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短篇小說）

○ 李震

偶像（短篇小說）

○ 李震

一

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天上的到底是月亮還是太陽，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以及散落一地的照片，稍微動一下，皮膚就傳來微微擦痛的感覺。

不由得想起那時候，還是一個倔強(qiáng)的小女孩，艱難地拖著一件比自己還要重好幾分的大箱子，離家遠(yuǎn)行。因買錯了車票，排錯了隊，心煩意亂，一個人坐在笨重的行李箱上，不停抹眼淚，幾近崩潰。

就在畢業(yè)前，發(fā)生了不愉快的事：從剛?cè)雽W(xué)就開始交往的男友，只因我固守傳統(tǒng)，不會在婚前就發(fā)生關(guān)系，終于失去耐心，分手了。沒有了遮風(fēng)擋雨的保護(hù)傘，才覺得“不過是一張漂亮的臉蛋嘛，還有啥？”這句話，是如此刺痛心扉。未曾涉世的少女極其脆弱，脆弱得陷入迷惘無法自拔。只是對于我而言，人愈迷惘，心愈堅強(qiáng)，不甘空蕩蕩漂浮于世間，急于證明自己。好在，還有一副引以為傲的嗓音。

既然已經(jīng)做出決定，撇下了還在為自己前途爭吵不休的父母，獨自去遠(yuǎn)方尋找未來，怎可在這里就停下腳步！我狠狠地抹了把臉，將塞得滿滿的紙巾袋丟掉，重新拖起偌大的箱子，奔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幾經(jīng)波折，終于來到了這座“娛樂之都”。選秀的現(xiàn)場，云集了來自各地的女孩子，大包小包，花花綠綠的。

“什么嘛！等了那么久才輪到卷卷！主辦方都是光吃飯不干活的嗎？一群廢物！”罵聲在一片嘈雜中爆發(fā)，一個女孩氣鼓鼓地從人群中沖出，滿頭的金發(fā)，卷卷的，都快卷到腰了。盡管行李只有背在身后的那個掛滿小狗小貓小兔子玩偶的小書包，而且還排在報名隊伍的最前面，可依舊憤憤不平。“卷卷累了，卷卷不行了，卷卷要休息了！”她不停嚷嚷著，上了主辦方安排好的車。

仔細(xì)想想，天這么熱，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早已透了又干，干了又透，也難怪卷卷的金發(fā)會有那么大火氣了。看著前方連綿不絕的報名隊伍，真是望洋興嘆。

終于挪動一點了，也許是站得太久，剛向前走一步，突然就失去了平衡，拖著的行李箱向一邊傾倒，好在被身后的人及時扶住。

“謝謝啊！”我這才看清楚排在自己身后的那個人：一個理著平頭的男孩子，很年幼，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上五六歲；很羞澀，給人一種不怎么愛說話的感覺。

“那個……”

“不用謝。”

“啊！”我在心里驚呼起來，原來是女孩子啊！還好沒把“男孩子為什么也來參加女聲選秀？”說出口，要不然就太尷尬了。

“我叫文杏，很高興認(rèn)識你。”

“我。”她指了指自己，“王澄。”

“你好。”見我把手伸到面前，她頓了一下，便脫去手套，我們的手就這么握在一起……

二

那天，我特意穿上一件淡藍(lán)色的連衣裙，對著鏡子，將順滑的長發(fā)飄起，宛若三月西子湖旁吹過一陣清爽的風(fēng)。“各位評委老師好，我叫文杏，今天我要演唱的歌曲是《在水一方》。”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唱著唱著，我的裙擺也隨著歌聲，翩翩舞動，好像化為彩蝶，飛過了河漢與鵲橋。

“看得出，你是個很單純善良的姑娘，十分青澀。”一曲唱完，坐在最中間的評委如是說道，“真是成也青澀，敗也青澀！”

這個評委老師，我有一點印象，不過一時記不得他叫什么名字了，總之在樂壇還是蠻有影響力的。“我覺得，青澀就是我的風(fēng)格。”我趕緊解釋。

“這種青澀會制約你的發(fā)展，你的道路非常窄。”他依舊不依不饒。

“崔老師的眼神，是在看自己的閨女啊！”他身旁的女評委打起趣來，也打斷了還想再辯解幾句的我。

“是嘛，呵呵。”他笑了笑，就再也沒說什么了。

“文杏，唱得好。”王澄對剛下到后臺的我贊嘆不已。

“哪里哪里，評委老師們好像都不太滿意。澄澄，你才唱得好呢！中氣十足，又有特點，肯定能入圍正賽。”我的心還在惴惴不安。

“不，我喜歡，你這樣……”

