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美玉 張令暉 陳玲
阿米巴肺膿腫、膿氣胸合并厭氧菌感染1例報告
鄧美玉 張令暉 陳玲
患者男,81歲,內蒙古鄂爾多斯市人,因“間斷咳嗽,咳痰10余天,胸痛3天”于2014年10月28入院。患者于10天前無明確誘因出現咳嗽,咳黃白痰,量少,偶有痰中帶血,無發熱,無惡心、嘔吐,未在意。3天前出現右側胸部隱痛,無胸悶、憋氣,無喘息。遂就診當地醫院行胸部CT平掃示:左肺上葉病灶,建議積極抗炎治療后復查,以除外占位可能。當地醫院考慮帶狀皰疹可能,予以阿昔洛韋膠囊、芬必得等藥物口服,胸痛癥狀稍減輕,為進一步明確診斷來我院。自發病以來,患者精神欠佳,體力下降,食欲一般,睡眠一般,體重無明顯變化,二便正常。既往有高血壓病20年,目前口服“絡活喜片”控制血壓,自訴控制尚可。冠心病20年,間斷口服藥物治療。“帶狀皰疹”、“腦梗死”病史9個月,未遺留明顯肢體活動障礙。否認“糖尿病”等病史。
入院查體: T 37℃,BP 140/80 mmHg,R18次/分,P 76次/分。神志清,口唇無紫紺,未見頸靜脈怒張,右側第四肋間局部壓痛明顯,未見皰疹。雙肺呼吸音粗,雙肺底可聞及少許濕性啰音。心率76次/分,律齊,各瓣膜聽診區未聞及病理性雜音。腹平軟,全腹無壓痛、反跳痛,肝脾未觸及,腸鳴音正常。雙下肢無水腫。
2014年10月27日內蒙古鄂爾多斯市中心醫院胸部CT平掃示:① 左肺上葉病灶(直徑約2cm),建議積極抗炎治療后復查,以除外占位可能;② 慢支改變,肺氣腫;③ 冠脈鈣化(見圖1)。
入院診斷:① 肺部陰影性質待查:肺惡性腫瘤、肺結核、肺炎;② 高血壓病2級;③ 冠心病。入院后予羅氏芬抗感染,入院當晚患者右側胸痛劇烈,難以忍受,予鎮痛劑后好轉,考慮不除外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加用腺苷鈷胺+維生素B1肌注營養神經。
入院后查血常規:白細胞11.6×109/L↑、紅細胞3.36×1012/L↓、血紅蛋白106g/L↓、中性粒細胞百分比86.5%↑血小板220×109/L;C反應蛋白(快速法)>18mg/dl↑;凝血全項示:血漿纖維蛋白原547mg/dL↑、纖維蛋白降解產物5.4mg/L↑、血漿D-二聚體定量693ng/mL↑;生化全套示:肌酐136.9umol/L↑、葡萄糖7.42mmol/L↑,谷丙轉氨酶29.2 U/L,谷草轉氨酶46.6U/L,堿性磷酸酶142.6U/L↑、γ-谷氨酰基轉肽酶141.4U/L↑、白蛋白32.6g/L↓、同型半胱氨酸21.0μmol/L↑;血鉀3.80 mmol/L,血鈉131.5 mmol/L,血氯97.5 mmol/L,余正常。結核分枝桿菌抗體測定弱陽性;血沉92mm/h;癌譜、腫瘤標記物正常,結核淋巴細胞培養+干擾素釋放試驗A、B均陰性。大便常規+潛血+找蟲卵陰性。入院后明確診斷2型糖尿病,查糖化血紅蛋白6.9%,監測空腹血糖波動在6.7-10.2mmol/L,餐后血糖10.2-15.7 mmol/L,予拜糖蘋口服控制血糖。
向患者家屬建議進一步行胸部平掃+增強,必要時行經皮肺穿刺活檢明確診斷。患者家屬要求無創傷檢查,遂建議行PET-CT檢查,家屬同意。2014年10月29日行全身PET-CT報告為:① 全身肌肉部分放射性攝取增高,考慮為患者未嚴格控制血糖所致。② 雙側基底節區多發腔隙性腦梗塞。③ 雙側咬肌對稱性放射性攝取增高,考慮為患者局部運動過度所致;左肺上葉見大小約4.9cm×3.3cm之軟組織密度腫塊,其邊界尚清,內見含氣空腔,外側緊貼胸膜,實性部分可見輕度放射性濃聚,最大SUV值約5.1g/mL。雙肺下葉紋理紊亂增粗;右肺中葉見片狀實變影,可見放射性攝取增高。縱隔內無腫大淋巴結;縱隔及兩側肺門淋巴結未見放射性濃聚。心肌顯影欠佳。主動脈壁鈣化。氣管居中。右側(葉間)胸膜增厚;右側(葉間)胸腔積液,部分放射性攝取增高。考慮為結核病變可能性大,請結合其他相關檢查,除外活動性肺結核。④ 膽囊顯示欠佳;腹主動脈及其分支血管壁鈣化。⑤ 前列腺飽滿,伴點狀鈣化灶。⑥ 胸、腰椎明顯骨質增生。 PET-CT發現左肺上葉病灶較2天前外院胸部CT片明顯增大,并出現右側少量胸水。病變變化太快,結合PET-CT表現,不支持肺部腫瘤。此時診斷考慮:肺部感染?肺結核?結核性胸膜炎?
