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哲燮的詩

洪哲燮

讀 海

我讀海

不是看海子式的春暖花開

我面前的海

深邃，浩淼

水天一色

小舢，滑板，機帆，海輪

水母，海貝，牡蠣，珊瑚

襟懷寬闊

吐元氣，發日月，經星辰

引來詩人墨客萬般情愫

它細膩溫婉

蕩漾萬頃粼粼碧波

海是水做的骨肉

枕一塊礁石

臂擁雪浪萬朵

簇簇吻在礁的胸脯

海風傳送

浪的吟哦，水的泣訴

它掀濤卷浪

海嘯升騰，直撲堤岸

一波比一波洶涌？

海燕，海的精靈

箭一般射向烏黑云朵

迎著一個個閃電

點燃海面團團烈火

海啊，你在翻騰滾沸

我觸電般戰栗、顫悚……

我讀海

不是看海子式的春暖花開

海是一幅太極八卦大圖——

陰與陽

乾與坤

剛與柔

水與火

合著抱著旋著團著……

海納百川，海生萬物

我愛海，親海趕海

緊緊摟住

這陰柔深邃

這浩瀚壯闊

潛入深海，長出尾鰭

變頭快活的小蘇眉、東星斑

入籍龍宮水族……

放飛小鳥

一只小鳥，棲在

我的襟前

它飛得太倦了

棲落，是一次

飛翔的歇肩

小鳥安靜合眼

想是在驚恐剛剛飛過的

那片霾天，那片草甸？

以及

支支獵槍射出的霰彈

那劫后的余悸

小小心臟啊，至今仍

乒乒乓乓

我用手輕輕撫過

小鳥翎羽，細膩滑潤

細聲與之耳語

聽它呢喃之聲……

小鳥不愿回巢

驚悸魅影揮拂不盡

霧霾終將退去，大地

正蕩浩浩秋風

我頻頻勸慰呵護，拭去

小鳥眉眼傷痕

用一片楓葉托護，仰看它

飛入一朵霓云

小鹿越欄

小鹿被柵欄圈住了

密密高高柵欄

一根是捆綁，一根是囚禁

外面有草，有花

有她愛啃的

野苜蓿、野荸薺

多想縱身一躍，跳躍

美美享次口福

踟躕再三，短缺勇氣

莫非要等柵欄朽了

你才能伸脖撕下

這張鐵鑄的日歷？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頭頭小鹿都有未馴野性

惟在夢中撒蹄狂奔……

珍愛毛羽

哪只鳥兒不珍愛毛羽？

閑適時，它駐足湖邊

像位攬鏡自照花季少女

用喙，悠悠慢慢梳理

陽光鐘愛其毛羽

慷慨贈予

斑斕、時尚、靚麗

渾身上下光彩熠熠

當它被飛來弩矢擊傷

血染一身、一地

它還掙扎俯身沖去

啄起那根落水毛羽

欲祭活栽植回去……

毛羽，難道僅僅是件

外套或內衣？不！

它連扯著血肉之軀，以及

過往同飛共翔的記憶

你看那根纖纖羽管

不還滴滲著，殷殷血跡！

我想起了一幅畫

我想起了一幅畫：

《我們熱愛和平》

畫的年代久遠，出自1954年

一個少年摟著和平白鴿

滿臉可掬的笑影

他好幸福啊！稚氣的我

對畫中少年好生羨慕

多想撒野一回

鉆進去，分享他的幸運

白鴿

終于也棲宿在我胸前

潔白豐滿的羽

紅紅誘人的喙

鴿哨輕輕

常縈回在耳畔身邊

我將沾有體溫的鴿兒

呵著護著，不舍放飛

它銜來了我久久失落的

一片童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