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 狼

李 栩

戰(zhàn) 狼

李 栩

多年前，我出生在一個石窩里，身旁躺著只剩余溫的母親。石窩邊有一棵樹，烏黑烏黑的，我也是如此。于是，大家叫我烏木。

據說，父親在母親生我之前就死了。我也因此不得不走上自力更生的道路。每次大家在一起狩獵時，我只能跟在最后面，撿著它們吃剩的食物。每次都填不飽肚子，但又無能為力。于是，我發(fā)誓，我要變強。

在大家狩獵的時候，我會努力地跑得更快一點，追上其他狼的步伐。每一次，我都會看著頭狼以及其他幾只強大的狼精確地咬住獵物的喉嚨，我也有樣學樣。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一天天長大，成為了狼群中的佼佼者，但“烏木”這個名字像一條蛇一樣纏著我，讓我時刻都帶著無法甩脫的自卑感。雖然我有大批的追求者，但我卻始終不敢與她們有過多接觸。

一天，我像往常一樣狩獵。狩獵成功，我搶到了一大塊肉，坐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津津有味地吃著。忽然間，我聞到一股無法形容的肉香。我瞬間來了精神，放下手中的肉，去尋找香味的來源。大概大家都聞到了這香味，紛紛放下手中的美味，如著了魔一樣尋找著香味的來源。最終，我們發(fā)現(xiàn)那是一只烤雞。

我心里陡然一驚，烤雞？那不是人類才能做得到東西嗎？童年時，似乎有這樣的一次經歷，因為一只雞，全族不知損失了多少匹精壯的狼，難道悲劇要重演？

我發(fā)出凄厲的嗥叫，但沒有多少人注意到我。因為正值隆冬，狼群已經好幾天沒有逮到像樣的獵物，而今天的肉根本不夠讓所有狼飽腹。同時，狼內心深處的貪婪也激發(fā)著大家去觸摸那只雞。在頭狼摸到烤雞的那一剎那，我聽到了幾聲輕微的人的聲音，頭狼似乎也聽到了。它停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人類沒有走過來后，示意其它狼圍過來。大家樂壞了，趕緊蜂擁而上。

我心里焦急不安，感到這是人類一個明顯的陷阱，于是繼續(xù)號叫，試圖阻止狼群撲過去，但沒人理會我，只有一匹老狼（它是狼群里的長輩）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站在原地不動。還有一匹母狼，她大概是我的追求者之一，聽到我兩次凄厲的嗥叫后，也待在原地不動了。

就在大家觸到雞的那一刻，槍聲驟然響起，狼群迅速散開，我與老狼還有她跑在最前面，借著余光，我發(fā)現(xiàn)有幾只強壯的狼已經倒下，而頭狼正跑在我的后面，兇狠地盯著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再也聽不見人類的聲音了，才停下奔跑的腳步。

一停下腳步，頭狼便開始興師問罪：“烏木，你為什么跑在我的前面？”

我此時對他的行為極為不滿，便頂撞他：“你知道是人類的陷阱，為什么不制止大家！”它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了，我知道，那幾個倒下的家伙一直對頭狼之位虎視眈眈，實力與它不相上下。它可能想利用人類除掉內患吧。

狼群中有了絲絲響動。此時，老狼站出來說：“我也看出來了，你知道那是圈套，倒是烏木一直提醒大家，只是大家都不肯聽從勸告。”“是啊，我聽到烏木的叫聲了。”“我也是。”老狼的一番話激起了眾狼的反映。不知誰說了句“讓烏木做頭狼”，引起眾人的支持。此時，頭狼的整個臉都綠了，我也沉浸在驚訝之中。“要想做頭狼，就要打贏我，這是規(guī)矩！”它很快恢復了冷靜，但我能感受得到它深深的敵意。

我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沖昏了頭，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我以為我夠強壯，但其實還是我太天真。

我一直處在得意中，與它作戰(zhàn)時，也一直飄飄然。它很快抓住我的弱點，一爪，兩爪，三爪，我隨之倒地，倒在一片血泊中。它發(fā)出勝利者的嗥叫，同時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向我吐了口口水。

“看在你有勇氣的份上，我饒你一命。”

我既惱怒又羞愧，卻又無法再打擊它。我知道，奄奄一息的我此刻是無法復仇的。

我無奈地躺在地上，看著眾人失望的眼神以及它們遠去的身影。

老狼看到我落敗，冷靜地對我說：“你的洞察力比現(xiàn)在的狼王更勝一籌，但你的心智和攻擊力都不及它。你需要蛻變成一只戰(zhàn)狼，一只真正的狼。”