“啊呀！”臺上一聲刺耳的尖叫，蓋過了王澄的話。我的目光，也被吸引過去。

是那天那個女孩子，還是一頭卷卷的金發(fā)，只是涂白了臉蛋，畫上了紅腮彩眉，換上了一件哥特風(fēng)格的洋裝，就像是從動畫片里的城堡中走出來的公主。

撕心裂肺的吶喊，配合著打擊樂，似乎將現(xiàn)場都搖滾起來。說實話，和她的裝扮似乎有些出入，卻有很強(qiáng)的感染力。“她還真有個性啊！”我轉(zhuǎn)過頭，對王澄感嘆道。

“你！”不知何時，卷卷忽然來到了我的身后，指著我。“那個……”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她突然一把抱住了我，笑嘻嘻地說：“你就像仙女一樣！真好看！卷卷喜歡你！卷卷要和你做好朋友！”還把臉湊過來，不停在我身上亂蹭。

“住手。”王澄沖過來，將卷卷一把推開，化解了我的尷尬。“文杏，我老婆，不許對她，動手動腳。”那時真看不出，內(nèi)向的王澄居然還有這樣一面。

“你……”卷卷從背心到短褲，把王澄渾身上下看了個徹底。“干，干嘛啊……”我都可以感覺到，王澄整個人都發(fā)麻了。“好帥啊！”她又撲了過來，這次將我和王澄都抱進(jìn)來，“卷卷喜歡你們！你們都是卷卷的老婆！”我們，就這樣抱在了一起……

評委老師的話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也許是自己的歌聲還要更動聽些吧。為了能在比賽中走得更遠(yuǎn)，實現(xiàn)自我價值，之后每一天的清晨和傍晚，我都會出現(xiàn)在附近的公園，彈起吉他，展現(xiàn)歌喉。“這里唱得不好！再來一遍。”“不行，還沒唱到最好！”“還可以，我還能唱得更好，更完美！”有時候，一首歌能讓我從黑夜唱到白天，就坐在公園里，那湖岸邊的石頭上，心如止水，目送散步的人離去，看著晨練的人歸來，托著眼眶漸大的墨鏡，笑迎八方。現(xiàn)在回想起來，究竟是哪里來的勇氣，能讓一個女孩子在陌生城市的角落里獨自面對漫長黑夜？我只知道，從那時起，我真正喜歡上了唱歌。

預(yù)選，總算順利通過了。從剛開始，只有十幾個親朋好友的加油助威，到現(xiàn)在，每次比賽都會有越來越多素昧平生的同齡人舉起寫有我名字的牌子，不停吶喊。一路走來，多少努力與辛酸，也許只有自己才會明白。

“太好了！關(guān)注我的人又增加了！微博的粉絲數(shù)突破一萬人了！”我的內(nèi)心一陣狂喜，迫不及待地要看看網(wǎng)友們給我的留言和私信。

“看到文杏的第一眼，覺得她就是小天使！治愈了我的心！”“文杏給人的感覺是春日里的陽光，如此溫暖。”“文杏，你好柔弱，讓人不得不心疼你，喜歡你。”“我愛你，會一直愛你下去！”

這一段段敲打在網(wǎng)頁上的文字，都是大家對我的充分肯定，讓我激動無比，欣喜若狂之情溢于言表。雖然沒有人提及我的唱功如何，也算是個小小的遺憾吧。我興奮地將手機(jī)按在胸口，在床上來回打滾，不停發(fā)出“咯咯”的傻笑。

“哈哈哈哈！”見我如此滑稽，同室的王澄也不由得笑了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開懷大笑。

我臉紅到了脖子根，趕緊拿起枕頭，將臉蓋了個嚴(yán)實，嘟起嘴說：“真是的，澄澄你欺負(fù)人。”

“喲！你們還沒睡呢！”卷卷抱著一大袋油呼呼的東西，出現(xiàn)在門口，“快來嘗嘗，這是我剛買的，這里有名的鹵蝦子，可好吃了！”

“這么晚吃，長肉，太胖，當(dāng)不了偶像。”王澄潑了一桶冷水。

“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嘛！”卷卷不由分說，將一大把蝦子塞進(jìn)了王澄的小嘴里。“杏杏，別弄手機(jī)了，快趁熱吃吧！”她拋下了還在捂著喉嚨痛苦下咽的王澄，把熱氣騰騰的美食遞到我面前。

“稍等一下，等我回完這一條留言！”我推開了袋子。那時的我，每一條留言和私信都會仔細(xì)地看，認(rèn)真地回。

比賽，終于塵埃落定了。在粉絲們高舉著“文杏文杏，溫暖人心”的標(biāo)語助威下，我結(jié)束了自己的征程。我們?nèi)齻€，我的排名是最低的，王澄第二，卷卷最高。說實話，對于卷卷，雖然我們早就是好朋友了，但我還是很不服氣。我不認(rèn)為她唱得究竟有多好，只是那種直爽甚至有些大大咧咧的性格，可能更容易迎合當(dāng)下許多頭腦發(fā)熱的粉絲罷了；又或許，她那種很會和各種人打交道、聊得來的公關(guān)能力，也為她加分不少。總之，即便是在決勝輪，我號召自己所有的粉絲把票都投給王澄，也敵不過卷卷的三分之一。我也替王澄感到難過，輸給她，我心服口服，可怎么也接受不了這個結(jié)果。

