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革命親歷記》出版始末

汪文忠

1863年5月的一天，太平天國將領李秀成的部下抓住了一名英國“間諜”。 李秀成在審問這個名叫呤唎英國人時，他卻說是來投奔太平軍的。李秀成對呤唎說：“當兵得有力氣，”李秀成沉吟一下，把手中的劍放到旁邊的小石桌上，“來，咱們扳手勁，扳贏了我，你就可以進來。”

呤唎走過去，太平軍跟上。呤唎和李秀成面對面坐下，伸出右胳膊擱到小石桌上，彎曲，握到一起。在扳手勁之前，呤唎看了四周的太平軍一眼說：“他們站在旁邊，我有心理壓力，不好發揮。”

李秀成就揮揮左手，叫太平軍退下。“這……”衛士長有些擔心。“退下吧，我跟呤唎先生好好較量較量！”忠王說。

衛士長畢竟不放心，退下后，安排弓箭手躲在暗處，彎弓瞄準呤唎，如果他有拿劍刺殺忠王之舉，馬上放箭將其擊斃。

呤唎見太平軍走后，就喊“一、二、三！”兩人同時用力，扳起手勁來。李秀成經常殺敵練武，力氣不小：呤唎人高馬大，力氣也不弱。兩只手腕僵持半個時辰后，那只毛茸茸的大手終于占了上風。

李秀成輸得很高興：“好，你成了我們中的一員！”

從此，呤唎就留在太平軍中訓練軍隊。太平軍多是破產農民，軍事知識貧乏，經訓練，戰斗力大大提升。值得一提的是，太平軍從外國干涉軍中繳獲的洋槍派上了用場，由呤唎教他們射擊。為此，李秀成專門成立火槍隊，任呤唎為隊長。

“這合適嗎？呤唎是洋人。”衛士長說。

忠王回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不久，李秀成率軍進攻上海縣，遭到清軍和華爾常勝軍的頑強抵抗。之前，太平軍曾在青浦一帶大敗洋槍隊，華爾受重傷。為報這一箭之仇，華爾加入中國籍，并把洋槍隊擴充為常勝軍。

常勝軍和清軍在路邊設伏，太平軍一進入伏擊區，華爾就下令開槍。太平軍紛紛倒下，前進受阻。清軍的大炮趁機猛轟，太平軍一下子亂了營。

呤唎聽了聽槍炮聲，判斷敵軍埋伏的方位與虛實。他對李秀成說：“忠王，我帶火槍隊從側翼包抄襲擊敵人，分散敵人火力，敵人火力一減弱，你們就發起進攻。我們前后夾擊，把敵人干掉！”

“去吧，我信任你！”

呤唎帶領火槍隊在硝煙的掩護下，迅速摸到敵后，瞄準敵軍的后心窩。“開火！”呤唎下令。一陣排槍響過，敵人跟落葉一般紛紛倒下。

華爾吃了一驚，回頭看到一個白種人在朝他們開槍，連忙用英語喊：“別誤會，我們是常勝軍！”

“砰！”呤唎扣響毛瑟手槍，華爾連忙趴下，并命令士兵調轉槍口射擊。雙方“乒乒乓乓”地干了起來。

正面的火力一小，太平軍的騎兵就洪水一般撲過去，居高臨下，揮刀猛砍。敵軍的洋槍洋炮起不到作用，只好抱頭鼠竄，可跑著跑著，腦袋就開了瓢。太平軍大獲全勝。

呤唎受到忠王的高度贊揚，兩人很快成為莫逆之交。

此后，呤唎帶領的火槍隊在寧波等地的戰斗中屢立奇功。不久，太平軍在太倉連破敵營三十多座，收復嘉興等地。在慈溪戰斗中，太平軍打死常勝軍首領華爾。

秋天，李秀成奉命回援天京（今南京），進攻雨花臺湘軍大營。李秀成采用呤唎的建議，夜里開掘地道，炸毀敵營圍墻。太平軍沖進去奮勇殺敵，湘軍退卻。

但太平軍的供給越來越困難。相比之下，湘軍自恃糧草充足，不斷前來進攻，此起彼伏，令太平軍窮于應對。第二年夏天，呤唎在天京附近的九洑洲炮臺保衛戰中，被長江上的清軍炮艇擊傷，心臟嵌進一塊彈片，所幸不是很要緊。