她看到我輸?shù)萌绱酥畱K，含著淚走到我面前，看著我。她似乎想要給我些什么，但卻找不到。她只好用舌頭把我的傷口舔了一遍，然后默默離去。

我趴在地上，想了很久。

從那天起，我開始了獨狼的生活。獨狼是不被接受的，走到哪兒都不會有狼群愿意接受，我只能循著氣味和狼群腳印，跟著不同的狼群，看遍不同的風景，也有幾次聞到了熟悉的氣味，我卻只能遠遠看著，看著一個個熟悉的身影，以及那只頭狼。

一只狼的生活是艱辛的，狩獵只能靠自己。狼是群居動物，做什么事都在一起會更加容易。

一天，我碰到一群健碩的羚羊，看著都覺得美味。一群羚羊讓我無從下手，可我又不愿意放棄。我一直在苦等機會。終于，一只年輕的羚羊脫離了隊伍，我覺得時機到了，躡手躡腳地靠近它。在靠近它僅幾米的時候，我如離弦之箭一樣沖出去，它發(fā)現(xiàn)了我，拔腿就跑。距離不斷縮近，但它突然停住了，轉過來看著我，眼里有驚訝和些許高傲。

它也許跑了一半才發(fā)現(xiàn)只有我這么一只狼，而平常追捕他們的是一群狼。它驚訝。同時，這只羚羊年輕，一定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想挑戰(zhàn)我，因為我看到它把角高翹，擺出攻擊的姿勢。

我也不甘示弱，擺出攻擊的姿勢。

它率先發(fā)動了攻擊，把高翹的角對準了我的要害，我靈巧地閃開，發(fā)現(xiàn)了它的要害，直撲上去，它也閃開了。

又是一陣僵持。

它顯然沉不住氣了，再次發(fā)動攻擊。我再次閃開，但這一次，我穩(wěn)穩(wěn)地咬住它的要害，即使它一直掙扎，我也不放開。控制它，似乎比想象中困難很多。掙扎中，它鋒利的角劃過我的眼角。一陣血紅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什么看不清，只有死死咬住。它健壯的四蹄不斷蹬著，努力地要生存下來。它做不到的，我想。我咬得愈發(fā)緊了。終于，有血腥味在我舌尖涌動，而它也不跳了。我知道，我勝利了。

吃著它的肉，我感到無比幸福。

此后，我也碰到過許多強大的對手，均被我打敗。每次都不容易，每次都會留下傷疤，但這些傷疤也成了我強大的象征。

一只狼，也能看以前沒看過的景象。循著不同狼群的氣味，也看過不同的情景。不過，我總能看見那熟悉的畫面：一只狼挑戰(zhàn)另一只狼，其中有一只必是狼王。總有狼會擁護它們，但獲勝的往往是不受干擾的那一方。那一次，我還是太沖動了。歡呼和鮮花總是會輪番降臨到每一只狼身上。因此，不要把這些放在心上，這些不能助你成功，反而會把你推向失敗。

想透了，想通了，心靈也就得到了沉淀。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就這樣獨自生活了很久很久。

又聞到了那熟悉的氣味，我按耐不住地跟了上去。于是，我看到了多年前的情景重演——一群奪命狂奔的狼群，以及止不住的槍聲。我仔細地看著它們。我知道，我們的頭狼又指揮失誤了，又在消滅異己。

我發(fā)現(xiàn)有幾只狼極度不滿，但卻不敢挑戰(zhàn)權威。我認為時機已到。

我長嗥一聲，奔到了狼群中。

“我要對你發(fā)起挑戰(zhàn)。你贏了，我自行了斷，我贏了，你讓出狼王之位。同時，我會殺死你！”我對它吼道。

“好啊。”它發(fā)現(xiàn)我這個落敗者重新挑戰(zhàn)，不無輕蔑地說道。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我身上。

我們僵持了一會兒。我始終不出手。要等你的對手先出手，獲勝可能性會才大。這是獨自一人生活的經驗。但對手似乎很有耐心。

它終歸是先出手了。這次的攻擊比上一次猛，比上一次快，卻比上一次多了更多破綻。它這樣做，可能是為了速戰(zhàn)速決。我一一躲開它的進攻。我能感受到它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感受到它內心的震驚。我瞅準時機，直撲它的要害，血一下流了出來。我趁勝追擊，再抓了它幾下，頭狼逐漸衰老的身體迅速地倒了下來。

它驚訝地看著我，發(fā)出了最后的長嗥，“你……”它想說什么，但我卻果斷地終結了它的生命。眾狼蜂擁而上，分吃了它的骸骨。

垂暮的老狼對我說：“你已蛻變成一只戰(zhàn)狼，但你變了不少。”說完它便走了。

她也變得比以前更動人，似乎一直沒忘了我。她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我也看著她。她在我身上蹭了蹭，我也不反抗。最終，她成了我的王后。

遠方，太陽升起，照過雪地，照過它的殘骸。

“烏木，烏木……”

在狼群的歡呼聲中，我率領著我的狼群，向明亮的地平線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