最后一夜，在成千上萬粉絲的瘋狂叫喊下，我們所有的正賽選手在集體唱完最后一首歌后，抱作一團(tuán)，哭得妝都花了。有感動，有不舍，有不甘，更有恐懼，害怕這一夜后，還沒證明自己，就無法再次閃耀，漸漸的，被遺忘在茫茫人海。

“不行！我們的故事還沒有開始呢！不能就這么結(jié)束了！我不想和你們分離！我們要永遠(yuǎn)在一起！”卷卷緊緊抱著我和王澄，不肯撒手。“是的，我們不要分開。”我看見，王澄的眼眶又開始噙著淚水。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經(jīng)紀(jì)公司，怎么樣，我們?nèi)艘黄痍J出一片閃亮的天空吧！”卷卷拼命搖著我們，無比焦急地想要等到我們的回答。

“我，我參加！”王澄的淚水已傾盆而下，將她最為珍視的朋友們打個濕透。是啊，大家都是如此的喜歡唱歌，難得有緣分聚在一起，歡笑也好，胡鬧也罷，雖然時間不長，但這種友誼卻顯得彌足珍貴，確實不想讓它那么快就溜走。況且，對于我們這些前路未明的女孩子，這未嘗不是實現(xiàn)夢想的好辦法。“真拿你們沒辦法。”我邊撫摸著王澄那飽含淚水的臉蛋，邊輕輕點了點頭。

“太好了！我宣布，PARCAE正式成立了！”卷卷終于放開我們，高興地跳了起來。盡管在通往夢想的道路上布滿荊棘，而我知道，自己絕不獨行。

三

“PARCAE，帕西，三人之命運女神。”我拼命在前方的照片堆里，扒出那張三人在舞臺上的合照，很快，上面什么都看不見了……

“這裙子就像玫瑰花一樣，真好看！只是，也太短了吧……”我皺起了眉頭。

“看不出呀，杏杏居然這么死板，還活在上個世紀(jì)吧？”卷卷咧嘴大笑。

“什么啊！我才不是那種隨便的人！”我鼓起腮幫子，小小地抗議道。“是是，隨便起來就不是人了。看，澄澄都已經(jīng)換好了！”卷卷很快便將我的注意力轉(zhuǎn)移。

只見墻角探出一只小眼睛，圓溜溜的，到處轉(zhuǎn)了一圈，確定一切正常后，便拉著扭扭捏捏的主人出來了。“好看，好看，真好看！”在卷卷的拍手稱快下，王澄輕盈地轉(zhuǎn)了兩圈，以往的冷酷，一瞬間少了幾分。她又看了看鏡子，笑了笑，就捂著臉逃掉了。

“別跑呀！你這磨人的小妖精！”乘著卷卷抓王澄去了，我又把裙子仔細(xì)端詳一番，“不行，還是不行。”于是乎，又在打底褲上加了雙厚褲襪。

“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當(dāng)紅女子偶像組合——PARCAE！”隨著主持人熱情洋溢地介紹，我們?nèi)齻€，穿著統(tǒng)一的紅色短裙，登上了屬于自己的舞臺。

我用知性優(yōu)雅的歌聲，安撫著觀眾們躁動的心，雙手緊握在胸前祈禱，宛若含苞欲放的花蕾。歌聲漸緩，一聲巨響，卷卷從身后沖出，花朵隨之燦爛綻放，她撕心裂肺地喊唱，似乎要把所有感情都宣泄出來。輝煌過后，不可避免凋零，花瓣飄下，就落到了王澄身上，她那動人的天籟，讓每一個流浪的音符都找到了最終的歸宿。很快這一萬人的大劇院就座無虛席，掌聲和喝彩聲，仿佛能把天空都震塌；那一根根不停揮舞的熒光棒，宛若繁星，匯成一片銀河。謝謝你，我的歌聲，是你讓我鼓起戰(zhàn)勝困難的勇氣，是你讓我收獲了彌足珍貴的友誼，是你讓我找到自身存在的意義！愛上你，真是太好了。

每當(dāng)?shù)骄毩?xí)室排練的時候，我們是最快樂的。三個小姑娘，“一二一二”地打著拍子，左轉(zhuǎn)右轉(zhuǎn)，然后肩碰肩，一同摔倒在地上。卷卷的抱怨聲，王澄的傻笑聲，最終都化為了我的一句“加油！再來一遍！”我們仨，就這么開心，度過最為辛苦的時光。

