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特
拍杭州西湖的攝影師很多,而于廣明拍得與眾不同。雖然祖籍是山東,但于廣明生長在杭州,他身上兼備山東人的耿直倔強和杭州人的精致細膩,兩種性格特點融入到攝影創作中,使他的作品顯得別具一格。
和很多攝影師一樣,于廣明的入行純屬偶然。他的第一份工作是機械廠的倉庫保管員,1990年代末有朋友開了圖片公司,知道他一直有攝影愛好便盛邀他加入,由此成為了職業攝影師。于廣明專注于拍攝杭州西湖已經有20多年了,曾在《中國國家地理》《中華遺產》《旅行者》《照相機》等刊物上發表過攝影作品及論述。杭州西湖申遺期間他作為杭州西湖風光攝影代表人物接受了中央電視臺四套《走遍中國》之“三潭問史”欄目組的跟蹤專訪。他還著有:《杭州西湖》《中國杭州》《新西湖》《全景西湖》《全景西湖 Ⅱ》《溫嶺如此多嬌》《近聆愫語》等攝影集。于廣明受著名畫家潘天壽先生影響很深,潘先生的水墨處處講究經營而又十分自然,構圖布局虛實結合,充滿了神秘感。于廣明的攝影作品中也有虛實相應的構圖,也有水墨般的色彩,亦景亦畫,氣質迷人。
于廣明鏡頭下的西湖在我看來已經是面面俱到了,然而在與他的對談中了解到,很多他心中的完美構圖至今都沒有實現。很多人問過他同一個問題:“西湖不就那么大嗎?這么久了還有什么可拍的呢?早就瓶頸了吧?”于廣明的回答總是很簡潔:“在我心中,西湖是拍不盡的。”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攝影的?
于廣明:記得上世紀70年代中期就拿著哥哥手工制作的簡易相機拍一些紀念照片,那時候基本處于玩玩的狀態。拍完了花幾分錢買兩包藥水沖洗,照片出來,開心一陣子后便完事了。直到90年代買了一臺雅西卡單反相機,才算是比較像那么回事地拍照片了。而真正步入職業攝影則是在1999年。
你堅持拍攝西湖有多長時間了?現在重點在拍攝哪方面?
于廣明:我從上世紀90年代初斷斷續續一直拍攝至今。當然起初拍攝西湖時只是沖動愛好,談不上有什么計劃。那時我外出旅游時,見到過很多漂亮的明信片,心生艷羨:我若能拍出這樣的照片多好!這幾年想法漸漸有些活躍,現今在拍攝《西湖印跡》系列,主要想表達自己對西湖的理解,著重強調西湖山水間承載著的諸多歷史人文印跡。我在拍攝西湖時比較注重內容的統一性和系列性,特別專注有關西湖特有的標志、符號以及元素的融入。
隨著拍攝西湖的次數增多,你心里對于西湖的感覺或者說情感有沒有發生什么變化?
于廣明:經過多年來對西湖的拍攝,內心起變化是肯定的。從一開始的懵懂無章法慢慢變得給自己定位目標;從一開始的外出旅游攝影漸漸變得比較專注于西湖攝影,這個變化還是比較大的。有些影友邀我赴外地釆風,我常常會說:我連自己身邊的西湖都拍不好,有什么資格到異地采風?這句話雖然似有玩笑的成分,但多少也代表了我的心境。因為我覺得西湖可拍的方面太多了,不著急。我十分欣賞兩句歌詞:“沒有人能駐足你的現在,也沒有人經過你的未來。”在我心里的西湖風景似乎永遠拍不盡。
這么多年,西湖景區本身又有什么變化?
