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消失的笑笑

劉慧娟

今天是我接手四年級（6）班的第四天。昨天，笑笑在班里肆意嘲笑越越做的航模，兩人由語言爭執上升到了動手。見到聞訊趕到的我，越越停了手，而笑笑卻仍然沖著對方拳打腳踢，直到我把他抱住。

我秉持著一貫的解決方式，先聆聽，后詢問兩人的解決要求。越越說：“我想讓他向我道歉，因為我很用心，他不應該這么嘲笑我。但是我打人不對，我向他道歉。”說完，他真誠地向笑笑鞠躬、道歉。但笑笑不但不接受越越的道歉，還沖著我連吼帶嚷，下午回到班里還亂發脾氣，把桌椅推倒，而且放言，不還他清白，晚上就把宿舍折騰個底朝天。

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緒，任由情緒信馬由韁，這種狀態不適合在學校里住宿。于是，我撥通了笑笑媽媽的電話，告訴媽媽整件事情的經過，并提出建議，請媽媽把兒子接回家好好平復情緒，之后再來學校一起給他講講道理。下午6點，媽媽把笑笑接走了。

誰知笑笑回家后就再無音信。晚上我打了三個電話，不是沒人接就是沒有信號。等到天亮再打，還是不接，到晨檢、上課，笑笑也一直沒有消息。思慮再三，我從原班主任老師那里確認了笑笑家的住址，趁著下午沒課，直接去了笑笑家里。走之前，我看到桌子上的一盆綠植，想到笑笑進辦公室時使勁兒地瞥著它看，就順手把它放進了包里。

費盡周折進了笑笑的家門，看到端坐在書桌后的笑笑，沒有淤青，沒有傷痕，沒有紅眼圈……我的心放下一半。等媽媽坐下，我卻發現，媽媽眼圈是紅腫的，臉頰側面靠邊的位置還有淤青。

于是，我拉著媽媽走進了臥室。原來，笑笑的爸爸非常強勢，對孩子有著很高的希望，但凡笑笑哪里不符合他的希望，他就把原因歸結為媽媽的基因不好，管教不利……一年365天，爸爸一個月能回來一次就不錯了，但是每次回來檢查完孩子的學業情況和在校表現，都會大發雷霆，之后就是對媽媽的一通怒吼，有時還會動手。笑笑有時會保護媽媽，結果就是跟著挨一頓揍。原來如此，怪不得笑笑心中充滿不平和暴力！

我握著笑笑媽媽的手，安慰并勸導她，直到她平靜下來，我們才開始分析笑笑的情況。我們一致認為，笑笑敏感的背后是不自信，不承認錯誤的背后是怕被懲罰，跟同學關系緊張的背后是缺乏愛。我和媽媽一起約定，用更多的寬容和愛來對待這個孩子。并且，讓笑笑多承擔家里和學校的事情，在承擔中感受別人幫助他時的溫暖和他幫別人后的幸福。

時間不知不覺流走，等我們手拉手走出臥室，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后。我把笑笑叫過來，從包里拿出他覬覦許久的綠植小盆栽，跟他探討綠植美在哪里。他說他喜歡最下面的那片綠色，滿滿的都是細細的、嫩嫩的小葉子，真好看。我笑了，說：“那如果這些小葉子都沒有了，就剩上面這棵松樹怎么樣？”他立刻搖頭，說不好看。我摸著他的頭，說：“不起眼的小草都有優點，人更是如此！越越做的航模還不夠好，但是如果他可以帶動所有男生一起參與，一起制作，那我們的班級就會形成一支航模研究的隊伍，大家就會互相鼓勵，共同進步，對嗎？所以，我們要學會欣賞別人的優點，發揚別人的長處。”笑笑似乎明白了，點點頭。

最后，我給笑笑留了個作業，寫一篇作文，題目叫《一次吵架的啟示》，與大家分享自己的成長經驗。

此后，我對笑笑不僅多了幾分關注，更多了幾分嚴格要求，該批評就批評，道理總是講到他懂了為止。此后三年，我沒再請過家長，笑笑卻越來越懂事。在畢業作文練習中他寫道：“劉老師，我永遠記得您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的一瞬間，帶給我的不知道是驚喜還是驚嚇。但是當您拉著媽媽的手出來的時刻，我知道這次我不服不行了！三年，記得最清楚的是您每次對我的批評，當時我心里又氣又恨。但是此刻，我突然發現，這些批評都好溫暖。謝謝您對不懂事的我的寬容與指導，我會永遠記得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