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制執行“放大招”拘留入刑顯權威

周元卿 李偲偲

強制執行“放大招”拘留入刑顯權威

周元卿 李偲偲

“我知道你對民事判決一直存有意見，你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但不應該抵制執行。拒不執行生效判決，不僅會令法律失去權威，同時你也將因此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對不起法官，我以前不懂法，沒有積極地與法院溝通，今后一定做個遵紀守法的人。”

“我要用自己的行為改變中國法治的進程”

2017年7月10日，隨著被告人張琳琳在法庭上痛哭流涕地表示認罪，北京市首例因拒不騰退房屋被公訴的案件，以判處張琳琳拘役3個月終結。

偌大的法庭里，坐滿了旁聽的執行局干警。聽完宣判，大家都把腰桿挺得直直的。可是，卻傳來一聲很微弱的嘆息，作為張琳琳執行案件階段的承辦人，李欣法官很難將眼前的這個看似柔弱的被告人，與兩個月前那個情緒失控、惡語傷人的被執行人聯系在一起。

張琳琳，女，55歲，土生土長的北京人。高中畢業后便進入一家國有企業。后企業改制，張琳琳于1999年下崗。作為安置補償，公司將海淀區香山某處的房屋低價租給張琳琳。就這樣，張琳琳在家門口經營起了小超市。

13年過去了，房屋租賃早已到期，可張琳琳卻沒有按期歸還承租房屋。公司與張琳琳協商不成，便起訴到了法院。張琳琳對于訴訟置之不理，法院多次傳喚，但張琳琳從沒有露過面。2016年5月，法院判決張琳琳騰退相關房屋，并給付房屋占用費及違約金37 000余元。

收到判決的張琳琳并沒有上訴，“我不服，我為公司做了那么多貢獻，憑什么讓我騰房？法院能把我怎么樣！”張琳琳在出租房里住了下來，公司幾次跟她協商都碰了釘子。

案件最終來到了執行局，交到了李欣法官手上。作為資深的執行法官，李欣承辦過為數不少的“骨頭案”，在跟被執行人斗智斗勇方面有著豐富的經驗。可是，這個騰退得了2000平米地下室、疏散得了百余租戶的法官，在張琳琳這里犯了難。

打電話，張琳琳偶爾能接，但是反反復復只有一句話，“不服法院判決”；去現場，張琳琳偶爾開門，但是拒絕簽收執行通知、傳票等材料，反反復復還是那句話“不服法院判決”，當中還夾雜著不少罵人的話。

年輕的助理劉瑩差點被罵哭了，李欣時常勸著，“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你看她年紀很大了，孤身一人守著房子，身邊也沒什么親戚朋友。”劉瑩接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每次聊天到最后，李欣都是無奈地說上一句，“誰讓我們是法官呀！”

“法官代表的可是法律權威，該出手時就出手。”執行局局長馬民鵬聽完李欣的匯報后緊皺雙眉，“再去一次，帶上民警。”

2017年4月，李欣再次敲響了張琳琳出租房的門。10分鐘，大門依然緊閉。“張琳琳在里面，我剛看到她進去了。”公司的人一早就按照李欣法官的指示在附近守著。再敲，20分鐘后，張琳琳終于打開了門。

不等李欣說話，張琳琳已經破口大罵，“我就是不服法院判決，我要用自己的行動改變中國法制的進程。”李欣要進屋查看，張琳琳一邊推搡一邊咒罵，幾個法警上前，她干脆躺在了門前。這一切都被民警清清楚楚地記錄了下來。

“你冷靜一下，事情總要解決。這樣吧，5月11日，你到法院去，我會通知公司那邊來人，雙方再溝通一下。”李欣神情異常嚴肅。感受到法官的威嚴，張琳琳答應了。

5月8日，李欣又讓劉瑩打了電話，再次跟張琳琳做了確認。5月11日，李欣組織公司與張琳琳做最后的溝通，張琳琳還是態度強硬、惡言相向。“法律權威不容你一再踐踏，法院經依法履行程序，決定對你采取拘留措施。”張琳琳被法警帶去了拘留所，李欣馬上召集團隊成員，商議強執騰退的方案。

