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仙
一次,受邀為一個小團體做有關員工心理健康的活動,開場前,為了活躍一下課堂氣氛,我費了不少心思。
話說為什么要刻意活躍一下氣氛呢?
因為主辦方之所以舉辦這樣的講座,也是應景,是因為單位的工作計劃中列著這一項,聽講的人有相當一部分是用制度約束來的—類似于“請各部門自己確保聽課人數,否則和負責人工作指標掛鉤”云云。
所以散落在單位會議室各個椅子上的人們要么全神貫注地玩著手機,要么熱鬧地和左右鄰座八卦著什么。
當然,這樣的局面是經常性的—誰讓我們的心理學還處在起步階段呢?我呢,是可以完全一張一張念完我的PPT,然后主辦方付了之前談好的費用,各自一拍兩散,皆大歡喜。
可是,就像傳言說的,學心理學的人,骨子里多多少少有點偏執(特別聲明是一部分人,無意冒犯沒有此癥狀的同仁),覺得擁有心理咨詢師的頭銜主要還是因為熱愛,那么就要用心地像個樣子地去做事。基于這樣的偏執理念,我決定在打開五彩繽紛的課件之前,先活躍一下氣氛,看能不能把大家的注意力從手機屏幕上挪到我臉上來。
于是,我說:“請大家現在打量我一下,覺得我是算命先生的請舉舉手。”
課堂上響起一些善意的笑聲,有人配合地揚揚手,算是給我一個面子。稍頓,我再說:“舉手的人一會兒課后請留一下,因為我已經算出了您銀行卡的密碼,您看是去柜臺修改密碼呢,還是付我一點封口費?” 更多的笑聲響起。
不過,每每這樣的場合,總有一些更配合的,一個小伙子就不僅高高舉起手,而且還歡呼:“如果你再穿一身道袍就更像了。”
我也很友好地配合著他:“嗯,我來之前還真去試穿了,可是,因為個子太矮,沒有一件能架起來的,道袍又不能配高跟鞋,須配圓口的布鞋。不過聽您這么一說,我還真需要去根據自己的身高定制一件。”
然后我又很天真很真誠地請教他:“請問,您覺得我選什么顏色比較適合呢?”
此時,會議室里已笑聲一片,終于成功地讓低頭玩手機的人們抬起了頭。
那一堂課就這樣在比較輕松愉悅的氣氛中拉開了序幕。我自是極盡“娓娓道來”之能事,盡量通俗易懂地闡釋什么是心理學,什么是心理咨詢師,心理學又是怎么地滲透在我們生活的時時刻刻,方方面面……
劇情反轉的是,課程結束后,我正在電腦上退我的U盤,一位中年女士走過來,有點期期艾艾地問道:“老師,您真的可以算出我的銀行卡密碼嗎?那能告訴我您算出的是什么嗎?”
看著這位女士,我腦子里飛速運轉—她是真的很“幽默”?還是單純想反“幽”我一“默”?可是,等等,她的神情,真的不像啊,看起來是有點認真的,還帶著焦慮和愁苦。
職業的敏感,此時還是有的。我反問她:“您是擔心我若真‘算出來,會取了您銀行卡里的錢嗎?”
她馬上堅決地搖搖頭:“不是,不是。我是覺得我兒子也和您舉的那個案例中的孩子一樣,也是沉迷于網絡,怎么都拉不出來,我沒辦法,不給他錢,他就偷拿了我的銀行卡,而且他,他還把密碼算出來了。我想如果您真能算出我的銀行卡密碼,一定,一定和我兒子心有靈犀,您既然能幫那個沉迷網絡游戲的孩子走出來,也一定能幫幫我的兒子……”
雖然她語無倫次,但我聽明白了,從我舉出與她兒子相似的那個案例后,她就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煩惱世界里,也許后面她壓根沒顧上聽我都說了什么。
接下來水到渠成,我和她,和他們母子開啟了一段心理服務之旅,第一段旅程就先從“媽媽怎么從自己的世界進入兒子的世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