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你欠我一個擁抱

柴寶俠

一個陌生的電話將分開近20年的高中同學，聚在一起，曾經關系不錯的10多個同學都到了，唯獨沒有你。我結婚的時候，要好的同學都來了，可你沒來。你為什么總是缺席呢？

讀高中時，我們倆都是班干部。可能因為我是唯——個女干部，作為團支書的你和班頭都很照顧我。尤其你，細心的關懷，真誠的鼓舞，我才有勇氣走過那些凄風苦雨的日子。隨風滑落的點點滴滴，是雨，是雪，是霧，還是淚？

還記得那個夏天嗎？你帶我們去你老家的山區。盛夏，烈日炎炎，我們七個同學，冒著高溫酷暑，坐車到你的家鄉，一個偏遠的山區。爬上連綿起伏的山巒，大山深處，枝繁葉茂，沒有盡頭。如果不是本地人，是很難走出去的。你熟悉路，我們便毫無顧忌地邊走邊鬧，一會玩耍，一會采蘑菇，你和幾個男生有意逗我，采到蘑菇怕我看到，用樹葉蓋起來。不經意間，你們還偷偷地把我的蘑菇拿走，裝到你們的袋子里，我的袋子就越來越輕。你還壞壞地藏起來嚇我，我知道你的小把戲，只是沒拆穿。我們毫無顧忌地鬧著，玩耍著，誰都沒留意天氣變化。都說山里的天氣就像小孩的臉，說變就變，還真靈。剛剛還陽光普照，一會突然雷聲大作，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我們收拾東西，慌忙往山下跑，還沒跑多遠，大雨點就噼里啪啦地追來了。回到你家，都已淋成了落湯雞，你心疼地把我讓到熱炕頭，又沏上姜糖水讓我喝下，預防感冒。

從你家回來不久的一天晚上，你第一次單獨約我出去。我倆來到學校宿舍后邊，少有人經過的地方。還記得那晚的月亮不是很亮，我傻傻地問：“有事嗎，還神秘兮兮地跑這么遠，咋不在教室說？”你一改往日的爽快勁，好半天不說話，本來就不白的臉，憋得紫紅，笨拙地說：“做我女朋友行不？”我當時就傻了，腦袋一片空白。好一會才緩過神來，紅著臉說：“你怎么不早說啊，我家給我訂婚了。”場景好尷尬。片刻，你強裝笑臉說：“我沒有妹妹，你給我做親妹妹吧？”我爽快地答應了，沉悶的空氣才舒緩了些。這時，查宿的老師，拿著手電吆吆喝喝地往這邊來了，怕被人看見，我們倆像做了壞事的孩子，慌慌張張往宿舍里跑。我學生時代唯一一次約會就這樣滑稽地結束了。你依然像以前一樣待我好，只是偶爾發呆。冬天，學校的大井臺，光滑如鏡，都是你替我打水。偷偷地幫我生爐子，燒水，洗衣，我被你寵著，慣著，那個冬天因你而暖。

還記得我因為種種原因提前離校嗎？你知道后，就沒見你笑過，我們幾個特別要好的同學一起說了好多話，都滿懷希望憧憬著未來。晚上和同宿舍的好姐妹也聊到很晚。早晨起來晚了，我匆匆洗臉拿上東西就往汽車站趕，而你早早就等在路旁。“我做好飯了，你吃點再走吧”，你深情地說。（當時你在校外住，自己能做飯吃）。我說：“來不及了，走吧，不然趕不上車了。”“哪怕你就看上一眼，吃上一口呢！”“真的不趕趟了。”你很失望地一直送我到車站，一路上沒說話。此一別，我們各奔西東，不知何時能再見，當時我真想撲到你的懷里，深情相擁。可惜，眾目睽睽之下，我們還是理性地握手告別。上車后，我已是淚流滿面，你在車窗外勸我別哭，鼓勵我好好的，經常哭都把眼睛弄壞了，你從車窗遞過一方手帕，說以后記得不要哭，還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傻笑。那種比哭還難看的笑，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

而后得知，為了能給我做頓飯吃，你凌晨四點就起來，跑市場買菜，回來生爐子做飯，還做了四個菜。可是，我連看都沒看一眼就走了，多讓你心寒啊。我也萬沒想到，那次一別，竟成永別。

幾年前，不知道你怎么找到我的電話，我們都很興奮，連續打了幾次電話，聊了好多，你得知我在城里買了樓，孩子也上了重點高中，生活條件日益好轉，況且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你非常高興，還說有機會要來看我，從來沒提一點你的病。天有不測風云。誰知道世事難料，人生無常，你給我打過電話后，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因肝腹水病故了。

我無語淚凄迷，心疼你，懷著傷痛離開；感恩你，曾給予我的關懷和照顧；我肝腸寸斷，沒有看你最后一眼，沒能送你最后一程；我抱怨，你沒有給我一個擁抱就匆匆離去，走出了我的世界，走出一個永遠微笑的你。假如你在校園約我時，能勇敢地抱抱我，爭取一下；假如你在車站我們分別時，能不顧一切擁住我，不放手，或許事事將會改寫。然而，這一切，都已成為過往。今生，無論你躲到哪里，你都欠我一個擁抱……

之后，我不再參加同學會，我知道你仍舊會缺席，你已經成為人生這場盛宴永久的缺席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