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宏強
舞臺燈光的暗示作用
■錢宏強
通常情況下舞臺燈光被認為是在舞臺演出中用于照明、造型、修飾和營造氣氛,這是舞臺燈光在舞臺演出中不可或缺的功能。其實在完成舞臺燈光這些功能的時候,我們還需要去挖掘它在揭示人物的內心情感、劇情發展以及戲劇主題等方面的作用。舞臺燈光可以讓觀眾在不同的意識層面產生有助于推動舞臺演出的幻想和意識,即對觀眾產生心理暗示。
燈光在揭示人物時,除了展現人物的面貌、形體,更多的是對人物情感、命運的一種外化和推進,我們應將這種外化放大以增加感染力。這是設計者對人物的一種創造、一種解讀,確切地說是為了表現人物,而非再現人物。
在現實生活中,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燈光在表現人物時是具有象征意義的,每種顏色在不同的文化環境、不同的時代背景下所象征的含義也會截然不同,這就要求設計者從劇本出發,對人物的特征進行刻畫。
“在戲劇演出中,表現人物心理狀態,固然以演員表演為主,但在某種情況下,音樂與光在表現心理方面卻是表演的得力助手。光具有一種精神輻射作用,一旦它滲透到戲劇情感的波濤中與表演融為一體時,光就能給觀眾一種感覺,一種喚起,從而產生心理共鳴和思維聯想。”可見舞臺燈光對人物內心情感的刻畫顯得尤為重要,它不僅對演員的表演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而且它能體現人物內心更深層次的情感激蕩,即人物情感的外化。這種情感激蕩源于演員對人物情感節奏的把握,即情緒落差。而這種情感節奏分為動和靜兩種,動態的燈光往往需要設計者配合演員的表演設計,主要還是去表現人物失衡、瘋狂等心態。在錫劇《紫砂夢》中,連城對紫砂壺的堅持一直都很純粹,梅花壺是連城跟邱心梅感情的見證物,在他看來那是他愛情的見證,不是金錢可以去衡量的。這與陳明在面對金錢時的那種貪婪與不擇手段形成鮮明對比。在連城竊取梅花壺時,我們將這種對比強化在燈光節奏中,制壺區域的頂光運用和走色體現了梅花壺的靈動之感,準確地表達了物體的指代性,多有擬人化的手法。而陳明的出現則是用一束角度相對較低的逆光來襯托他那時失衡的心態,強化了心理失衡的變化。芭蕾舞劇《大紅燈籠高高掛》中,三太太和老爺在屏風后的追逐,那種來回的剪影效果,表明三太太不愿屈從于老爺,所以她掙扎,而這種掙扎在老爺的形象下顯得格外無力。老爺是封建禮制的代名詞,而三太太是被壓迫的人民,這兩者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這種光和影的效果準確地表現了人物形象和內心情感,與時代背景相得益彰。
我所指的靜,并不是說燈光會隨著演員在舞臺畫面中定格。這種靜是相對存在的,最主要的是要將人物情緒進行外化。南京大學演出的話劇《海鷗》中,特利波列夫寫作并沒有太多理想和目的,他把愛情寄托在寫作上以尋求與玲娜的交集,而玲娜卻愛著特列果林。夜晚,當特里波列夫回到家中,在窗前的書桌旁他只是扔掉桌上自己寫的東西,趴在桌上。深藍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趴在桌上的特里波列夫身上,夜晚正如特列波列夫的外表,顯得平靜,而夜晚的凄涼也正如他的內心一般,痛苦的內心帶給他的是無盡的低落。我們可以看到特里波列夫痛苦的內心,理想的破滅,愛情的離棄。
