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
[摘要]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譚盾開始與電影結緣為多部電影創作配樂,在《臥虎藏龍》、《英雄》、《夜宴》三部電影的音樂中,根據導演的意圖和影片劇情的需要,譚盾正確地把握了三部電影音樂的基調、氣質、個性,將其大膽而超前的藝術構思所創作的音樂與電影畫面的有機結合,給觀眾帶來的強烈的心靈震撼。
[關鍵詞]譚盾 電影音樂 文化特色
譚盾是我國當代杰出的華人作曲家,與電影結緣開始于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2000年他為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創作電影音樂成為了他音樂人生的一個轉折點,也點燃了他與電影的激情,隨后于2002年、2006年相繼為張藝謀導演的《英雄》和馮小剛導演的《夜宴》創作電影音樂,開創了中西融合、音畫合一的中國武俠電影音樂的新視野。在《臥虎藏龍》、《英雄》、《夜宴》三部電影的音樂中,根據導演的意圖和影片劇情的需要,譚盾正確地把握了三部電影音樂的基調、氣質、個性,將其大膽而超前的藝術構思所創作的音樂與電影畫面有機結合,給觀眾強烈的心靈震撼。
一、運用民族音樂元素,展現中國傳統氣韻
出生在長沙鄉村的譚盾,從小在濃厚歷史積淀的巫楚文化和老莊文化氛圍中成長,作為一名湖南人,他對于湖南本民族的湘楚音樂有很深的了解和研究。在譚盾的電影音樂中,他用音符勾畫出一幅幅極具中國文化特色音樂畫面。
《越人歌》是影片《夜宴》中的亮點,在影片中反復出現三次。其歌詞出自西漢文學家劉向所著《說苑·善說》,旋律取材于陜西民間音樂的特性音調。在創作中,譚盾在陜西民歌中常見的五聲音階羽(la)調式的基礎上,加入變徵(升fa)和變宮(si)形成了具有增四度的“古音階”。在影片開場,騰格爾用蒼涼、低沉的聲線清唱出“今夕何夕兮”,聲音空靈而荒涼,隨后在“搴舟中流”加入古琴伴奏,歌者用哭腔演唱,表現出太子無鸞內心的苦楚,同時也預示著一場血雨腥風的恩怨情仇即將展開。主題的第二次出現在厲帝派出的羽林衛與無鸞在竹林中格斗的場面中,這次沒有使用人聲演唱,而是朗朗在鋼琴的中高音區演奏出來,血腥的殺戮與清冷的鋼琴聲相互映襯,我們可以看到宮廷斗爭的殘酷。《越人歌》最后一次出現是由青女的飾演者周迅用沙啞、哽咽的唱腔輕聲低吟演唱,她的歌聲婉轉、凄美,旋律中表現出痛苦壓抑和悲涼的感覺,讓觀眾深刻地體會到了她所追求愛情的悲劇與壓抑。
二、融入戲曲音樂元素。展現中國文化古典意蘊
譚盾常說“我以前就是京劇團的。”京劇中一但打斗,鑼鼓點的打擊樂一定是打心的。年輕時代的譚盾下鄉插隊回來進入了湖南省京劇團,在創作中,他巧妙地將戲曲元素融入到電影音樂之中。
在三部影片中,戲曲音樂元素最為突出的是《英雄》。影片一開始,奏出的是《蒼·序曲》,樂曲用一把小提琴的低音區演奏出優美低沉的旋律描繪黃土飛揚、滿目蒼涼的音畫,隨后鼓和鐃齊鳴,加上渾厚的男低音合唱聲部,“無名”在浩蕩的秦軍護送下返回秦宮。當“無名”在衛士的帶領下來到城門時,背景音樂中突然出現一聲京劇男聲行腔,影片的鏡頭拉近集中在“無名”身上。無名和長空的棋館比武、殘劍和無名的九寨溝之戰都是相互之間的意念之戰,在打斗中,所有的人聲全部采用京劇的行腔。前者是在雨中,后者在水面京劇的行腔融合水聲和背景音樂,給觀眾營造的是空靈、神秘的音畫效果。
在《臥虎藏龍》中玉嬌龍趁夜黑之際潛入貝勒府盜取青冥寶劍,譚盾先使用了戲曲中的板鼓打出一段鼓點,表現玉嬌龍緊張、謹慎的心情。接著,被護院劉師傅發現對打起來,背景使用了戲曲中的小鼓作為主奏樂器,使戲劇情節變得越來越激烈,從而引出玉嬌龍與俞秀蓮的一段精彩打戲——《夜斗》。
三、采用民族特色樂器,營造古樸武俠風
為了創作出具有神秘、悠遠、古樸的武俠電影音樂,譚盾在樂器的使用上有意識地運用富有特色的民族樂器進行主奏,這些樂器的音質富有中國傳統音樂的鮮明個性,不僅與影片的總體構思協調、吻合,又使影片的色彩變得豐富多樣。
