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 青 張 玉
(1.浙江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 浙江 杭州 310058; 2.浙江大學 勞動保障與社會政策研究中心, 浙江 杭州 310058)
主題欄目:中國老齡化問題研究
老有所為與老有所樂:公益參與的社會補償效應
苗 青 張 玉
(1.浙江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 浙江 杭州 310058; 2.浙江大學 勞動保障與社會政策研究中心, 浙江 杭州 310058)
在老齡化時代,改善傳統老年觀念,實現老有所為與老有所樂,對老年人自身以及整個社會的福利水平都有重要意義。從公益參與的視角入手,可以為這一命題尋求思路。基于“中國綜合社會調查”數據,采用干預效應模型研究公益參與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響,結果表明,公益參與對老年人心理健康具有促進作用,健康狀況差、收入狀況差和受教育程度低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更有可能獲得增量促進。公益參與對老年人心理健康具有社會補償效應,弱勢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受益更多。社會應克服老年人公益參與過程中的障礙,建議老年人尤其是相對弱勢的老年人通過公益行動(老有所為)來提升心理健康水平(老有所樂)。
老年人; 公益參與; 心理健康; 社會補償效應
據社會服務發展統計公報,截至2016年底,全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有23 086萬人,占總人口的16.7%,比2000年人口普查上升6.4個百分點,其中65歲及以上人口15 003萬人,占總人口的10.8%,比2000年人口普查上升3.84個百分點①參見民政部《2016年社會服務發展統計公報》, http://www.gov.cn/xinwen/2017-08/03/content_5215805.htm, 2017年8月3日。。隨著老齡人口比例的提高,有關老年人的問題日益受到社會關注,其中,老年人的心理健康逐漸成為研究重點。研究發現,1998—2008年間老年人抑郁癥狀檢出率提高了21%[1]。2015年中國健康與養老追蹤調查項目(CHARLS)顯示,33.1%的受訪老人有較高程度的抑郁癥狀②參見孫文文《北大國發院發布養老研究報告:老人抽煙的少了,喝酒的多了》, 2016年10月20日, http://www.takefoto.cn/viewnews-953389.html, 2017年8月3日。。
如何才能促進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國外研究開始關注社會參與,尤其是公益參與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響。研究發現,公益參與有利于擴大老年人的社會支持網絡,實現老年人的價值,促進其心理健康。美國勞工統計局調查數據顯示,2015年美國55-64歲的人群中志愿者占比25.1%,65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口中志愿者占比23.5%,雖然老年人口中的志愿者比例低于35-44歲年齡段(28.9%)和45-54歲年齡段(28.0%),但老年人年均志愿服務時間更長*參見U.S.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 ″Volunteer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News Release,″ 2016-02-25, https://www.bls.gov/news.release/volun.htm, 2017-05-03。。在我國,鼓勵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也日益受到重視,2016年《“十三五”國家老齡事業發展和養老體系建設規劃》提出了“鼓勵老年人參加志愿服務,到2020年老年志愿者注冊人數達到老年人口總數的12%”的目標。但由于社會及老年人自身等諸多因素的影響和制約,我國老年人還未形成廣泛而有效的公益活動參與格局,國內學界亦鮮有公益參與對老年人心理健康影響的研究成果。
本研究采用全國性調查數據,基于“公益參與能否促進老年人心理健康”和“公益參與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響是否存在群體差異”這兩個問題,試圖突破公益參與和心理健康關系的現有研究局限,為提高老年人的福祉提供新的思路。
(一) 國外研究
研究顯示,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能夠降低抑郁程度,獲得更高的生活滿意度,有利于增強個人的幸福感。Musick和Wilson的研究使用了美國縱向調查數據,結果顯示,相比于65歲以下的人群,65歲以上的人群參與公益活動更能顯著降低抑郁感;此外,持續參與公益活動比不參與或短期參與更能有效降低抑郁感[2]。Morrow-Howell等的研究也證實了這一點,同時發現老年人參與公益組織的數量和類型對抑郁感的影響并不顯著[3]。McMunn等人使用英國縱向調查數據,同樣證實了參與公益活動有利于降低老年人的抑郁感、提高其生活滿意度[4]。Pilkington等的研究發現,參與公益活動對老年人的生活滿意度和正向情感具有積極作用,對負向情感具有消極作用。總體上看,大多數文獻都支持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對心理健康具有促進作用[5]。
但這種促進作用可能在不同的老年群體間存在差異。如Okun等的研究發現,隨著老年人慢性病數量的增加,參與公益活動對其幸福感的促進作用更強[6];Dulin等人指出,老年人經濟水平越低,參與公益活動對其幸福感的促進作用就越強。但總體來看,對這一方面還缺乏系統的研究[7]。
(二) 國內研究