于廣明:從懂事起至上世紀90年代初,西湖幾乎沒有變化。只是90年代末期始,西湖的水變清了,湮沒的景點恢復了,湖面面積擴展了,更重要的是西湖不收門票,太親民了!但作為攝影者,鬧心的事也與日俱增,比如西湖周邊從早到晚人來人往,小時候的那一份謐靜已不復存在;又比如極端過分的保護綠化,使得一些著名觀景制高點湮沒在即,如吳山的江湖匯觀亭、三臺山的三臺閣、葛嶺的初陽臺以及九曜山和南高峰山頂。尤其是寶石山的巖石大多已被植物所掩,所見無幾,西湖新十景之一的寶石流霞從直觀視覺上即將名存實亡,這讓我十分揪心。
西湖是著名的地方,拍西湖的片子數不勝數,你的片子和它們比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于廣明:自西湖申遺成功后,各路攝影高手蜂擁而至,被眾多國內外攝影師輪番掃攝,想要出新出奇,談何容易?考慮到我自己在眾多攝影師里算不得聰慧過人的,那就守著西湖多看多想吧,倒也可能靈光一現再出新作。要說自己的照片與其他照片相比,可能我更關注的是常態下的西湖以及有著一定氛圍下的西湖。就比如雷峰夕照一景,大多數拍的是火燒云下的或晩霞下的雷峰塔,而我理解的雷峰夕照應是李叔同離別歌中的“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的這種意境。

這么多年過去了,你能總結一下一直專注拍西湖的原因嗎?
于廣明:實際上這是一種情結。因為我生在此,長在此,并常常嬉戲于湖山間,對西湖多少總是有感情的。西湖邊的藝術家們也對我有著非常大的影響,比如潘天壽先生、陸放先生。潘老曾云“荒山亂石間,幾枝野草,數朵閑花,即是吾輩無上粉本。”這句話對我的影響非常大,大概自己喜歡微距攝影亦緣于此。版畫家“西湖陸”陸放先生的作品是我從上世紀80年代初便有較多關注,其畫作匠心獨運、抒情典雅,讓人難忘。我喜好拍攝靜謐唯美的西湖,就是受陸先生的影響。所以西湖之所以一直吸引我,因為它不僅是我的“搖籃”,更是孕育藝術家的寶地。
拍攝中遇到過哪些困難嗎?請你舉一兩個例子來說說。
于廣明:不可避免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但在我看來,最大的困難莫過于想法的難以實施。比如想拍三潭的朝與晚,我很多的構思畫面迄今無法呈現,原因在于小灜洲所處的特殊地理位置(在湖中央),當特定的時間、光線來臨時,由于安全管控我根本進不去,無法拍攝。還比如我很想把西湖南宋十景重拍一遍,卻發現,“柳浪聞鶯”沒有制高點、“平湖秋月”沒月亮、“斷橋殘雪”不下雪、“雙峰插云”看不見云,諸如此類很無奈。
還會繼續拍攝西湖嗎?想要嘗試過換一處風景拍拍嗎?
于廣明:坦白地說,拍了那么多年西湖,肯定會有一些審美疲勞和思維定式。我是一個很感性的人,有時狀態不太好時就覺著很沮喪,拍攝效果肯定也不好。就我而言,從拿相機那一刻起,瓶頸就一直伴隨左右。我認為,當你沖破一個瓶頸后,肯定會有另一個瓶頸等著你,所以要繼續拍下去,西湖的拍攝潛力還是很大的。退一步講,每個人的能力不一樣,有些人能同時做好幾件事,而像我這樣思維慢、不太靈光的人,能做好一件事已屬不易,量力而行吧。其他風景近幾年應暫時不會作深入拍攝。
你拍過的西湖照片會對外出售嗎?你的收入來源主要是什么?
于廣明:剛成為職業攝影師時,經濟收入基本來源于商業攝影。但我個性中的不羈,使我始終在商業攝影與風景攝影間游離,后來拍攝的西湖照片,有時也會提供給出版社、雜志、廣告公司,這也是一個額外的收入吧。近幾年,漸漸地有些畫廊邀請我辦些展覽,照片也有了一些交易,雖然不是很多,但多少也是對我付出的回報。
記得多年前去過你的工作室,當時你很缺幫手整理照片,現在有固定的助手嗎?
于廣明:這么多年沒有助手我也習慣了,畢竟找助手還是要開支的。而且近年來我與商業攝影漸行漸遠,為自己留了一定的空間,靜思遠慮,做一些自己喜歡的選題。所以,助手對我而言已沒有那么急需了。
你會如何評價自己?
于廣明:我是一個不能逆心的人。我能走到今天還真是得益于這種個性,雖然沒有驚世駭俗的作品,但在攝影中至少我是順從內心的。對人云亦云、跟風抄襲、千人一面我特反感!“君既愛之須縱情”,內心告訴我,只要堅持自己的想法,機會與前景終會向你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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