在《臥虎藏龍》的配樂中,《南行》使用笛子作為主奏樂器,清脆悠揚的笛聲夾帶了一陣清新秀麗的江南風,使玉嬌龍原本血腥的打斗變得俏麗可愛;《穿越竹林》用氣若游絲、飄渺的簫聲,為高深莫測的江湖高手李慕白增加神秘的色彩;《交鋒》用琵琶大力的掃弦和快速演奏出一段鏗鏘有力的音樂,為精彩的打斗添上了一個兇險的殺氣;寶劍失而復得,俞秀蓮觀李慕白月下舞劍的這段《思慕青冥劍》配樂,使用了二胡圓潤、淳厚的音色與大提琴對答,中西兩種不同樂器音色的交融,刻畫出倆人內心復雜的心情。古琴是古老的樂器,《英雄》中無名和長空在棋館比武,在低沉的小提琴旋律鋪墊下,清雅的古琴聲、劍和長槍碰撞的金屬聲、屋檐的雨滴聲交融在一起完美地體現出了雅致含蓄的東方武俠韻味,正如無名所說:“武功琴韻雖不同,但原理相通,都講究大音希聲之境界”。《夜宴》中無鸞和青女演唱的《越人歌》使用了古箏進行伴奏,在該片中還使用了琵琶等民族樂器。
影片中除了傳統的民族器樂外,譚盾少數民族樂器為影片增添色彩。《臥虎藏龍》中的《夜斗))、《思慕青冥劍》、《絲綢之路》中使用了西南少數民族樂器葫蘆絲,吹出輕柔、飄逸、圓潤的音樂,營造一種靜謐的夜色和悠遠絲路之美;《永恒的誓言》一開始使用了維吾爾族傳統彈撥樂器熱瓦甫演奏出一段歡快的旋律,展現的是一幅美麗的新疆風情詩畫。
四、打破藝術界限,創新民族音樂語言
譚盾在接受楊瀾訪談時曾說:“音樂就是要突破界限”。譚盾是一位從湖南走人中國專業音樂院校,再求學美國,并定居紐約的作曲家。從他的生活和學習經歷來說他具有雙重文化背景,在這種背景下成長起來的譚盾,他的音樂藝術視野較為寬泛、藝術創作理念較為大膽,能較為自如的使用“世界性”的音樂語言。在電影音樂創作中,他在保留中國傳統音樂風格的基礎上,打破音樂藝術的局限,將西方現代音樂藝術融入其中,讓中國文化走向世界。
這三部影片配樂中,譚盾善于運用西方樂器來表現中國民族音樂的特點,有機地將中西方的音樂融為一體來演繹中國古典的音樂韻味。在《臥虎藏龍》的配樂中,大提琴作為一條主線貫穿在整部影片之中。大提琴以其沉靜、柔情的音色拉出如泣如訴的音樂,制造出超乎想象的音樂效果。影片一開始,大提琴用顫音為觀眾展開一幅江南水墨畫卷;李慕白出現時,大提琴旋律平緩、低沉,抒發了俠士的胸懷;玉嬌龍和羅小虎的打斗中,大提琴音色硬朗而明亮,表現出草原上馬頭琴的豪放;在表現玉嬌龍和羅小虎、李慕白和俞秀蓮愛情時,大提琴則用揉弦、滑音的技法模仿二胡的音色,述說著凄美的愛情故事。
在《英雄》的配樂中,譚盾使用了兩把音色截然不同的小提琴作為主奏樂器來營造渾厚、蒼涼、悲壯的音畫。在描繪悠遠的秦朝、凸顯英雄柔情時,使用的是帕爾曼價值百萬小提琴;在表現深情、滄桑的北方大地時,使用的是由譚盾親自改裝的小提琴,他將中國二胡的絲弦嫁接到小提琴上,使音色細膩、柔美的小提琴變成了中國北方失傳已久音色粗獷的“秦弦子”。
在《夜宴》的配樂中,譚盾用鋼琴來講述這個悲劇的宮廷爭斗。影片一開始婉后緩慢走人宮殿,鋼琴在高音區用弱的力度奏出《我用所有報答愛》,隨后加入低音伴奏織體力度不斷增強,模仿交響樂的抒情旋律,推動情節發展;太子和婉后重逢時,鋼琴音色在中音區進化低沉的音樂緩慢而抒情,描述了無鸞心中的悲涼和失去父親痛苦的感受;厲帝派出的羽林衛竹林暗殺太子時,鋼琴先在中音區緩慢進入,緊接著,鋼琴轉入中低音區,節奏突然加快,用敲擊鍵盤的方式和大量不協和的大力度和弦模仿中國鼓的聲音,展示了一場激烈的殺戮場面;在插曲《孤獨的等待》中,鋼琴在中高音區用輕柔的觸鍵方式,模仿中國古琴的清微淡遠的音色,演繹了一段中國意蘊的旋律。
從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譚盾電影音樂在使用中國傳統民族元素創作的音樂主題基礎上,從樂器的選擇和演奏技法、音樂材料的運用、音樂織體的編配等多層次、多角度的進行創新。完美的配樂不但為影片增添了藝術魅力,也將中國民族音樂推向了世界。
(責任編輯:曉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