入院前兩天患者體溫正常,10月31日患者出現低熱,最高體溫37.8℃,咳嗽、咳痰較前無增多,胸痛較前減輕。治療:停羅氏芬,予拜復樂0.4靜點1/日抗感染。2014年11月3日查體發現右下肺叩實音,胸水量較前應有明顯增加。11月4日胸腔超聲示右側胸腔探及液性暗區,主要聚集于腋窩及肩胛骨附近,較深約7.5cm,其內可見較多分隔,透聲不佳,暗區前緣距體表約3.9cm,左側胸腔未見明顯異常。印象:右側胸腔中大量積液(較多分隔)。 11月4日下午行胸腔穿刺置管引流術,抽出惡臭膿性胸水約200mL送檢。胸水常規:米黃色,混濁,比重1.029,李凡他試驗陽性,白細胞 32000/mm3,紅細胞4800/mm3,多核細胞60%,單核細胞40%。胸水生化:蛋白24.8g/L,腺苷脫氨酶204U/L,氯化物86.62mmol/L ,糖0.45 mmol/L,乳酸脫氫酶20244 U/L。復查生化示:總蛋白56.7g/L↓、白蛋白24.8g/L↓、堿性磷酸酶332.2U/L↑、γ-谷氨酰基轉肽酶384.3U/L↑、鈉132.8mmol/L↓、尿素9.80mmol/L↑、肌酐131.9umol/L↑、葡萄糖8.16mmol/L↑、丙氨酸氨基轉移酶53.2U/L↑、天冬氨酸氨基轉移酶66.3U/L↑。診斷膿胸明確,患者病情進展快,蛋白下降明顯,予以人血白蛋白糾正低蛋白血癥,停拜復樂,予以美平1g,12小時1次靜點抗感染。
11月4日下午17:30接檢驗科電話送檢胸水可見大量膿白細胞,鏡下還可見帶有鞭毛的蟲體擺動,不除外寄生蟲可能。仔細詢問患者,患者無寄生蟲、禽類接觸史。11月5日上午檢驗科復檢昨日標本,僅找到1條帶有鞭毛的蟲體,考慮大部分蟲體已死亡。考慮診斷不除外藍氏甲第鞭毛蟲病。5日上午引流管一直未有胸水流出,經注射器抽吸亦不能抽出胸水,遂拔出引流管。11月5日下午在超聲引導下經另外兩點共抽出黃色胸水約50mL(非膿性,胸水常規、生化示滲出液),送友誼醫院熱帶病研究所查找寄生蟲。同時查腹部常規超聲未見異常。抽完胸水后加用甲硝唑0.5靜點8小時1次。11月6日上午患者病情加重,呼吸困難,喘憋明顯,伴咳嗽,咳出大量稀薄膿黃痰,SpO290%(吸氧5L/分),心率122次/分,呼吸30次/分,體溫37.0-37.3℃。查體:右肺呼吸音低,雙肺滿布哮鳴音,未聞及濕性啰音。行胸部CT平掃:兩肺紋理增多,右肺上、中、下葉可見斑片影及實變影,其內可見支氣管氣像,右肺中葉、左肺上葉可見類圓形高密度影,其內可見液平,邊緣可見“暈征”,左上葉病灶大小約4.3cm×3cm。雙肺門不大,縱隔未見腫大淋巴結或腫塊影。心影不大,主動脈、冠狀動脈管壁可見鈣化影。右側胸膜增厚,胸腔可見液性密度影,局部包裹,并可見液平。右側腋窩皮下軟組織內可見少許氣體密度影。印象:兩肺感染,右肺中葉、左肺上葉多發類圓形病灶伴氣液平面形成,請結合臨床相關化驗。右側胸膜增厚,包裹性液氣胸。右側腋窩皮下氣腫(圖2-3)。下病重醫囑,予心電監護,以多索茶堿注射液0.3g、甲強龍40mg靜滴,抗炎平喘。上午11:20于友誼醫院送檢胸水化驗提示:血性積液,鏡檢可見紅白細胞及“阿米巴”滋養體,經電話溝通友誼醫院醫生認為:“我們醫院看到的帶鞭毛的寄生蟲不排除藍氏賈第鞭毛蟲,有阿米巴合并藍氏賈第鞭毛蟲感染的可能”。治療調整為甲硝唑0.5靜點6小時1次,繼續美平1g,12小時1次。同時予以瑞代口服、人血白蛋白,丙種球蛋白靜點、胸腺五肽肌注加強營養支持,提高免疫力。下午患者喘憋稍減輕,間斷有咳嗽,咳黃膿痰。
