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聃
以前對高跟鞋的選擇標準是越危險越誘惑,以后可不好說了。
鞋跟上的風向標
在“丑流行”當道的大背景下,又多了一件被“玩壞”的東西——鞋跟。盛產網紅單品的巴黎世家在今年的巴黎時裝周上,果然沒讓媒體和社交網絡失望,看看模特腳上的厚底洞洞鞋,有點令人印象深刻。這些遠看一坨坨的粉、綠、黃、灰,是創意總監單姆納·瓦薩利亞(Demna Gvasalia)與Crocs合作的新款,名叫FOAM。

事實上,松糕鞋和洞洞鞋,這兩種隨便一個都可以觸碰到一大群人的審美底線。“傻大憨粗”的Crocs洞洞鞋如今又加上了10厘米的鞋底,更別說鞋面上點綴的巴黎世家Logo和一堆可愛的小玩意兒了。從這個角度來說,人們更傾向于把FOAM當作一個炒作手段,為賺取輿論的設計。
還記得克里斯托弗·凱恩(Christopher Kane)在2017春夏季的設計中也與Crocs合作過,他當時的說辭是雖然這雙鞋有點尷尬,看起來丑丑的,但形狀卻充滿了童趣和天真。就是這款尷尬的合作款在全球社交媒體上為兩個品牌帶來了100億的瀏覽量。而此次FOAM對瓦薩利亞來說,也許和他執掌的另一個牌子Vetements的DHL T恤一樣,可以理解為一種幽默,一種消費者的調侃。
與此同時,運動鞋的鞋跟也淪陷了。自從2014年運動鞋被搬上秀場,之后的每一年它都加入了設計師和時髦人士為了博人眼球但又不能落俗的戰爭之中。今年他們共同的解決方案居然是“老爸鞋”。不懂老爸鞋的定義,就看看時裝周上隨處可見的Yeezy的Wave Runner700、Acne Stuidos的2017秋冬厚底運動鞋,甚至是Dior Homme2018春夏款式,總結其特點為楦頭寬大、復雜結構的大底運動鞋。如果不細看,幾乎跟十幾年前體育用品連鎖店里打折區的樣式沒差。即便如此,他們的設計理念講起來還是很“高大上”的,就像路易威登2018春夏運動鞋,據說鞋跟在足弓位置做出了類似瑪麗皇后時期巴洛克裙子上的褶皺,是有點這么個意思吧。
大部分評論家認為“老爸鞋”的復興是遲早的事,畢竟簡約干凈的襪套鞋已經沒有什么可發展的空間了。銳步的涂鴉板Instapump Fury就像個轉折點,人們早已厭倦了刻板的極簡主義。然而,跟FOAM不同的是,丑也沒能提升鞋子的舒適性,不少人表示Triple S又大又重,裝飾性凸出的后跟走路時基本上是累贅。
要說對鞋跟的再創作,競爭最激烈的當然是高跟鞋。如果看過近幾年的維秘大秀,可能會對天使們腳上穿的那些蝴蝶形狀鏤空、色彩夸張的高跟鞋有點印象。從2014年起,索菲婭·韋伯斯特(Sophia Webster)就開始為維秘秀設計鞋子,蝴蝶翅膀是她最受歡迎的設計元素之一。然而,這跟更加藝術化的鞋跟比起來,還是略顯保守了。
老佛爺卡爾·拉格斐早在2008年推出了著名的Miami Vice Pistol高跟鞋,有一種踩著手槍踱步的既視感。2012年普拉達在春夏新品中也有以凱迪拉克尾燈為靈感設計的鞋。2015年,United Nude與3D systems合作,并邀請建筑設計師為其出謀劃策,最終用3D打印技術制作了一系列名為Re-inventing的高跟鞋。那雙由扎哈·哈迪德設計的款式,看上去完全繼承了她在建筑中的流動性,雖然留有后跟的形狀,但就像溫澤市政府大廳“多余”的四根柱子一樣,并沒起到支撐作用。
直到2016年,喬納森·威廉·安德森(J.W. Anderson)以空心圓筒為鞋跟的Cylinder,真正挑起了異形高跟鞋的風潮。同年,羅意威、芬迪、紀梵希都微妙地改變了鞋跟的形狀。最“明目張膽”的要屬圣羅蘭的Opyum高跟鞋,讓人老遠就能認出她穿的是一雙“YSL”。
最新的“戰況”是:菲拉格慕就像腳踩羅馬宮殿的梁柱,因為透明的水晶材質看起來既古典又現代;杜嘉班納2018春夏的鞋跟是一雙手臂,仔細看,手指上還戴著鉆戒呢;愛馬仕的鏤空金屬高跟鞋,靈感則來自其經典的Spirographie花紋;比較有趣的要屬Marni,把鞋跟比喻成被踩彎的釘子,增加了著力的面積,走起路來也更穩些。
真的要選,可能鞋履品牌Tanya Heath Paris的設計最實用,一雙鞋從平底、小細跟到中跟、粗跟都能隨時更換,品牌創始人譚雅·希斯(Tanya Heath)是在巴黎住了超過20年的加拿大人。“如果可以只帶鞋跟出門,而不是在包里裝著另一雙鞋,那會便利很多。”就是這個想法讓她與5種不同類型的工學專家的14團隊,和6個鞋履設計師,花費了兩年半的時間,創作了可更換鞋跟的鞋子。