國內近年來才有少量研究采用實證方法分析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對其生活滿意度和幸福感的影響。吳金晶等研究了老年人參與志愿活動對其主觀幸福感的影響,結果表明,參與志愿活動的老年人主觀幸福感水平更高[8]。曹楊等的研究發現,參與公益活動能夠顯著提高老年人的生活滿意度,男性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的生活滿意度更高[9]。成紅磊的研究發現,參與公益活動的老年人生活滿意度正向自評的發生比為58.1%[10]。
目前,國內該領域的研究剛剛起步,調查范圍普遍較小,且選題只考察公益參與和老年人生活滿意度或主觀幸福感的相關性,沒有深入探究這種影響在不同老年群體間的差異。
(一) 理論假設
老年人積極參與公益活動,以志愿者這一社會角色來彌補職業角色喪失所帶來的失落和不適,對保護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具有積極作用。這種積極作用通過多種機制得到發揮。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能夠獲得更多的社會支持[11],包括結交好友、身處困境時從社交圈中獲取支持,進而提高自身的健康水平。參與公益活動還能獲得自我滿足,展現自我價值[12]。由于公益活動種類豐富、涉及面廣,老年人有很大的彈性去嘗試以往未曾嘗試的工作,從而擴展眼界、增加積極的自我評價。此外,參與公益活動還可以提升老年人的成就感[13],通過服務他人,感受到對社會的貢獻,重拾生活的意義。由此推測,參與公益活動會對老年人的心理健康產生重要影響。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公益參與對老年人心理健康具有促進作用。與未參與公益活動的老年人相比,參與公益活動的老年人心理健康水平更高。
盡管公益參與可以彌補老年人已經喪失的社會角色,并且通過增加社會支持、實現老年人自我價值等途徑促進其心理健康,但對心理健康的影響在不同的老年群體間存在差異。我們推斷,相對弱勢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其心理健康水平能夠得到更有效的提高,即社會補償效應。這是因為相對弱勢的老年人往往具有較少的社會資源,社會認可度較低,社會支持網絡不足;但在參與公益活動后,他們可以獲得之前少有的社會認可,也可以從中得到自己急需的社會支持網絡,逐漸形成較高的自我價值感。因此,相比于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的老年人,他們實際上從參與公益活動中獲取的綜合效用更大。參與公益活動對他們而言不僅僅是奉獻,也是他們自身資源和信心增加的過程,進而促進他們的心理健康。因此,本文提出假設2:
假設2:公益參與對相對弱勢的老年人具有社會補償作用。相對弱勢的老年群體參與公益活動,其心理健康水平提高程度更為顯著。
為了衡量老年人是否弱勢,本文選擇健康、收入和教育三個指標,具體的研究假設如下:
假設2.1:與健康狀況好的老年人相比,健康狀況差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其心理健康水平能夠得到更為顯著的提高。
假設2.2:與收入高的老年人相比,收入低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其心理健康水平能夠得到更為顯著的提高。
假設2.3:與受教育程度高的老年人相比,受教育程度低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其心理健康水平能夠得到更為顯著的提高。
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對心理健康影響的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老年人公益參與對心理健康影響的理論模型
(二) 分析方法
老年人是否參與公益活動是一種自我選擇行為,是對個體經濟狀況、身體狀況以及其他諸多因素的一種適應性反應。換言之,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與否并非隨機行為,可能遵循了某些選擇機制,例如在現實生活中經濟條件較好、身體健康的老年人可能更傾向于參與公益活動,因此,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這個變量應當是內生的。如果采用簡單回歸分析的普通最小二乘法(OLS)進行估計,那么估計系數將是有偏且非一致的,此時采用干預效應模型(Treatment-effect Model)是一種恰當的選擇。郭申陽、弗雷澤指出干預效應模型在項目評估中有諸多應用,當評估人員使用的數據來自一個非隨機化實驗并因此要面對不可忽略的干預分配或選擇偏差時,該模型尤為有用[14]。在參考已有文獻的基礎上,本研究采用能夠控制和消除樣本選擇偏差的干預效應模型來分析老年人公益參與對心理健康的影響。
具體而言,干預效應模型可表達為如下兩個方程:
P(Vi=1|Z)=Φ(Ziλ),P(Vi=0|Z)=1-Φ(Ziλ)

其中,在回歸方程中,y表示老年人的心理健康;X表示影響老年人心理健康的一系列解釋變量,如人口特征、健康、收入等;β為參數向量;V表示老年人是否參與公益活動,Vi=1表示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Vi=0表示老年人未參與公益活動;δ為待估參數;ε表示誤差項。在選擇方程中,V表示老年人是否參與公益活動,Z表示影響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的一系列解釋變量,λ為參數向量,μ表示誤差項。
為了探究公益參與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響在不同老年群體間的差異,考察公益參與對相對弱勢的老年群體是否存在社會補償作用,本研究采用帶有交互項的干預效應模型進行檢驗。老年人是否弱勢主要通過健康、收入和受教育程度三個個體異質性指標進行衡量。我們在回歸方程(1)中增加個體異質性和是否參與公益活動的交互項,此時回歸方程變為(3)的形式,選擇方程保持不變。在方程(3)中,Vi×healthi為個體自評健康變量與是否參與公益活動變量的交互,通過捕捉其前面的系數γ來分析個體不同的健康狀況是否對老年人公益參與和心理健康之間的關系產生影響。同時,為了分析不同收入狀況和不同受教育程度的影響,本文也將方程(3)中的健康變量替換成收入狀況和受教育程度變量。通過使用帶有交互項的干預效應模型,我們可以對假設2、假設2.1、假設2.2和假設2.3進行驗證。
