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你的七秒鐘記憶

孫新超

同你的七秒鐘記憶

孫新超

四目相對，往日的情分已了無蹤跡，轉身離去，微擺的尾鰭仍是玉骨冰肌。都說魚只有七秒鐘的記憶，相視轉身，倏忽之間，你我又回到了當初的起點。

大大的魚缸里，你孤身一人默默地游著，拂過水草，掠過晶石。水草似是怔住了，只是一味幽幽的綠著，晶石也是一副沉默的樣子，泛著冷冽的光。這是最后一條魚，纖細的身子禁不起一絲風浪，玉一般的鱗片下，血液緩緩地流著，它的生命也有這鮮血一樣，靜靜地，從容地流逝。

平靜的水面上悄然蕩起一圈漣漪，輕輕地，柔柔地，引著我的思緒回到初識的時候。那天，大大的魚缸里一點也不空曠，反而充斥著喧囂。你是這五條魚里最小的，也是最單薄的，在血紅色的錦鯉之間，你是那么微不足道，可我還是注意到了你。也許是看慣了“萬紫千紅總是春”的妖艷無方，想去品一下“零落成泥碾作塵”的清冷凄涼；又或許是賞慣了“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的繁華喧囂，想去歷一下“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蕭索孤寂。你那透著淡淡涼意的白玉身的周圍升起了一籠輕煙，我靜靜地凝視著那玉煙，靜謐的水中似是卷起了漩渦，扯著我的目光不放。心，一點一點地浸了下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魚缸愈發空曠，再無往日喧囂之音。你每天的生活就是茫然地游著，靜待彼岸花開的日子。幸好，你只有七秒鐘的記憶，不然同伴的接連離去會給你帶來多大的痛苦。我也不能為你做些什么，只能每天按時給你喂食。喂食時，你靈活的身影總會給我帶去一些錯覺，你還會活很久很久。雖然我不知道很久是多久，但我知道，你在面臨生命句點的時候，心里是懼的。不只是你，每個人面臨自己生命句點的時候都是恐懼的。人要是不怕死，還活著干什么？但我相信，你在瞬間的恐懼后會釋然，會笑著松開生命的尾巴，坦然離開。

是的，魚缸還是空了。

是的，記憶還是去了。

是的，你我還是散了。

同你的七秒鐘記憶，初識，漸深，離別。謝謝你留給我的記憶，雖然只有七秒，卻值得用一生去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