“排練完畢，拍張照，放到微博上吧。”我打開手機(jī)，翻過千萬粉絲的留言和祝福，實在太多，看都看不過來，也就基本不去理會了，但偶爾來個抽獎送點小禮物來犒勞一下支持者，還是必須的。我擺好剪刀手，把遠(yuǎn)處的王源和卷卷也框了進(jìn)去，按下快門，很快就有了千條評論。那一瞬間，我突發(fā)奇想，口中哼起來：“不可思議啊，現(xiàn)在的感覺，仿佛是上天賜予的，我們的相遇……”

“杏杏，你在唱啥歌啊？我怎么從來都沒聽過？”卷卷十分好奇。

“沒什么，有感而發(fā)，隨便哼哼。”

“遠(yuǎn)方飄過的美妙旋律，將我們縈繞在點點星火之間。”王澄接著我的曲調(diào)，順了下去。

“無論是歡笑還是悲傷，都改變不了我們對你的謝意。”一時間，我突然文思泉涌。

“有了有了！”卷卷興奮地大喊道，“我們一起努力，把你們剛唱的寫成一首歌吧！一首屬于我們，屬于PARCAE的歌！”

“好啊，好啊！”我和王澄高興地拍起手來，“我來作詞。”“我來譜曲。”“我來彈奏。”

就這樣，我們的歌誕生了。

“卷卷，我想在下次的演唱會上唱這首歌，將我們PARCAE對粉絲們的感謝之情都唱出來。”我身邊的王澄也在拼命點頭贊成。

“啊？你們別傻了。像往常一樣，唱經(jīng)紀(jì)公司給我們那些現(xiàn)成的不就好了嗎？”

“可是……”

“杏杏、澄澄，不是我說，你們真以為這些粉絲是來聽我們唱歌的嗎？我們是女子偶像組合，不是歌唱家、合唱隊，別以為唱幾句跳幾下就能火！我們需要的是宣傳，是炒作，是霸占娛樂版頭條的曝光率！”

卷卷的話，讓我一時間無法反駁，只是默默地拽緊了拳頭。

是啊，要想成為紅透半邊天的偶像，光在舞臺上唱歌跳舞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慢慢的，經(jīng)紀(jì)公司開始給我們安排了一系列活動：在運動節(jié)目中充當(dāng)馬拉松開跑者，在商業(yè)節(jié)目中登上秀場來回展示曼妙身段，在綜藝節(jié)目中被知名男性藝人抱著穿過各種讓雙方的身體不得不尷尬觸碰的障礙。當(dāng)然，沒有人在意我的感受。雖然，能在美食節(jié)目中吃遍美味還是挺享受的。

曝光率是有了，知名度也高了，但一股暗潮也開始涌動。

“我們?nèi)ゾ毩?xí)室吧！我的雙腿已經(jīng)饑渴難耐，迫不及待要活動活動了！”我滿懷期待地看著卷卷和王澄。

“啊？不要了吧？上午不是才練過嗎？”卷卷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說什么呢？這可不行！我們有一個舞步的節(jié)拍壓得還不是很好，必須要加倍努力才行啊！”

卷卷往沙發(fā)上一躺，不耐煩地說道：“得了吧！卷卷早就說過，粉絲們根本就不會在意我們表演得好不好，何必那么較真呢？再說，卷卷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經(jīng)紀(jì)人，等會兒我們一起去給一個大品牌服裝走秀。”

“什么？你怎么又不問問我們的意見就擅自答應(yīng)了？”雖然已見怪不怪，但我還是略微有些生氣。

“這場走秀的報酬可不菲呢！你們怎么可能會拒絕？哎呀！都這個時候了！”卷卷立馬從沙發(fā)上竄起，“姐妹們，趕緊的，走吧，走吧。”

“啊，歌詞……”還在不停試音的王澄發(fā)現(xiàn)手中的歌詞被卷卷一把抽掉，同時自己也被她拉著，跑了出去。“哼！自以為是！”氣鼓鼓的我也只好跟在她們身后。

我們?nèi)齻€的性格畢竟差異很大，在日常生活中難免會有些小摩擦，本來沒什么，抱怨幾句，放上微博，就過去了。可成千上萬的粉絲卻用上了“你文”我澄“他卷”這樣的稱呼，來表達(dá)他們旗幟鮮明的立場。“誰偷吃了我的零食？卷卷！一定是你！”“才沒有呢！不是卷卷！杏杏不要冤枉人！”“你撒謊！不是你還有誰？滿腦子的鬼主意，誰不知道你那點花花腸子！”“你憑什么冤枉人！卷卷就算再貪吃，也不會不承認(rèn)自己做過的事！不信你問澄澄！”“那個，杏杏，其實，我，忍不住，吃了……”這樣雞毛蒜皮的事，一到網(wǎng)上，就吵得不可開交，還上升到道德的層面，相互謾罵。漸漸地，粉絲的情緒也蔓延到他們的維護(hù)者身上，尤其是我和卷卷，都變得急躁了。

