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北歸,既是生死契闊的相守,又何嘗不是一場生死離別的演出。天空書寫著一行鳥的語言:“是遷徙,也是消逝!”
——著名生態作家沈念
數年前,法國導演雅克·貝漢執演的記錄片《遷徙的鳥》上演,展現出一幕幕或宏大或細膩的畫面,讓我們為之震撼、感傷。
我們之所以震撼,是因為這部影片的攝制組跟隨候鳥的遷徙路徑拍攝,時間長達3年,行程近10萬公里,范圍遍及全球50多個國家和地區,讓我們看到了候鳥史詩般遷徙的偉大壯舉。我們之所以感傷,則是因為影片讓我們真切地了解到候鳥遷徙之路上的那些艱辛與殘酷:飛越1200公里的大天鵝對生命的堅持;在漫天風沙中追尋出路的沙丘鶴;在冰天雪地與海鴉對抗到底的企鵝……再大的困窘,它們都要逐一面對,逐一克服。而來自人類貪欲的窺視更是令人痛心:飛過湖面的黑額雁突然中槍墜落;工業區里被油污粘著無法動彈,只能閉目等死的紅胸鴨;在巨大的除草機面前萬分無助的小鵝……那些畫面,無不深深地刺痛我們的心。

是的,當候鳥開始長途飛行,前方等待它們的將是各種各樣的危險和傷害,只有足夠幸運,才能安全抵達目的地。所以,候鳥的一次次遷徙,無疑是一場場生死大戰,然而除卻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更多的死亡威脅來自人類。
科學家的調查數據讓人觸目驚心:由于人類活動的影響,本世紀鳥類滅絕的速度超過每年10種,到本世紀末,現存約1萬種鳥中可能有12%以上會滅絕。更讓人悲哀的是,由于生物鏈的影響,每消失一種鳥類,就意味著與它伴生的幾十種昆蟲、植物和魚類也會隨之消失。
全球每年有數十億只候鳥進行洲際遷徙,9條遷徙路線中有3條經過中國。所以,這3條通道可以被看作是整個遷徙之路的縮影,也是人類對候鳥傷害的縮影。江蘇省東臺市的條子泥濱海灘涂濕地,是東部通道上重要的停歇地。然而,正在開展的圍墾項目,將使大量的自然灘涂喪失。如果整體情況得不到改善,本就處于瀕危的勺嘴鷸很可能在未來數年踏上滅絕之路;由于大規模捕殺候鳥的行為,本是候鳥天堂的“千年鳥道”卻成為眾多候鳥的險境,飛抵這里的鳥兒面臨淪為“盤中餐”的厄運;新疆白鳥湖曾吸引過40多只白頭硬尾鴨來此繁殖,創造了白頭硬尾鴨在中國的最高紀錄。然而,工業污染的采砂活動使白鳥湖的生態環境遭到嚴重破壞。也許在不遠的將來,我們不得不將白頭硬尾鴨從中國的鳥種名單中除去……

有傷害就有保護,有黑暗就有光明。在不同的地區、不同的鳥道上,一直活躍著許多護鳥團體和個人,他們就像一股清澈的暖流,讓人感動。為了保護世界級瀕危鳥類大鴇,生活在黃河灘的村民自發組成反盜獵隊伍,進行了無數次反盜獵行動;四川自貢市觀鳥協會的志愿者們,多次協助公安部門抓捕非法交易者和盜獵者,救助國家重點保護鳥類;為了減少人為干擾,“荒野新疆”的志愿者們在白鳥湖日夜巡查,只是為了留住更多的鳥兒……
為鳥類生存擔憂的,還有眾多鳥類生態攝影師。在長期的拍攝中,他們發現許多鳥的數量一年比一年減少,今年拍到的鳥明年就不一定能拍到。所以,這些鳥類的影像,就像是對文化遺產的保護。而他們也希望用鏡頭發出心中的吶喊,讓更多的人加入到保護鳥類、保護環境的行列中來。
現代物質文明的輝煌,讓人們淡忘了生態平衡的重要性,也淡忘了我們自身同樣是環環相扣的生物鏈中的一環。在《遷徙的鳥》中,雅克·貝漢說:“鳥的遷徙是一個關于承諾的故事,一種對于回歸的承諾。”其實,人類對生態環境的保護,又何嘗不是一種承諾,一種對生命生生不息的承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