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榮
好處,是一褒義詞。韓愈“最是一年春好處”,指好季節。范成大“仿佛苕溪好處行”,指好地方。《紅樓夢》句云“你們這幾個各有各人的好處”,說好品質。《拍案驚奇》句云“據著如此風水,該有發跡好處”,說好運氣。《兒女英雄傳》里“今日我要報得他一分好處”,是指對恩惠的回報……這么多好處,全是好事,一聽“好處”倆字,令人愉悅。然而國人真能創制摩登語,不知自何日起,流行著一個新詞“好處費”,就令人十分厭惡了。
我是從世紀初成克杰案熟悉該詞的。報道稱,商人周坤向成克杰情婦李平提出,如讓周承建西園停車城,可付給成李二人巨額“好處費”。這里“好處”大變其味,“費”也骯臟無比。
謝恩意義上的“好處費”,字面上似與上例中“今日我要報得他一分好處”相仿佛。“報得他一分好處”,乃是人情之常——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承恩者是不該忘恩負義的。
但在成案中,李平代表大官成克杰賜予周坤的“恩惠”,是公家土地;周的“回報”,一次便1000萬元,不是給公家,是進了成李二人腰包——這就是變態“好處費”。
后劉志軍以鐵道部長之威,干預招投標,令與己同榮共富的商人丁書苗,收取有求于他們的企業各種“好處費”24億元。劉和丁是否把“好處費”玩到巔峰,咱們不知,唯有喟嘆而已。
上兩例中得“好處費”者,乃是掌握大權之人或在權力卵翼下借權力橫行之人。他們和奸商搞的,是赤裸裸的權錢交易——他們給商人以“好處”,商人反饋以“費”,你好我好,只有國家和人民遭殃。
成克杰、劉志軍們的權,不是他們一己的;李平、丁書苗們的“權”,是從掌權者那兒用色相或金錢換來、買來的。總之,他們的權本是人民的,是用來為大眾服務的,他們卻仗恃這權給非法商人以“好處”,從而換來自己的不義之“費”。法律道德,退避三舍。權力異化,或者說權錢交易,乃是官場腐敗的不變之律。
學界把這現象稱為“權力尋租”。大官兒“租出”的權力大,撈得的“租金”即“好處費”便多。小官兒略遜一籌,但也有小官把持要害部門,“租出”要害權力,他們斬獲的“好處費”,也是驚人的,數以億計的。
“好處費”之成為流行詞,不光因為上了新聞的那些大貪小貪之大撈小撈,大奸商小奸商之樂此不疲,也因為它似乎成了人人艷羨的、恐懼的、不得不遵從的“法則”。下級欲升官,予上級以“好處費”便心想事成;孩子學習成績差強人意,欲進名校,家長給“好處費”即可;籍籍無名的女演員想當主演,除了“獻身”于導演,給“好處費”不失為一條捷徑……
誰不贊美并想著“好處”?但“好處”要溫情、規矩地“好”。可我們所耳聞目睹的所謂“好處費”,卻嚴重玷污了咱們國人最常用的一個贊詞“好”,在人們面前展現了一個多么扭曲丑惡的怪象。我盼后人的頭腦里,永遠不會有這個齷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