11月7日在超聲引導下行胸腔穿刺術;在右側腋后線第4肋間發現較大液性暗區,共抽出膿液360mL后,注入甲硝唑注射液60mL,超聲復查液性暗區已很小,再次送友誼醫院檢查未再找到寄生蟲。11月10日患者喘憋減輕,仍有咳嗽、咳黃痰,量少,伴右側胸痛。11月10日上午復查超聲在右側腋后線第4肋間再次發現較大液性暗區,行胸腔穿刺置管引流,并反復生理鹽水沖洗,至11月18日共引流出膿液約900mL(不包括灌入生理鹽水)。11月13日停美平,予舒普深1.5g,8小時1次靜滴。11月14日甲硝唑減為0.5g, 8小時1次靜滴。
入院后反復痰涂片、痰培養未找到結核菌、致病性細菌、真菌,胸腔膿液涂片為革蘭氏陽性球菌,需氧菌培養陰性。11月15日胸腔抽取膿液厭氧菌培養報告革蘭氏陽性厭氧菌。
11月17日患者病情進一步好轉,喘憋不明顯,咳嗽、咳痰減輕,吸入室內空氣時SpO2可達到90%-92%。查胸部CT示:① 右側胸膜腔引流管置入,右側胸水并右肺下葉膨脹不全,右側胸壁及葉間裂多發包裹性積液,與本院2014-11-06前CT對照,右側胸水及包裹性積液明顯減少,原右肺炎癥顯著吸收。② 左肺上葉囊性包塊,與前CT對照,病變大小相當,其內氣體吸收(圖4-5)。11月18日原胸腔引流管不能再抽出膿液。復查超聲在右側肩胛線第7肋間發現少許液性暗區,行胸腔穿刺抽吸,只抽出膿性胸水20mL。11月20日患者轉往北京協和醫院胸外科進一步治療。

圖12014年10月27日胸部CT示最初病灶為左上肺一團片影,直徑約2cm,內可見一小空洞圖2-32014年11月6日胸部CT示左上葉病灶較前增大,演變成肺膿腫形態;右肺大面積肺炎、肺膿腫、膿氣胸圖4-52014年11月17日胸部CT示病變較前明顯好轉
該患者阿米巴肺炎、肺膿腫、膿氣胸合并厭氧菌感染診斷明確,是否合并藍氏甲第鞭毛蟲感染尚不明確。藍氏甲第鞭毛蟲主要寄生于小腸,引起腹瀉;偶可寄生于膽道引起膽囊炎、膽管炎,寄生于闌尾引起急慢性闌尾炎。筆者尚未查到藍氏甲第鞭毛蟲引起肺胸膜病變的文獻。所以筆者認為合并藍氏甲第鞭毛蟲感染的可能性不大。
阿米巴病是溶組織內阿米巴引起的疾病。傳染源為糞便中持續排出包囊的人群,包括慢性病人、恢復期患者及健康的“排包囊者”。經口感染是主要傳播途徑。阿米巴包囊可以通過污染飲水、食物、蔬菜等進人人體。
多數情況下,原蟲寄居于大腸腔內而無癥狀,呈攜帶狀態。也可侵入腸壁,引起結腸潰瘍與炎癥損傷,引起從慢性輕度腹瀉到爆發性痢疾等各種類型的阿米巴腸病。阿米巴滋養體可自腸道經血液、淋巴蔓延至遠處器官而引起各種腸外并發癥,如肝、肺、胸膜、心包、腦、腹膜、泌尿生殖道及鄰近皮膚等,形成膿腫或潰瘍,其中以肝膿腫最常見[1]。
肺、胸膜阿米巴病較為少見,僅占阿米巴病的2%-3%,且一般均繼發于阿米巴肝膿腫[2]。肺、胸膜阿米巴病的感染途徑以直接感染方式最為常見,即阿米巴肝膿腫向肺部穿破或破入胸腔再累及肺部[3]。其次是血源性感染,一是腸道中的阿米巴經直腸靜脈叢入下腔靜脈,再經右心而至肺;二是肝臟中的阿米巴經肝靜脈入下腔靜脈,再經右心而入肺。再次是淋巴性感染,腸道中的阿米巴偶可隨淋巴液經胸導管入上腔靜脈,再經右心到達肺[4,6]。