5月16日，李欣帶領法警，聯合物業公司、搬家公司對張琳琳承租的房屋進行了騰退。第二天，張琳琳久未露面的家人交來了全部執行款。5月25日，張琳琳解除司法拘留后，隨即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以涉嫌拒不執行判決、裁定罪立案偵查。

“張琳琳的家屬已向法院繳款了人民幣，但其行為存在惡意拒絕履行法院判決的犯罪事實，已構成拒不執行判決罪。”庭審現場，面對檢察官的指控，張琳琳供認不諱，瘦削的臉上時而痛苦，時而面無表情。曾經，早已是知天命的她，覺得看透了一切，執拗地要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所謂的“不公平”。

“他們不該這樣的，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將房子轉租給了別人，我就是對公司的做法太生氣了，跟法院無關。”張琳琳曾經執拗地認為，自己是在抗衡公司的不公，并沒有做錯什么。“對不起法官，我以前不懂法，沒有積極地與法院溝通，今后一定做個遵紀守法的人。”

最終，法院經審理認為，張琳琳對法院的判決有能力執行而拒不執行，情節嚴重，已經構成拒不執行判決、裁定罪。但鑒于案件宣告判決前，涉案房屋已被強制執行并交付申請執行人，張琳琳亦在家屬幫助下繳納了相應案款，判決書中的全部執行義務已履行完畢，故對張琳琳酌情從寬處罰，判處拘役3個月。

宣判后，游濤法官并沒有急于休庭，“我知道你對民事判決一直存有意見，你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但不應該抵制執行。拒不執行生效判決，不僅會令法律失去權威，同時你也將因此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我就是不還錢，你們拘我啊”

“我們一會兒去東城，你也準備出發吧。”早上9點，李欣法官一手打電話，一手翻案卷，鎮靜而堅定地坐在辦公桌前。黝黑的面容，臉頰兩邊的高原紅，讓人一下就看出他是一個經常外出的人。確實，作為一名執行法官，喝涼水、啃餅干、守寂寞，與風雨為伴，與失信被執行人較量，已經成了他的習慣。比如今天……

被執行人王某、武某系夫妻，兩人以裝修公寓為借口，向申請執行人借款90萬元，時隔兩年，仍欠款40萬元未還。為此，申請執行人提起訴訟，法院于2014年做出判決。王某、武某二人并未上訴，但亦未履行還款義務。

“我們曾與他們聯系過，要么拒接電話，要么以沒錢為由拒絕履行義務，我們已將他們列入失信人名單。”李欣法官無奈地說。輾轉反復，李欣終于找到了失信被執行人的住處，多次調查取證，摸清了其行蹤，此行勢在必得。

果然，在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后，李欣法官一行到達了海淀區西北旺附近的“城中村”，將正在看電視的王某和武某堵在家中。

面對此情此景，這對夫婦無可奈何，只好乖乖地跟法官離開。

此時李欣法官卻不著急離開，他看了看屋內年幼的孩子，對武某說：“外面冷，別帶著孩子出去了。”

剛一進談話室，王某便咆哮起來：“反正我沒有錢，你們可以搜我家，要不你們就拘留我。你們把我列入失信名單，已經影響我孩子上學。”面對王某的囂張，申請執行人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什么了。

“你名下的奔馳車是怎么回事？你那一百多間出租房，月收入兩萬幾呀？”李欣法官鎮定自若地問道。

一組組數據、一張張照片、準確的時間地點，讓王某由咆哮變成沉默。

經過40分鐘的協商，王某仍以無錢還款為由，拒絕償還。李欣法官依法對其采取拘留措施，扣押其車輛。得知王某被拘留，武某下午即來到了法院，“這是5萬塊錢，其余的我盡快湊齊，能把人放出來嗎？”最終，在李欣的主持下，武某與申請執行人達成了和解協議，約定了償還期限。

加大對拒執懲治力度，不僅對改善當前執法環境、緩解執行難問題有直接推動作用，而且對強化社會誠信意識，弘揚社會主義法治精神也有重要意義。今年以來，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與海淀公安分局和海淀檢察院就拒執罪辦理定期召開聯席會并形成會議紀要，就拒執罪的司法認定方面已經取得共識。同時，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還與海淀區拘留所共同制定了《關于聯合建立執行聯動機制，化解社會矛盾機制的意見》，保證送拘收監的成功進行。截至目前，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已采取司法拘留措施95人次，向公安機關移送追究拒執罪5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