“今晚還有三小時的網(wǎng)絡(luò)直播，快去化妝！”卷卷將活動安排表扔給了我。

“又是網(wǎng)絡(luò)直播？我們有多久沒唱歌了？多久沒排練了？我的歌喉都快生銹了！讓那些粉絲看我們直播吃飯、發(fā)呆、打牌，到底有什么意義！我們是偶像歌手，不是賣笑的！”我沖著卷卷大吼。

“喲，我們的大歌唱家發(fā)火了，有錢都不想賺了。你以為自己唱歌好聽啊？不就是有一副天生漂亮的臉蛋嗎？”卷卷冷嘲熱諷道。

“你！你！”我氣得指著她的鼻子罵道：“行！我唱歌是不怎么樣，但也有追求，也有夢想！不像你！錢、錢、錢，為了錢，經(jīng)紀(jì)公司的什么條件都答應(yīng)，害得我們衣服越穿越短，一天到晚都在錄亂七八糟的節(jié)目，干毫無意義的事，這是在褻瀆我們的歌聲！是你！把我們?nèi)o賣了！”以往深埋在心里的矛盾，在這一刻全部爆發(fā)。

“是，是，我都是為了錢！我出生在單親家庭，媽媽也沒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好不容易借了大筆錢整出一張好看的臉，不就是為了能賺更多的錢，過得好一點嗎？我有錯嗎？我不光要賺大錢，我還要擴(kuò)大知名度，嫁給有錢的大老板，過貴婦人的生活！你們，不過是被我拉下水，助我成功的墊腳石而已！怎么樣！你滿意了吧！”卷卷咆哮起來，臉都紅透了。

“你這賤人！”我愣了一下，便破口大罵，“澄澄，看到了吧，這才是她的真實嘴臉！”

本以為一直沉默不語的王澄會義憤填膺地站在我這邊，誰知，她跑過來，將我和卷卷都緊緊抱住，還對我說：“杏杏，卷卷哭了，真的哭了。”

見沒有人幫我，委屈剎那間化為怒火，將我徹底點燃。“哼！”我一把將王澄推倒在地，同時一巴掌向卷卷扇去。隨著“啪”的一聲，三個人走到了盡頭。

少了任何一個，PARCAE都不再是PARCAE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夢想，就是成為不停在舞臺上唱歌的偶像，除此之外，不會干任何多余的事，再也不會靠過分裸露來博取眼球了。

離開之后，我寫了不少的歌，可寄到唱片公司都沒了下文，只剩下在微博上，那些很可能連聽都沒聽過就虛情假意的點贊。我不服氣，不就是因為自己不是專業(yè)出身，也沒有什么背景嗎？

一個烏云密布的下午，我獨自一人，背起吉他，來到附近的地下通道，邊彈邊唱。帽子、墨鏡以及掛在嘴邊的口罩，使我唱起來不怎么舒服，沒有辦法，誰叫“你以為自己唱歌好聽啊，不就是有一副天生漂亮的臉蛋嗎”這句話，傷我太深。上面的雨傾盆而下，通道里擠了許多人，任憑我把嗓子都唱啞了，人群也不曾有過聚集，還是各等各的，這也許無關(guān)冷漠。等到雨過天晴，人都走了，就只剩下我，空蕩蕩的。

拖著心力憔悴的身體，打開微博，一下子，粉絲又消失了好幾萬，已不足千人了。這樣下去，和街邊來來往往的路人有何區(qū)別？通往夢想的道路眼看就要走到盡頭，不得不有所讓步了。

“文小姐，就知道你會來找我們。”胖乎乎的經(jīng)紀(jì)人笑容滿面地迎上來。這家經(jīng)紀(jì)公司，曾被我拒絕多次，可考慮再三，還是撥通了他們的電話。“話說在前，我只唱歌，休想讓我干與此無關(guān)的事！”“這個自然，請文小姐放心，您這么美，在我們的運作下，一定會大紅大紫！”

從前寫的歌，被經(jīng)紀(jì)人以沒有市場為由，全盤否決。他們已為我量身定制好了，最容易捧紅的方式，為此，不得不把自己做出一些改變。

一把剪子拿起，滑過如絲秀發(fā)，還未等來及腰，就要揮手作別。沒辦法，為了成功，為了夢想，舍棄，似乎是必須的。刀刃咔嚓閉攏，長發(fā)如流星劃過，隕落了不知多少天真爛漫的少女夢。一頭齊肩短發(fā)，標(biāo)志著成熟與干練。地上，都是雨滴的痕跡。