P(Vi=1|Z)=Φ(Ziλ),P(Vi=0|Z)=1-Φ(Ziλ)
(一) 數據來源
本研究所使用的數據來自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2005年度數據中的老年人(年齡在60歲及以上)部分。2005年中國綜合社會調查利用中國第五次人口普查1%抽樣調查的抽樣框,采用分層的四階段不等概率抽樣方法(PPS),有效樣本共10 372個。該數據是迄今為止唯一對參與公益活動和心理健康均有詳盡調查的數據庫,對實現本研究的目的而言非常理想。在篩選出老年群體,刪除不合理值和缺失值之后,進入分析過程的樣本數為1 765。
(二) 變量定義與描述
本文研究的是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對其心理健康的影響,因此,被解釋變量為老年人心理健康。通過詳細閱讀中國綜合社會調查2005年的問卷,對于心理健康,通過詢問“在上個月內,您是否因為一些情緒問題(例如焦慮、抑郁或易怒的感受)而感到困擾”進行測量,選項采用李克特五級評分,分數越高表明心理困擾越多,心理健康水平越差。
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為是否參與公益活動,問卷詢問“在業余時間里,您有沒有參加由您工作單位以外的社團組織安排/進行的公益/義務活動(如扶貧、社會救濟、賑災、掃盲、環保等)”,并提供了“一周幾次”、“一周一次”、“一月一次”、“一年幾次”和“從不”五個選項。由于我國公益活動參與尚未形成良好的社會氛圍,“一周幾次”和“一周一次”的樣本較少,本文將變量重新歸為參與(一周幾次、一周一次、一月一次和一年幾次)和不參與兩類。
另外,國內外相關研究表明,人口學特征、社會經濟特征、健康狀況以及社會支持等諸多因素均會影響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因此,本文將年齡、性別、婚姻狀態、城鄉地區、受教育程度、收入、健康、社會支持等變量作為控制變量,變量的具體定義和說明參見表1。

表1 變量的定義和說明

續表1
表2對樣本的基本情況進行了描述,從中我們可以了解到老年人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等方面的信息。研究樣本中,老年人的平均年齡為67.88歲,同時有14.79%的老年人在75歲及以上;男性比例略高于女性,占全部樣本的53.71%;80.91%的老年人目前為已婚狀態,其余19.09%的老年人或是從未結婚,或是已經離婚、喪偶;64.76%的老年人生活在城鎮;受教育程度以從未上過學和小學為主,占63.41%,大專及以上的老年人占7.42%;21.30%的老年人是中國共產黨黨員;老年人的平均年收入為7 470.63元,57.91%的老年人認為自己的社會經濟地位處于社會下層,只有7.76%認為自己處于社會上層;37.85%的老年人認為自己身體健康;東部地區老年人占46.29%,中部地區老年人占29.12%,西部地區老年人占24.59%。

表2 變量基本描述(n=1 765)

續表2
樣本心理健康的平均得分為2.378分,介于很少感到困擾和有些困擾的中間。進一步分析發現,選擇“有些感到困擾”、“很感到困擾”和“非常感到困擾”的老年人占全部樣本的42.72%,這表明有相當一部分老年人有一些情緒問題(例如焦慮、抑郁),老年人心理健康問題不容忽視。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的現狀主要從CGSS 2005數據中進行描述分析得出。一年內參與過公益活動的老年人數量總體偏低,僅占全部樣本的21.30%,這表明在我國還沒有形成廣泛而有效的公益活動參與格局。
(一) 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的影響因素分析
對于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的影響因素分析,本文借鑒了國內外的相關文獻。Wilson和Musick采用社會學視角構建了公益行為模型,運用人口學變量以及不同方面的資本變量對公益行為進行預測[15]。資本變量主要包括人力資本(受教育水平、收入和健康狀況)、社會資本(子女的數量和社交模式)以及文化資本(宗教和幫助的價值)。本文的影響因素分析借鑒該模型,同時考慮到我國老年人社會參與表現出極強的“官方依賴”情結,對政府、街道和社區組織開展的活動,老年人參與的積極性更高[16],本文增加了組織因素(黨員身份和對居/村委會關注程度)。最終選取了人口特征、人力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和組織因素五個方面。表3是Probit回歸分析的結果。
通過表3可以發現,年齡對是否參與公益活動有顯著影響,高齡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的可能性降低;居住在城市地區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的可能性高于居住在農村地區的老年人;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老年人越有可能參與公益活動;健康狀況越好和收入越高的老年人越有可能參與公益活動;身為黨員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的可能性高于非黨員人群,同時,老年人對社區居委會或村委會的關注程度越高,參與公益活動的可能性也越大。

表3 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影響因素的Probit回歸分析
注:n=1 756;***表示p<0.001,**表示p<0.01,*表示p<0.05。
(二) 公益參與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響分析
