也有了綠呢車,他也不坐,還教育子女“必宜常常走路,不可坐轎騎馬”。
曾國藩官當大了,若再有人送他綠呢車,他肯定拒絕,鮑超曾大包小包,送他禮包,曾公一一退回;當大官之曾國藩,很少見他收禮;當小官之曾國藩,常見他打秋風,常見他收受紅包禮金。大官隨時隨地,都是別人恭敬如儀,越是低調,人越尊重,視為高尚之舉。
曾國藩這些車,離京后,他做了處理:“車三輛一大一小一水車,牲口三個,問西順興可收用否?約共值二百金。若蕭家不要,或售與他人,不可太賤。大騾去年買時(托臨川買的)去五十金,小黑騾最好,值七十金,馬亦值四十金。與其太賤而售,不如送人(若價錢相安售亦可)。
馬系黎老伯借用,即可贈黎家。大方車或送羅椒生,或送朱久香皆可。此外二騾二車,請袁、毛、黎、袁諸老伯商量,應送何友即送之,騾子送楊臨川一個亦可。”
可見曾國藩要錢,也要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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