一場演唱會后，當(dāng)天的報紙就以《經(jīng)典完美重現(xiàn)，美女偶像歌手文杏恍若鄧麗君在世》為題，大肆宣傳。一夜間，“小鄧麗君”成為微博熱搜詞，粉絲多到數(shù)不清位數(shù)。當(dāng)我再次唱起《甜蜜蜜》時，臺下已擠不下瘋狂叫喊的歌迷了。

“文杏過度模仿鄧麗君，沒有自我注定紅不長。”“文杏算什么東西，也配和鄧麗君相提并論！”“文杏就是垃圾，她的歌能有什么營養(yǎng)！”幾乎是一邊倒，批評聲鋪天蓋地向我席卷而來。我是年輕人，有很多不足，還有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決定的，需要的是指點，而不是指指點點。為了甜美優(yōu)雅的形象，我不能開懷大笑，不能狼吞虎咽，不能盡情奔跑，更不能心有所屬，不能這不能那，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可他們又有誰會在乎這個？有時候，真想大哭一場。

隨著我唱的歌越來越多，頭條上的越來越頻繁，粉絲也越來越癡狂，大大超越了以前最輝煌的時候。我的夢想應(yīng)該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吧？“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fēng)里。”那個唱歌的人到底是誰？為什么覺得自己越來越模糊了呢？唱歌的那個，只是鄧麗君的影子，或許，就是鄧麗君的代替品而已。那么，真正的我又在哪兒呢？看到自己在舞臺上的表現(xiàn)，真是無比惡心。

不停地唱，不停地跳，仿佛被夢想所吞噬，成了高速運轉(zhuǎn)的機(jī)器。好不容易有幾個小時，可以待在住所休憩一下了。我蓬亂著頭發(fā)，盤腿在地板上，一連喝了好幾杯，彈唱著瘋狂粗俗的搖滾樂，感到無比輕松和愉悅。偏偏這個時候，手機(jī)響了。看這來電，這個被我怪一輩子的人，本來是不理會的，可恰巧心情好，便接聽了。“喂……什么！”

我們有多久沒聯(lián)系了？自從解散后就一直不聞不問了。圈內(nèi)有傳，卷卷如愿以償，嫁入豪門；而王澄，就徹底銷聲匿跡，卻沒想到……

顧不得已是子夜時分，我什么妝都沒化，狂奔到一條暗無天日的小巷，尋到那破爛不堪的小樓，上到二層，叫了好幾聲“澄澄”，都沒有回應(yīng)。無比焦急，顧不得什么了，我用盡全力撞開搖搖欲墜的木板門，沖進(jìn)屋內(nèi)。一片漆黑，打開手機(jī)，才發(fā)現(xiàn)有人倒在了地上。

“澄澄！”我尖叫著，跑過去抱起她，才發(fā)現(xiàn)皮下面，就只剩下骨頭了。

“杏杏？”她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

“是我！是我！你堅持一下，我這就打電話給醫(yī)院！”我攙扶著她，想扶到床邊，讓她躺下，才發(fā)現(xiàn)，四周除了樂譜外，只有一把斷了弦的吉他和未曾關(guān)機(jī)的電腦，以及那一張張?zhí)自谛欧饫锛牟怀鋈サ淖凿洺渌裁炊紱]有。

“你怎么這么傻啊！”我緊緊抱著王澄痛哭流涕。這一刻，我知道了，這么些年，唯有她還在堅持著最初的夢想。

“杏杏，美！”那細(xì)得不行的胳膊摟上了我的脖子。

“傻孩子，不要再說了……”

“我不是，帥，……我羨慕杏杏，我是可愛……的女孩子……”

斷斷續(xù)續(xù)含糊不清的話讓我徹底震驚了，原來她是真的喜歡并想成為我這樣的女孩啊！之所以那么像男孩子，并不是刻意耍帥裝酷，只是過分羞澀，而又不會打扮罷了。

“澄澄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女孩子！我最愛澄澄了！”我抱得越來越緊，生怕她會不見了。

“不可思議啊，現(xiàn)在的感覺，仿佛是上天賜予的，我們的相遇。遠(yuǎn)方飄過的美妙旋律，將我們縈繞在點點星火之間。無論是歡笑還是悲傷，都改變不了我們對你的謝意……”

一首早已被遺忘的歌，被王澄用盡最后的力氣唱起，我已經(jīng)哭得有些恍惚了，頭腦里全是PARCAE這個詞，還有那熟悉的練習(xí)室，那屬于三個女孩子的歡聲笑語。王澄并不是不站在我這邊，她想要的，只是我們?nèi)齻€永遠(yuǎn)開心地追逐夢想而已，為什么我直到現(xiàn)在才明白！