肺胸膜阿米巴病包括阿米巴性肺炎、阿米巴性肺膿腫、阿米巴性胸膜炎、阿米巴性膿胸、阿米巴性心包炎及阿米巴性縱隔炎。其中以阿米巴性肺炎和阿米巴性肺膿腫多見。以肝源性傳播的阿米巴性肺
炎,病變一般為單發,常位于右肺下葉前基底段。以血源性傳播的阿米巴性肺炎,病灶可發生于兩側上、中肺野,跨肺葉或肺段,表現為支氣管肺炎或多發性浸潤灶。阿米巴性肺炎若未得到及時治療,可發展為肺膿腫。如果膿腫擴散,壞死物可自氣管咳出或排入胸腔,引起胸膜炎、胸腔積液或膿氣胸等[5]。
該患者無腹痛、腹瀉等典型阿米巴腸病表現,大便常規亦未找到阿米巴滋養體和包囊,但消化道為阿米巴感染的必經之路,該患者應為無癥狀型阿米巴腸病。該患者無肝膿腫,初發病灶在左上肺,后短時間內出現右肺多發肺膿腫、膿胸,應為血源性感染。即腸道中的阿米巴經直腸靜脈叢入下腔靜脈,再經右心而至肺;另外不排除淋巴性感染。即腸道中的阿米巴隨淋巴液經胸導管入上腔靜脈,再經右心到達肺。該患者胸部CT顯示初發病灶為左上肺團片狀影,不排除肺結核、肺部腫瘤,PET-CT支持肺結核。但幾天內左上肺病灶增大,并且出現右側胸水,且胸水增長迅速,不支持腫瘤。經復查胸部CT、胸腔超聲,發現10天內出現右肺多節段肺炎及多發肺膿腫、右側包裹性膿氣胸,左上肺亦演變為肺膿腫形態。該患者起病相對緩慢、低熱、咳嗽、咳痰,初為白痰,痰不多,一般狀況好,與一般肺膿腫、膿胸高熱、寒顫、大量膿痰伴有全身中毒癥狀不同,后經胸水中找到阿米巴滋養體而確診阿米巴肺膿腫、膿胸。
在臨床上,無阿米巴肝膿腫的肺胸阿米巴病,診斷困難,極易誤診而延誤治療[6]。如果遇到無高熱、寒顫、大量黃膿痰等典型臨床表現的肺炎、肺膿腫、膿胸的患者,且常規抗感染治療效果不好,要想到肺、胸膜阿米巴病的可能,仔細詢問病史,及時送檢胸水、痰液、糞便等標本查找寄生蟲,并可進行阿米巴抗原、抗體以及分子生物學基因檢測,以減少該
病的誤診和漏診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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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宮玉香.我國肺胸阿米巴病(附2例報告)[J].青島大學醫學院學報,2003,39(1):93-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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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969/j.issn.1009-6663.2017.010.052
100017 北京,解放軍305醫院呼吸內科
2017-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