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異鄉

※ 畢建芳

在異鄉

※ 畢建芳

存在

在夜里，我曾像一棵孕滿花朵的

植物，偷偷從關節處抽出

身體里最軟弱的部分，預備好

秋天到來時向你交出所有果實的勇氣

為此我一再將自己折疊

并將你夕陽下涌起的新仇舊恨再統統愛一遍

如果被你原諒，我會呼出所有氣息

降下黑夜的高度

使一條河流趨于平穩并保持緩行

努力不讓一個夜晚在我的身體里發生斷裂

對抗

那個在黑夜里清點羊群的人

一遍一遍用清醒打掃體內的塵埃

風從敞開的窗口覆蓋下來

月光并不能照亮他臉上的縱橫的河川

很多從前的事物趁著風的縫隙一起擠進來

在窗口周圍的暗影里，似乎

有看不見的手掌將黑夜慢慢收緊

像牢固的鐵鉗沒有什么可以把它掰開

此刻，那個清點羊群的人

就要被黑夜稀釋掉疲倦和困意

而他的目光猶如火炬

在風力最勁的窗口

牢牢抓住將月光割裂的窗欞

懺悔者

有時候，一堵墻會使一個人幡然醒悟。

一堵墻，可以長滿彈性的利刃

墊著一個人的額頭割斷他萬丈豪情

一堵墻也可以像一枚手掌，按下來

讓一個人終于放下心里的石頭

放下石頭里暗藏多年的火種和雷電

順帶放下對春天的戒備和手里的刀子

一堵墻，會越過春天腐朽的假象

使一棵無人修剪的樹木自覺清理身上

多余的枝條，長成陽光喜歡的樣子

一堵墻，會讓一個人

放下咬牙切齒的心念，用余生

對體內的堅硬來一場本能的救贖

無以言說

只能到這里了，

所有的路途都隱藏倒刺，

路長亭短，送完這一程

我就要沉落人間。

自此以后，你只身上路，

我在人間偷度余生。

有關你的回憶，

我無力給出更多細節；

也無法用生死來定義盈損與虧欠

而除了虧欠，

我找不到更恰當的詞語，

為一場遇見鋪設主題。

一地落英

塵世叵測，春天說走就走

如果命運的手掌

不把你拿走，總會有一縷春風

覆蓋你的額頭，而這個仲夏，

一定會有別樣的驚喜落在

一些不經意伸出的枝丫上。

作為一枚尚未盛開過的花蕾，

沒人在意那悄無聲息的到來和凋落；

沒人在意,一枚花蕾的命運，短到

來不及看一眼雨后自己濕漉漉的影子。

而作為你的同類，除了

眼睜睜看你在春天缺席，

我只能留下這些漢字，證明你的降臨

曾經是一場空蕩蕩的喜悅

在異鄉

黑夜里的喇叭口多么抽象。

它像極了我未曾打開的故鄉

始終在佇立在路口，等待

一個多年失散的親人

這一季的雨水，

多數時候總是下在別處

山高路遠，有人趁著水勢啟程。

雨水下在喇叭口，異鄉空闊

有人就成了那里的一片浮萍。

那晚，喇叭口收留了

一個外鄉人踟躕的影子，

挪動根須，沉入喇叭口微黃的燈光。

作為離你最近的站口，

它的名字最先在夜晚點亮烙鐵的痕跡。

畢建芳，筆名，月亮草，自幼喜愛文學，十七歲開始發表作品，有作品被多家省內外刊物發表，并有作品多次在國內文學比賽中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