歌聲驟然停了，只剩下哭喊，還有門口響起的，幾袋重物落下的聲音，我依稀看見了，一縷卷發(fā)。

四

那張三人合照，已被淹透，輕輕一碰，便四分五裂，再也尋不著了。

作為偶像歌手，參加公益活動是必需的，于是乎，我來到了這所孤兒院。一曲唱罷，孩子們便圍了過來，就這么看著你。我永遠(yuǎn)也忘不了他們的眼神，空洞，迷離，孤僻，絕望卻又好像還在追求著那么一點點希望。他們眼里的，何嘗不是我自己。“姐姐，姐姐。”一個小姑娘拉著我的裙角，“他們說你能帶給我們快樂，你是來拯救我們的嗎？”我連自己都快樂不起來，又怎么能給你們帶來快樂呢？我連自己都拯救不了，又怎么能怎么能拯救你們呢？我來拯救你們，又有誰來拯救我呢？我一下子感到無比恐懼，尖叫著，掙脫開她的小手，逃了出去。

盡管慈善做得不是很完美，但演唱會還是要接著開的。一輛加長的車上下來幾個黑衣保鏢，隨著潔白的高跟鞋踩上紅地毯，我冷冷地從后座椅鉆出。周圍隨之響起的一切歡呼、尖叫、哭喊都與我無緣，我的眼里，只有那看不到頭的前方。

“杏杏！和我交往吧！”一個身穿西裝的年輕男子，單膝跪地，擋在我面前，手里還捧著滿滿的玫瑰，紅的、黃的、綠的、藍(lán)的，晃得人眼暈。讓人不舒服的，還有領(lǐng)口、袖口上那一排排泛著光的鉆石，真是和耀眼的繁星一樣，煩透了我的心。大概是不知哪來的富家子弟吧，果不其然，四周馬上被陸續(xù)開來的豪車給團(tuán)團(tuán)圍住，車上也都塞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和他手里捧的一樣，亂七八糟的。

見我愣在那半天了，貴公子便開口唱道：“美麗的姑娘我愛你……”

“美麗的姑娘？”我摘下墨鏡，拉掉口罩，露出了那張他認(rèn)為美麗的臉，盡管略有些猙獰。“你就愛我這嗎？”我掄起墨鏡向貴公子砸去，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癱在地上。“叫你侮辱我！叫你侮辱我！”我又撿起散落在地的玫瑰花，一朵接一朵，繼續(xù)向他砸去。在一片叫好聲中，貴公子驚慌失措，抱頭鼠竄，最后被那幾個黑衣保鏢給架走了。

一點小插曲，不影響我繼續(xù)登臺，像唱片機(jī)一樣，將爛熟的歌曲播上一遍又一遍。播放完畢之后，應(yīng)主辦方要求，又開始了所謂的現(xiàn)場互動，無聊的提問，機(jī)械的回答。

輪到一個女孩子接過話筒了，長發(fā)飄逸，眉清目秀，一臉的天真爛漫，不正是原來的自己嗎？我沒有聽她的提問，而是失神地冒了一句：“你為什么會喜歡我呢？”

“因為杏杏是我理想中的人啊！我一直想成為杏杏這樣的人，可卻沒有辦法做到。杏杏做到了我想做到的事，成為了我想成為的人，活出了我想有的精彩！所以，請帶著我的理想，繼續(xù)努力吧！”

“我是我！你是你！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我扔掉話筒，沖她怒吼道：“憑什么用你的理想去左右我的人生？憑什么要把你的意志強(qiáng)加于我？你就不能活著更有尊嚴(yán)一點嗎？你就不能自己去走自己想走的路嗎？”場館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我蹲下來埋頭痛哭的聲音。

我用力伸了伸腰，卻感到一陣疼痛，原來是碰到針頭了，扎在肉里，血也一點點冒出。也難怪，這地下散落著許多針管，有的還只注射了一半，打那東西，畢竟能多少緩解一下痛苦。

自從那次演唱會后，我已經(jīng)無法再入睡了。一閉眼，耳旁便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有高興，有悲傷，有痛苦，有無奈，到頭來都匯成一句話:“你做到了我想做到的事，你成為了我想成為的人，你活出了我想有的精彩。請帶著我的理想，繼續(xù)努力吧！”太沉重了，我只是一個小女孩而已，背負(fù)不了。眼前又出現(xiàn)了孩子們那空洞，迷離，孤僻，絕望的眼神，四面八方都是，我無處可逃。望過去，他們身后，是王澄的背影，她轉(zhuǎn)過頭來，對我微微一笑，還是那樣的羞澀。對不起，我只是一個小女孩而已，我救不了你們。一聲大喊之后，我已淚流滿面。

安眠藥已經(jīng)不管用了，我不得不隔三差五地注射鎮(zhèn)定劑，要不然，真怕見不著明天的太陽。演唱會越來越多，鎮(zhèn)定劑的劑量也越來越大，頻次也越來越高了。