動和靜不是絕對的。只有動靜結合才能更好地去演繹人物的內心。舞臺燈光對于人物還具有描繪作用,描繪人物的命運曲折與生活狀態等。在《雷雨》中,繁漪是一個反對封建專制追求個性解放的人,她忍受不了周樸園對她的的關心與專橫,她追求精神上的解脫,“開窗”是她對封建壓迫的一種反抗,但也只是給了她一時的滿足。“開窗”使室內光線稍顯明亮,而這種明亮仍舊擺脫不了“屋子里的死氣”。這種開窗的變化,在描繪繁漪當時的心境再合適不過。
戲劇節奏也有內部節奏與外部節奏之分,內部節奏即心理節奏,外部節奏為時間、空間、矛盾沖突點和現實與夢想等的節奏。在這里,我更多的是去關注它的外部節奏。《雷雨》中,金長烈強調在光的處理上要有起伏,要有節奏感,他在該劇中運用“閃電”來表現人物,三幕的四鳳起誓,繁漪在魯家窗口出現,四幕結尾四鳳與周沖觸電后的連續閃電,這三次的閃電,一次比一次強烈。這種閃電是有目的性與節奏感的,但是不會去擾亂劇情。在他看來,《雷雨》是展現時代的“雷雨”,展現人物內在情感的“雷雨”。這部戲中的光的節奏給了我很大啟示,我們在遵循自然的同時,要照顧到劇情的發展變換,要設計有助于推動劇情發展的燈光變化,帶動戲劇節奏。
在《雷雨》中有兩次開窗的燈光,這兩次的燈光變化是有意圖的,第一次“開窗”室內氣氛明快、活躍,這不僅契合劇情,也為下一次的“開窗”埋下伏筆。第二次“開窗”為了使“吃藥”的戲劇沖突展開,室內燈光亮度將需要大幅下降。這種寫實的燈光變化,不僅強調了戲劇沖突,而且暗示和帶動了劇情發展,對整部戲的節奏具有促進作用。
戲劇主題最重要的還是中心思想,也是戲劇的核心所在。抽象點說,中心思想是對“世界”或“存在”提出的“問題”與“解答”。戲劇的中心思想即劇作者或導演想傳達給觀眾的某一思想,或者揭示某種事實。舞臺燈光在配合戲劇演出時,也應圍繞中心思想來進行。
《竇娥冤》中,竇娥含冤被斬,通常人們會聯想到大片紅光,以去表現竇娥死得悲慘,死得無辜。設計者如此表現并無不妥,如果在大片的深藍光中以一束白光來打竇娥,給觀眾帶來的沖擊不亞于大片紅光所帶來的沖擊。白光是死去的竇娥真實的靈魂,是竇娥靈魂的圣潔所在,也是對現實的一種無聲批判。在黃梅戲《徽州女人》“井臺”一場戲中,整個舞臺以淺藍色光為鋪墊,強烈的白光照在井臺之上,這種類似于電影的特寫手法,具有很強的沖擊力。頂光照耀下的井臺顯得格外生硬與冷酷,這與徽州女人脆弱的生命形成鮮明對照,這也正表現了時代的冷酷、無情與女人的弱小、無奈。可見燈光的暗示作用對戲劇主題的詮釋也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
我們在用舞臺燈光揭示戲劇主題時應結合舞臺的外部形態,這種外部形態是指舞美、道具、服裝等,這樣才能準確地表達戲劇主題。在《商鞅》一劇開始,煙幕、逆光、地腳光等光線對面具、馬俑及其空間進行塑造。商鞅從舞臺后區的煙幕中走出,穿行于面具、馬俑之間,給人以一個歷史人物頓時復活之感。僵硬的馬俑與商鞅那種氣宇軒昂的姿態形成對比,他從舞臺后區逆光照耀下的煙幕中走出,也正如他的身世一般,沖破迷霧進行變法帶領秦國走向強盛,最終落得與秦俑為伍的下場。
在戲劇演出中,光是一種精神輻射的產物,當它與表演溶為一體,滲透到戲劇情感中時,不僅能帶動觀眾的情緒,而且能喚起觀眾的聯想,從而形成柔和、刺激、朦朧等心理感受。目前舞臺燈光已從外部的視覺直觀轉向心理、內心世界等方面去尋求舞臺燈光的表現力。舞臺燈光在創造意境時,觀眾可以對人物、景物、情調、氣氛有一個全新的定義。舞臺燈光有指代、暗示、隱喻等作用,這些能使我們對人物的內心情感、戲劇的節奏以及戲劇主題等方面有一個全新的理解。
【1】《舞臺燈光》【M】金長烈 2008版 機械工業出版社
【2】《閱讀舞臺》【M】姚振中 2008版 上海百家出版社
【3】《電影中的心理暗示》【M】張智華2004版 文化藝術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