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生殖崇拜與祖先崇拜是苗族巫文化中最基本的構成內容。苗巫文化自由、空靈的氛圍無形中拓展了苗族婦女的審美視野,看似漫不經心、隨心所欲的構成中處處可見立體主義、解構主義等現代主義畫派的影子,苗族傳統紋樣中無論是沉著大氣的配色抑或極盡夸張與怪誕的造型,無處不透露著神秘而詭異的“巫文化”氣息。
關鍵詞 紋樣;生殖;祖先;巫文化
苗族大多虔信巫術,民國時期《黃平縣志》記:“苗俗信鬼,黔地皆然。”這與他們獨特的文化起源和曲折的民族遷徙不無關系。苗族文化中至今仍保留著大量原生態宗教的遺留,先民們在探索世界起源和人類誕生等重大問題時所面臨著巨大的困惑與迷茫,他們威懾于不可預知的自然力量與無法理解的生死輪回,寄希望于借助某種特定的儀式尋求答案,并藉此得到神靈的庇佑。這種對于生殖繁衍的崇拜、對于先祖、亡靈、鬼神和未知世界的敬畏,以及對于精神自由的終極向往,共同構筑起了虛無飄渺、似真似幻的苗族巫文化。它既起源于古老的生境幻象,又在現實世界中支配和指導著人們的社會生活與人際交往;它既莊嚴隆重、又深邃單純。可以說巫文化早已深深扎根于苗族民間文化之中,始終貫穿著歷史發展的每一個步伐,不管時代如何變化,“天人感應、觀象制物、以象悟道、整合泛靈”,永遠是苗族傳統文化精神及其思維方式的一個重要特色。
一、生殖崇拜
由于地理環境、文字、歷史等諸多原因,苗族傳統文化在較長的時間內保持著相對穩定的原始狀態,沒有被外來文化過多侵擾。貴州六盤水箐林鄉海發村苗寨長期保留著一種“踩花房”的習俗,便是一種原始母系制的遺風。母系崇拜直觀的表現在舞蹈祭祀、服飾裝扮、生活用品、建筑外觀等各個方面,有的運用象征性手法來傳情達意,講究如漢文化般的隱晦與含蓄;有的則直白粗放,散發著原始如野果般奇異羞澀的審美情趣。貴州麻山地區的苗族婦女喜戴以貝殼穿制的項鏈和手環,選用貝殼主要是取其酷似女性生殖器官的外型;黔東南凱里地區的苗族婦女中流行一種絲編圓盤形耳環,整體造型呈碗狀,中間似乳頭般凸起,圓潤的外形酷似一對健康豐滿的乳房,充分體現出苗族婦女對哺育下一代能力的重視。這種耳環尺幅巨大,重量驚人,一些婦女甚至在經年累月的佩戴后被拉斷了耳垂。
苗裝后片接近領口的部位常見以規則幾何曲線構成的大面積主體裝飾紋樣,其原始寓意正是“天地絪縕,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易·系辭下》)的具體呈現。根據趙國華先生在《生殖崇拜文化論》一書中的理論:鳥頭的形狀與陰莖相似,鳥生卵,形似睪丸,鳥蛋白與精液相似,所以鳥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而魚也具有非常強的繁殖能力,且外形酷似女陰。因此苗繡中常見象征著男女媾和寓意的魚鳥紋樣,經夸張變形后被美觀而合理地嵌入到構成之中。臺江地區的苗族婦女十分喜歡在圍兜上繡花朵和“八寶”圖案,花朵似女人外陰、花蕊似陰蒂,而再好的花蕊也需要雄蕊授粉才能結果,以此來隱喻子嗣繁衍的急切心情。
施洞地區收藏有一幅罕見的破線繡老衣袖口繡片,迄今已有150年左右的歷史。作者以簡約精煉的紋樣在小小30厘米見方的布片上全景展現了胎兒從胚胎初期一直到發育成熟、呱呱墜地的全過程。可以想象,繡片的作者是一位多么善于觀察生活且閱歷豐富的智者。同時畫面中還以局部點綴的手法生動地描繪了鳥類卵生動物的發育過程,整個構圖動靜皆宜、層次分明,極具裝飾美感。
除服飾外,許多不同種類的生活用品也處處流露出對于生殖繁衍的崇拜之情,具有明顯的性區別意識。銅鼓是苗家人必不可少的禮器及打擊樂器。銅鼓的紋樣也有各自的“性別”:公鼓中心凹陷,代表著萬物之源——太陽的“芒紋”,在凹陷部位周圍呈現如發射狀般的尖刺,而母鼓則中心凸起,芒紋周圍的紋樣相對較為圓融而光滑。
二、祖先崇拜
苗族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原始社會時期雄霸于黃河中下游地區最強大的蚩尤部族。黔東南丹寨縣一直傳承著絕無僅有的——“祭尤節”,每年都要在該縣的龍泉山下舉辦規模盛大的活動以祭祀祖先蚩尤,該節慶已于2007年被列為省級非物質文化名錄。可見在苗人眼中,蚩尤永遠是一位威震八方的大英雄,其在歷史上的顯赫地位早已深深融入到苗族的民族意識之中,成為族人之間潛在的精神聯系。
民間故事對于藝術的啟發與教養作用是顯而易見的。傳說后來姜央與妹妹成婚,世界上才有了人類,因此姜央在苗族社會中一直作為父系始祖被人頂禮膜拜,無論在宗教、倫理、禮儀、還是藝術方面被頻繁地論及,人們賦予他各種各樣超自然的神奇能力,成為理想和愿望的化身,其形象也與史籍中“耳鬢如劍戟,頭有角”的蚩尤如出一轍。苗繡作品中的姜央造型各異,有的威嚴肅穆,表情猙獰而嚴肅,露于唇外犀利的牙齒仿佛是在恫嚇進犯的敵人;而有的則被完全擬人化,長著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孔,頭戴象征尊貴身份簪滿鮮花的的華冠,遨游于虹霞之間,接受著苗眾們的朝拜;而有的則明顯借鑒了“饕餮紋”的構成形式,剛健有力的幾何線條讓人不禁聯想起磅礴恢弘的青銅遺風。
除此以外,蝴蝶媽媽的形象也十分常見,這種美麗的動物本來具有中軸對稱的造型特征,苗族婦女常常運用組合性思維以及“正中寓奇”、“花中有花”等表現手法將其他動物身上的局部形象或紋飾大膽而精巧的鑲嵌其中,較為常見的是多籽的石榴與雙魚等雙關圖形。銅仁地區的帳沿常以直針繡技法在完整的蝴蝶圖案當中嵌入各色花草圖案,使畫面豐富而飽滿,蔭蔭柳樹仿佛在告知人們春的到來,攀附藤蔓恣意盛開的夏花好似散發出陣陣芬芳。而最讓人稱奇的是畫面中蝴蝶的羽翼、眼睛等部位還以“異形同構”的手法隱藏著九只姿態蹁躚、嬉戲于玉蘭樹梢與碧草叢間的蝴蝶。蝴蝶媽媽的紋樣除了運用在床品和服飾繡片外,最常見的便是以貼邊繡(補花)、數紗繡的形式出現在背扇(背兒帶)上。為了孩子能夠得到蝴蝶媽媽的護佑而健康順利的成長,母親將自己能夠設想的所有環節都一一考慮進去,一針一線中融入了自己最豐沛的情感,寄托著對孩子最美好的希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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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程嘉,性別:女,出生年月:1977年5月,籍貫:湖北武漢,學歷:本科,職稱:副教授,研究方向:平面設計、纖維藝術設計,單位:貴陽學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