當初對于這個團隊來說,最大的障礙是想辦法解決可更換的鞋跟如何盡可能的光滑并安裝緊湊。然而,經過放大模型,多次試驗解決了技術問題之后,更難的似乎是如何才能有設計感和百搭。“拿一雙正常的鞋子來說,每個人都習慣了用傳統的工藝和比例去制作,這樣的程序延續了超過140年,但你要怎么設計一雙適合多種跟的鞋子?”她說。
鞋子的樂與苦
事實上,在鞋跟大戰之前,奢侈品牌早已不約而同地有了些新動作:香奈兒在夏威夷開了一家鞋店;古馳的米蘭店把鞋挪到了入口處最顯眼的位置;葆蝶家則把全球250家門店里擺放的鞋類數量擴大了五分之一,并在很多門店里首次開設了鞋類專區。大家都很看好鞋類的生意,有數據表明從2013年到2015年期間,鞋類銷售額上升了23%,其他皮具的增長率則為19%。
菲拉格慕的前CEO米歇利·諾爾薩(Michele Norsa)在接受《華爾街日報》采訪時曾說過,即便在市場的艱難時刻,也可以帶來強勁的鞋類銷售。對于某些品牌而言,鞋類銷售的確是為數不多可以讓他們松口氣的。向來把手袋作為銷售引擎的普拉達,去年皮具的銷售額降低了2.3%,反倒是鞋類提高了20%。以高級定制聞名的華倫天奴也開始走上街頭,看看那些充斥在街頭和朋友圈代購的鉚釘鞋和彩虹包包吧,它的復興就是被鞋包配飾挽救回來的。
分析師認為,價格是鞋類銷售飄紅的原因之一。過去10年里鞋類的漲價幅度剛過5%,在奢侈品類別中屬于最低的,這讓其在消費者眼里成了性價比較高的入門品。而入門品類的銷售又是近期增長最快的品類,占了整個奢侈品購買的40%。這就解釋了鞋類作為奢侈品一個極其小的市場,近來何以風生水起。
雖然同屬配飾,鞋子和包包在銷售額的貢獻上遠不在一個數量級,但在情感和文化上,鞋子的地位不容置疑。想想《欲望都市》里嘉麗·布拉德肖被搶劫,“上繳”了錢和珠寶后,祈求道:“我能不給你我的莫羅·伯拉尼克(Manolo Blahnik)鞋嗎?”
維多利亞和阿爾博特博物館的展覽“鞋履:樂與苦”(Shoes:Pleasure & Pain)有五大主題——性別(gender)、階級(status)、身份(identity)、品味(taste)和性癖好(sexual preference)。250雙鞋子詳盡地陳述了這一點。
17世紀之前,鞋的性別之分非常明顯,因為女鞋藏于長裙里常常不如男鞋那樣有更多的裝飾。在路易十四時期,幾乎后來所有類型的鞋都被發明出來了,尤其是有著優美曲線的“路易鞋跟”。從鞋底根部蜿蜒向上,直到腳弓處,直到鞋頭處再向下,給女鞋一種輕盈、瘦長的感覺。凡爾賽時代創造了鞋要和衣服搭配的概念,在這個可以不用考慮磨損問題的年代(貴族出門隨時有交通工具代步),絕大多數男鞋和幾乎所有女鞋都是織錦或絲緞制成的。
“騎馬鞋”或“靴鞋”可以看作是為那些想要炫耀他們雙腿的男人制作的靴子,路易十四的堂兄查理二世將這種潮流帶回了英國。在1661年J.W.懷特畫的加冕畫里,他應和著太陽王,展示著當時最漂亮的鞋:高高的鞋舌沒有折疊,以至于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鑲嵌著紅藍寶石的鞋扣上。
制造于英國1730年前后的“鐵圈西洋套鞋”雖然也是“高跟鞋”的一種,卻暴露了穿著的階級。木質鞋體,鞋跟鏈接了鞋底的鐵環,這樣的設計是為了讓穿者在有淤泥的地面上行走時不至于踩一腳泥,不過行走時會顯得笨拙,且有惱人聲響。類似于這種鞋子和穿者的關系,是最有趣的部分。“19世紀來自印度的男裝鞋和20世紀50年代的羅杰·維維亞女鞋在外觀上有些相似,同時它們對穿者的投射意義也是類似的。”策展人海倫·佩爾松(Helen Persson)對《衛報》說。

就像展覽中的電影剪輯呈現的,瑪麗蓮·夢露在《熱情似火》中穿著黑色高跟鞋在站臺上搖曳生姿,凱瑟琳·德納芙在《白日美人》中穿著方扣鞋一本正經地踱步上樓,日本太夫穿上很高的木屐,搭配上特殊的步法來突出自身的高貴,鞋履影響著穿著的肢體語言。同時,鞋子與地面碰撞的聲響,也被有心人解讀為暗示著愉悅、憤怒、遲疑又或者是趕時間的信號。
“不管這些信號到底是什么,高跟鞋制造出的聲音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獲得關注。”澳大利亞學者西蒙·摩斯(Simon Moss)說,他主要研究人類的決定行為(human decision making)。而行為經濟學家科林·卡默勒博士(Dr.Colin F.Camerer)則認為,拿鞋做文章是一種生物學上的暗示,比如拖著鞋跟走路暗示著不自信。“高跟鞋的聲音無疑是專門設計來預告某人的出現,它明快的韻律充滿美感。”卡默勒對《racked》說,“想象一下你正坐在一間咖啡廳等人,然后就聽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這聲音表示你等的佳人來了。你會開始好奇她穿了什么樣的衣服,搭配一雙什么樣的鞋。”也許是一雙奇奇怪怪的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