根據上述分析,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與否是內生的,受到年齡、地區、受教育程度、健康和收入等諸多因素的影響,此時,采用簡單回歸分析的普通最小二乘法(OLS)估計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對心理健康的影響就會導致系數有偏且非一致,因此,我們采用干預效應模型克服這種潛在的內生性問題。依據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的影響因素分析結果,我們選擇年齡、城鄉地區、受教育程度、個人年收入、生理健康、黨員身份和對居委會或村委會的關注程度等變量進入選擇方程。進入回歸方程的變量包括人口學特征、自評健康、收入狀況、家庭因素和社區因素等。表4為使用干預效應模型估計的回歸方程結果。

表4 干預效應模型的回歸結果
注:n=1 765;***表示p<0.001,**表示p<0.01,*表示p<0.05。
在模型設定方面,干預效應模型輸出了四個可供參考的統計值:rho、sigma、lambda和對ρ=0的似然比檢驗。其中,rho是選擇方程和回歸方程誤差項之間的相關系數,sigma是回歸方程誤差項的方差,兩者分別是方差-協方差矩陣中的ρ和σε。lambda統計量是逆米爾斯比值或非選擇風險。因為干預效應模型假定選擇方程和回歸方程的兩個誤差項之間的相關為非零,如果違背該假定會導致估計偏差,所以對H0:ρ=0進行檢驗是有用的,如果ρ顯著不等于0,則表明采用干預效應模式是合適的[14]。由表4可知ρ=0的似然比檢驗卡方值為85.56(p<0.001),因此可以在0.1%的顯著水平上拒絕原假設,采用干預效應模型在本研究中是合適的。
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與心理健康關系顯著,即參與公益活動有助于減少老年人的心理困擾,促進老年人心理健康,假設1得到了驗證。雖然在研究中,由于數據的限制我們沒有辦法量化參與公益活動的時間,但通過目前的研究結果,我們可以確認,適當地參與公益活動對老年人利大于弊。因此,社會和政府應當轉變思想,摒棄將老年人看作社會負擔的錯誤觀念,鼓勵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通過“老有所為”實現“老有所樂”,這將有益于全社會在日益加速的老齡化趨勢下獲得長壽紅利。
(三) 是否弱勢對公益參與和老年人心理健康關系的影響
以下將以自評健康、個人年收入和受教育程度三個指標衡量老年人是否相對弱勢,研究老年人弱勢與否是否會造成公益參與對心理健康的不同影響,從而驗證社會補償假設是否存在。本節使用的估計模型來源于方程(3)和(4),通過捕捉個體異質性與是否參與公益活動的交互項前面的系數γ,來考察老年人是否弱勢對公益參與和心理健康關系的影響。Brown和Mergoupis提供了含有交互項的干預效應模型的回歸步驟,以下回歸基于他們的程序進行[17]。表5匯報了回歸結果。

表5 弱勢屬性對公益參與和老年人心理健康關系的影響
注:***表示p<0.001,**表示p<0.01,*表示p<0.05,+表示p<0.1。
模型1為增加自評健康與公益參與的交互項后,以心理健康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到,交互項在0.1%的顯著水平上統計顯著,且系數(0.441)為正。這表明,與自評健康狀況較差的老年人比,自評健康狀況較好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后心理困擾降低得更少,也就是說自評健康狀況較差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更能有效促進心理健康。因此,假設2.1得到驗證。
模型2為增加個人年收入變量和公益參與的交互項后,以心理健康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到,交互項在10%的顯著水平上統計顯著,且系數(0.110)為正。這表明,與收入水平較低的老年人比,收入水平較高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后心理困擾降低得更少,也就是說收入水平較低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更能有效促進心理健康。因此,假設2.2得到驗證。這與國外的研究發現是一致的,證明在我國也存在社會經濟地位弱勢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受益更多的現象。
為了考察不同受教育程度的影響,我們將受教育程度變量重新處理為二值變量,從未上過學和小學文化水平編碼為0,初中及以上的文化水平編碼為1,其中受教育程度在初中及以上的老年人占全部樣本的36.60%。模型3為增加受教育程度變量和公益參與的交互項后,以心理健康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交互項在10%的顯著水平上統計顯著,且系數(0.200)為正。這表示,與受教育程度較低的老年人相比,受教育程度較高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后心理困擾降低得更少,也就是說受教育程度較低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后更能有效促進心理健康,假設2.3得到驗證。
根據上述回歸結果,健康狀況較差、收入水平較低和受教育程度較低的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其心理健康水平能夠得到更明顯的提高,這三類人群在參與公益活動中受益更多。這有力地驗證了社會補償假設。不可否認,吸納弱勢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存在一定的挑戰[18],但對整個社會而言,弱勢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問題更應值得注意,忽視這一人群會產生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的馬太效應。
公益參與能夠促進老年人的心理健康,這種促進作用對相對弱勢的老年人更為明顯。對此,本文提出兩方面建議:
第一,改變陳舊的養老觀念,營造公益參與氛圍。長期形成的養老即人生謝幕的理解是片面的,這種錯誤定位阻礙了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和服務他人的積極性。因此,社會需要提高對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的認同:在老有所養的前提下,倡導老有所為,對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給予政策、經濟等方面的支持;社會媒體應重視老年人參與公益活動的宣傳,營造濃厚的支持氛圍。當然,老年人個人也需要增強社會參與的信心與動力,以公益行動展示老年人的健康形象和自我價值。
第二,增強差別引導,吸納弱勢人群開展公益實踐。我國目前也在鼓勵擴大老年人社會參與、發展老年志愿服務,但重點在老專家、老知識分子等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的老年人。而本文的研究表明,相對弱勢的老年人群(如健康狀況差、收入水平低和受教育程度低的老年人)才是公益活動的最大受益者,因此,社會各界應格外關注相對弱勢的老年人的公益參與。公益組織在設計公益活動項目時,要考量弱勢群體參加的可能性,設計一些可以吸納弱勢群體參與的公益活動項目。社區對弱勢群體和被邊緣化的群體應重點關注,引導其參與公益活動,并大力宣傳其中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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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sefulnessofOlderAdultsandHappinessofOlderAdults:TheSocialCompensationEffectofParticipationinCommonwealActivities
Miao Qing Zhang Yu
(1.SchoolofPublicAffairs,ZhejiangUniversity,Hangzhou310058,China; 2.CenterforLaborEconomicsandPublicPolicyStudies,ZhejiangUniversity,Hangzhou310058,China)
With the increase in the proportion of older adults in our country, the psychological problems of older adults have aroused the attention from academia and the whole society. Maintaining a high level of mental health is directly related to the overall welfare levels and living conditions of older adults. The scholars abroad have begun to explor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ocial participation, especially participation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and mental health of older adults. However, in China participation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of older adults have not yet formed a broad and effective pattern. In this context, we attempt to study the impact of participation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of older adults on mental health, and hope to provide new ideas for the research on alleviating the pressure of aging population and achieving the happiness of older adults.
By reviewing the related literature about participation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and mental health of older adults, we forwarded the theoretical model in which participation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could affect mental health, and hypothesized that participation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can highly improve the mental health of older adults and provide ″social compensation effect″ for vulnerable people. If vulnerable older adults participate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they can get more benefit. On this basis, by using the data from 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 (CGSS) in 2005, we made an empirical analysis. First, we found