傷好后，呤唎對李秀成說：“忠王，太平軍沒有炮艇，十分被動。我帶敢死隊到上海去搶一艘輪船回來！”

“好，相信你馬到成功！”李秀成給呤唎配備十名神槍手和一批活動經費。

呤唎和助手懷特帶上敢死隊員出發，他們懷惴短槍，裝扮成商人。來到上海后，呤唎很快相中那艘“飛而復來號”（Firefly）輪船。他對船長說要租船到鎮江去運大米，并預交定金。船長見呤唎出手大方，高興地答應。

船一到鎮江，呤唎和懷特就掏出毛瑟手槍抵住船長和大副的心窩，其他敢死隊員也把船員控制起來。呤唎對船長說：“那些定金你們盡管拿去，這船我們征用了。跳下去！”船長、大副和船員只好跳江逃命。

呤唎熟練地開著輪船，繼續溯江而上，直抵天京。李秀成很高興，他習慣地往呤唎的胸脯上擂了一拳：“好樣的，洋兄弟！”

呤唎卻“啊”地叫了一聲，倒在地上。李秀成這才想起，呤唎的心臟受過傷，而且剛痊愈。李秀成連忙叫醫官給呤唎看病。

在呤唎療傷期間，李秀成派懷特到上海采購火槍隊所需的彈藥。不料，懷特一到上海就被英國領事逮捕，并供出呤唎，呤唎只好秘密回國。

回國前夕，李秀成為他餞行。想著目前的局勢，兩人憂心忡忡。

李秀成說：“現在城內糧草缺乏，妖兵水陸兩路進攻，天京岌岌可危。我幾次勸天王讓城別走，放棄蘇浙兩省地盤，御駕親征，到北方去，占據山東、河南、陜西、山西等地以控制東南。這些地方，妖兵的水師發揮不了作用，洋鬼的勢力也無法到達。只要立足中原，天下可定。但天王聽不進去。”

“是呀，天王只知道一味信天。”呤唎說。

“現在也只好跟天京共存亡！”李秀成握著呤唎的手說，“洋兄弟，你回國后，請把你在太平軍中的親身經歷寫下來，讓世人了解真實的太平天國！”

“請忠王放心，我一定努力做到。”

“我相信，洋兄弟，這事拜托了！”

呤唎走后不久，十幾萬清軍即把天京圍了個水泄不通。洪秀全在內外交困中病逝。清軍很快調集幾千門大炮，猛烈攻城。城破，清軍蜂涌進去。太平軍跟清軍展開慘烈肉搏，終因敵眾我寡，天京失陷。

李秀成保護十五歲的幼天王突圍。一路砍殺，終于殺出一條血路。為了讓幼天王逃脫追兵，李秀成把自己的好馬讓給他騎，自己騎一般的馬。結果出城后不久，李秀成即被敵人追上擒住，一同被俘的還有他的衛士長。

在囚籠里，兩人談起呤唎。“幸虧他走了，不然玉石俱焚。”衛士長嘆了口氣，之后問“你說現在呤唎正在干啥？”

李秀成想了想：“一定正在英吉利寫書，我叫他寫的，把他耳聞目睹的太平天國寫下來！”

“他會寫嗎？”

“會的，我信任他！”

半個月后，李秀成等被俘人員被清軍殺害。

消息傳到英國，正在一邊療傷一邊寫書的呤唎很難過。擦干眼淚后，他在扉頁上鄭重寫上：“獻給太平軍忠王李秀成”，在序言里，他說此書是“遵照偉大的太平天國革命領袖的囑托而寫”。

兩年后，呤唎所著的《太平天國革命親歷記》在倫敦出版，引起轟動。又過七年，呤唎因創傷復發，左心房破裂而去世，時年三十三歲。在死亡登記冊上，他的職業是：“前太平軍陸軍上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