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有
曾經有那樣一個時代,曾經有那樣一批人物。他們那樣地想著,那樣地活著。他們離我們并不遙遠,但他們守護、在意、體現的精神、傳統、風骨,與我們相去甚遠。讀著他們,我們恍若隔世;撫摸歷史,我們常常浩嘆不已。民國時期的那批學人,有著與今天的學人迥然不同的風度、氣質、胸襟、學識和情趣。他們的個性或迂或狷或癡或狂,但內里全不失風骨、風趣或風雅,底子上都有一個“士”字守著。
—— 徐百柯《民國風度》
文人的骨氣,是靈魂的骨頭。一個人必先有靈魂,然后才可能有骨氣。那些令人敬慕的文化大師們,已經遠去。那時的他們,有知識,也更有情趣;有性格,也更講人格和品格;教學相長;不獨守三尺講臺,更在廣闊的社會舞臺上,展示文人獨特的風骨。文人風骨的確應該珍存,絕不能有半點丟失。
馬一浮:“我在,但我不見你!”
孫傳芳自認東南五省聯軍統帥,駐扎杭州。有一次,他慕名前來拜訪馬一浮。馬一浮不肯會見。家人鑒于孫傳芳的權勢,覺得不必搞得太僵,便打圓場說:“是不是可以告訴他你不在家?”馬一浮斷然說:“告訴他,人在家,就是不見!”弄得孫傳芳只好悻悻而返。
抗戰期間,馬一浮在重慶辦起復性書院。有一年,孔祥熙的母親去世,喪事辦得極為鋪張,一些附庸風雅的權貴還想要馬一浮寫一篇歌功頌德的墓志銘。他們先是派了一名副官找到馬一浮,毫不客氣地說:“孔部長的太夫人去世,請你寫一篇墓志銘,要趕快寫成。”馬一浮客氣地回絕:“老朽已經年邁,久不執筆寫文章了,請回復孔部長,恕難從命。”來人怏怏而歸。過了幾天,一位秘書又被派來。他說話客氣多了,先是頌揚馬老的道德文章,然后說明來意,說孔部長對母親如何孝順,懇請您老寫一篇墓志銘。馬一浮久不吭聲,來人又說:“孔部長絕不會讓您老白寫的,準備送您黃金若干兩。”
馬一浮聽說金錢交易,嚯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冷冷地說:“我雖一介寒儒,但從不為五斗米折腰,你請回去復命吧!”秘書也是無功而返。
劉文典面斥蔣介石
1928年,劉文典擔任安徽大學校長。當時蔣介石剛掌握大權不久,想提高自己的聲望,多次表示要到劉文典主持校務的安徽大學去視察,但劉拒絕其到校“訓話”。后來,蔣雖如愿以償,可在他視察時,校園到處冷冷清清,并沒有領袖所希望的那種隆重而熱烈的歡迎場面,因為,劉文典認為,“大學不是衙門,不需要向權貴獻媚。”
后來,安徽大學學生鬧學潮,蔣介石傳令劉文典當面向他匯報。劉文典對蔣介石給教育部下達的文件里使用了“責令、責成”“縱容學生鬧事”等詞十分不滿,自以為“我劉叔雅并非販夫走卒,即是高官也不應對我呼之而來,揮手而去!”見蔣介石時,他戴禮帽著長衫,昂首闊步。蔣介石沖口問:“你是劉文典么?”劉文典不僅沒叫他蔣主席,反而傲然說:“字叔雅,文典只是父母長輩叫的,不是隨便哪個人叫的。”蔣要劉交出在學生風潮中鬧事學生名單,要嚴懲罷課學生。劉文典說:“你是總司令,就應該帶好你的兵。我是大學校長,學校的事由我來管。”
蔣介石氣不打一處來,拍案大罵:“劉文典,你看看自己像個什么東西?簡直一個封建遺老!不把你這學閥撤掉,就對不起總理在天之靈!”劉文典反唇相譏:“蔣介石,你看看你是個什么東西?純粹一個封建軍閥!”說到激烈處,兩人互相拍桌大罵,一個罵“你是學閥”,一個罵“你是新軍閥”。
結果,學閥擰不過軍閥,蔣介石惱羞成怒,以“治學不嚴”的罪名,把劉校長關進大牢。此事在全國學術界引起了極大震動。安慶的學生舉行示威游行,要求“保障人權”“釋放劉文典”。后來,經國民黨元老蔡元培等說情、力保,陳立夫又從中斡旋,蔣才以“即日離皖”為條件,釋放了劉文典。
馬寅初:我不去見蔣介石,他要見我他自己來
著名經濟學家馬寅初,抗戰期間擔任重慶大學商學院院長兼中央大學經濟系主任,多次在公開演講中指責孔祥熙大發國難財。
一天,蔣介石召見重慶大學校長葉元龍,狠狠訓斥他:“你真糊涂,怎么可以請馬寅初當院長?你知道他在外邊罵行政院長孔祥熙嗎?他罵的話全是無稽之談!他罵孔祥熙就是罵我。”末了,蔣介石說:“下星期四你陪他到我這兒來,我要當面跟他談談。他是長輩,又是同鄉,總要以大局為重!”
校長怕碰釘子,讓侄子去向馬寅初轉達蔣介石的意思。馬寅初一聽,火冒三丈地說:“叫我去見他,我不去!讓憲兵來陪我去吧! ”又說:“文職不去拜見軍事長官,沒有這個必要!見了面就要吵嘴,犯不著!再說,從前我給他講過課,他是我的學生,學生應當來看老師,哪有老師去看學生的道理!他如果有話說,就叫他來看我!”
蔣介石知道后很生氣,又無計可施,只好對校長說:“我是想同他談談經濟問題。你回去告訴他,以后有時間,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但馬寅初始終置之不理。孔祥熙為了拉攏馬寅初,想請他出任財政部長,也遭到他了的嚴詞拒絕。
陶行知帶雞上課
著名教育家陶行知一次在武漢大學作報告,一上臺,他就從皮包里抓出一只雞來。同學一看,都笑了。等到笑聲一停,陶行知便當場演示喂雞:他掏出一把米,按住雞頭讓雞吃米,雞不吃;又掰開雞的嘴,將米粒塞開去,雞掙扎著仍不吃。接著,他松開手,把雞放在地上,又撒把米在地上,那雞便從容地啄起米來。
正當學生看得入神時,陶行知說:“教育就跟喂雞一樣,如果強迫學生學習,把知識硬灌給學生,學生是學不進去的。但若讓他自主地學習,充分發揮他的主觀能動性,效果就好得多。”
陶行知借助喂雞,生動形象地闡明了他的教肓原理。以前的教育是填鴨式,強迫式,灌輸式,扼殺了學生的創造性。陶先生的這堂課宣告了舊的教育方法的失敗,提倡一種新的教育理念。
還有一次,陶行知正在給學生上課,值日的學生氣喘吁吁地跑進教室,對他說:“蔣介石來了,先生是不是去接一接?”他推了推老式眼鏡回答:“你去問問他,是找我有事,還是來參觀學校?”說完仍舊繼續講課。一會兒,值日生趕回通報:“蔣介石說是來看看。”他“唔”了一聲,略一思索后說:“那……我就不見他了。”
昔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事權貴,陶行知對權貴也沒有一點阿諛奉承之媚態,令人欽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