很快，報紙上就有了《當(dāng)紅少女偶像文杏被曝吸毒》的報道，一傳十十傳百，經(jīng)紀(jì)公司的辟謠換來的只是更多質(zhì)疑，陰謀論的氣焰永遠(yuǎn)蒸蒸日上。要是原來只有批評的話，現(xiàn)在則是道德和人性的譴責(zé)和非難了。社會上所謂的專家，還有不知道是哪兒冒出來的衛(wèi)道士，或許它們原來是叫嫉妒和仇恨吧，都開始舉行屬于他們的狂歡慶典。對此，我不再發(fā)聲，并不是膽怯，更不是被戳到痛處，只是我說什么，還會有人愿意靜下心來聆聽嗎？

“文小姐，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經(jīng)紀(jì)人抖著便便大腹說道。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什么剩余價值了。

五

我又回到這陰暗的角落里。摸到手機(jī)，打開微博，已經(jīng)沒什么人會關(guān)注我了。我將網(wǎng)頁下拉了一遍又一遍，評論，贊美，禮物，鮮花，一個接一個的，沒了蹤影。也是，誰會承認(rèn)自己曾著迷于一個形象全毀的毒販子呢？

拉到了盡頭，本以為會是一片空白，倒也落得個干凈，卻還有那么四條留言，怎么也揮之不去。我瞪大眼睛，看了看，一條是在我剛進(jìn)入選秀決賽時的自拍照下面，對帶著帽子，微笑著比劃著剪刀手的我，說了聲“加油，可喜歡你的歌了”。另一條是在選秀沒有獲得好名次時，對愁眉不展的我說：“文杏，你好，我算是你的一個低級別粉絲吧。第一次接觸到你，是在網(wǎng)站上看到了你演唱《在水一方》的視頻，那甜美的聲音和優(yōu)雅的氣質(zhì)，徹底震撼了我。‘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我愿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讓身處困境中的我，重新找回了追尋夢想的勇氣和決心，我想，這大概就是偶像的力量吧。謝謝你，文杏，你將最閃亮的自己，最真實的自己，最努力的自己，展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你做到了為夢想而歌，為青春而歌，為無悔而歌。雖然比賽已告一段落，但屬于你的舞臺才剛剛拉起帷幕。希望你能好好休息，消除疲勞，甩掉包袱，我期待著充滿朝氣與活力的文杏早日歸來。”還有一條，是我們?nèi)齻€在臺上閃耀時，對我說：“恭喜你，文杏，收獲到了親密無間的友誼，也收獲到了成千上萬喜歡你、支持你的人，這無疑是成功的，也是幸運的。我會以你的歌聲為力量，逐漸追上你的腳步。”最后一條，也就是在昨天，在我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依然對我說：“加油，文杏，別氣餒，我永遠(yuǎn)相信你！真希望能見你一面，握著手，道一聲‘很高興認(rèn)識你’。”這些留言，我可能曾經(jīng)一笑而過，也許僅僅只是一閃而過，又或許根本就沒有看過，以至于埋沒于虛偽的捧譽(yù)和愚蠢的傲慢之中，不見天日。

“我真是一個大笨蛋啊！為什么現(xiàn)在才看到！現(xiàn)在才覺察到！”是啊，想當(dāng)初，我只是一個想憑著好嗓門證明自己的小女孩，后來愛上了唱歌，成了偶像，有了屬于自己的夢想。我的歌聲，原來早就有了如此偉大的力量，給人溫暖，催人奮進(jìn)，又還有什么欲求不滿的呢？我終于明白了，夢想從來沒有背叛過我，它已在悄然間得到實現(xiàn)。

“你是個很單純善良的姑娘，十分青澀。”“真是成也青澀，敗也青澀！”那年評委的話，又回蕩在耳邊。我終于明白了，我的青澀，不在于歌唱的水平，而在于內(nèi)心的感情。我不懂得什么是節(jié)制，才會認(rèn)為夢想遠(yuǎn)不止如此，反而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不懂得什么是變通，才會固執(zhí)地堅持自己才是對的，從不在意他人的感受，反而使最重要的朋友都離我而去；不懂得什么是淡然，才會害怕失去關(guān)注，反而被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所吞噬。

“哈哈哈哈！”我大笑著，為自己的領(lǐng)悟而歡呼雀躍，可一切都太遲了。鎮(zhèn)定劑用得太過，以至于我全身幾乎都麻木了，過高的情緒波動，使我的心似乎到了該休息的時候。

“我來了，你又在何方？”唱了這也許是最后的一句，我的眼睛黯淡了，在光芒消失時，仿佛看見了地上有一縷卷發(fā)，是非常漂亮的金黃色……

李震，湖南益陽人，生于1987年，畢業(yè)于北京師范大學(xué)珠海分校，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毛澤東文學(xué)院第十五期學(xué)員。著有長篇小說《木瓜紋》，已由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另有多篇詩歌見報。

責(zé)任編輯 張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