that education, income, health and being a communist had a positive effect on participating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among older adults. Older adults with higher socioeconomic status were more likely to participate. Then we used the treatment-effect model which could control and eliminate sample selection bias to find how participation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influences mental health. We found participation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can highly improve the mental health of older adults. Older adults who participated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reported higher level of mental health. Finally, we chose health, income and education to measure the vulnerability of older adults, and used a treatment-effect model with interaction term to prove ″social compensation effect.″ The findings show that when older adults with poorer health, lower education and lower income participated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their level of mental health could get more improvement. In other words, vulnerable older adults could get more benefit from participating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which strongly prove ″social compensation effect.″
We combined participation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and mental health, which provided a useful supplement for the current research field of older adults. And we creatively found that participation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could provide ″social compensation effect″ for vulnerable people. Although there are challenges to recruiting vulnerable older adults to participate, their psychological problems should gain more attention from the whole society. Ignoring them would produce the Matthew effect. Thus, we suggest the whole society may encourage older adults, especially vulnerable older adults, to participate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older adults; participation in commonweal activities; mental health; social compensation effect

10.3785/j.issn.1008-942X.CN33-6000/C.2017.05.034
2017-05-03
[本刊網址·在線雜志] http://www.zjujournals.com/soc
[在線優先出版日期] 2017-08-28 [網絡連續型出版物號] CN33-6000/C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71672174); 浙江省杰出青年科學基金項目(R17G020002); 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16NDJC169YB)
1.苗青(http://orcid.org/0000-0002-9738-0374),男,浙江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浙江大學勞動保障與社會政策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管理學博士,主要從事公益慈善與社會創業研究; 2.張玉(http://orcid.org/0000-0001-7664-3334),男,浙江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浙江大學勞動保障與社會政策研究中心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社會保障與老年福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