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碼文學作品《推拿》中男性人物形象的塑造

司娟

【摘 要】小說《推拿》以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盲人推拿師們的日常生活、感情生活為表現對象，為讀者以及所有“正常人”了解這一特殊群體的生存狀態提供了一個鮮活、生動的范本。這部小說的與眾不同之處在于雖然作者描寫的是一個特殊群體的生存狀態，但卻沒有將他們作為一個特殊群體去關照，只是如實地、緩慢地將這個群體的日常生活、喜怒哀樂、人情世故展現出來，從而打破了一直以來對殘疾人這一群體固化的、刻板的認知與態度。

【關鍵詞】男性形象；邊緣人；生存困境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20-0210-02

長篇小說《推拿》是當代著名作家畢飛宇繼其小說《平原》之后的又一力作。小說以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盲人推拿師們的日常生活、感情生活為表現對象，為讀者以及所有“正常人”了解這一特殊群體的生存狀態提供了一個鮮活、生動的范本。這部小說的與眾不同之處就在于，雖然作者描寫的是一個特殊群體的生存狀態，但卻沒有將他們作為一個特殊群體去關照，只是如實地、緩慢地將這個群體的日常生活、喜怒哀樂、人情世故展現出來，從而打破了一直以來對殘疾人這一群體的固化的、刻板的認知與態度。本文將采用文本細讀的方法來關照《推拿》這部長篇小說，對小說中形形色色的男性形象進行深入解讀，以此來感知小說字里行間流露出來的人性的溫度與深度。

一、鮮活的底層盲人形象

我們生活在一個復雜的社會群體中，這個群體中包含著各種各樣的社會群體。在健全人眼中世界由健全人和殘疾人組成，在非健全人心中，世界由卑微的自己和高高在上的正常人構成。以往我們對所謂的“非健全人”的了解是站在一個正常的、崇高的或是悲憫的角度上，而沒有以平等的眼光來看待他們，這樣就勢必導致對這一群體的了解勢必是片面的、狹隘的。然而畢飛宇的小說《推拿》卻提供了一個全新的、非常規的視角，他用生動的筆觸將一個新鮮而又陌生的盲人世界推到大眾面前，令人振聾發聵。

首先，與許多現當代作家一樣，畢飛宇在其小說《推拿》中描寫的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人物、邊緣人物，他們游離于主流社會之外，常常被人忽視和誤解。即使與生活在底層世界的正常人相比，盲人也常常顯得更加的不幸與痛苦，由于視力的缺失他們的生活永遠處于一片黑暗之中，這在正常人看來簡直是滅頂之災。但畢飛宇所構建的以“沙宗琪”推拿院為代表的世界卻不同于以往作家筆下那個充滿苦難、淚水的底層世界。作者并沒有大肆渲染盲人生活是如何的艱辛與痛苦，反而他們對生活充滿激情與想象，與所謂的“健全人”相比，他們僅僅是失去視力而己，其他的東西他們一樣不缺。

在描寫過程中，作者選取的視角是獨一無二的，不是自上而下的描寫，而是從尊重與理解出發，真正站在盲人的角度去感受和理解他們的世界，從而塑造出了一群生動形象、有血有肉的底層人物群像。比如小說中的推拿店老板沙復明，他是一位精明干練的生意人，熱愛生活，喜歡熱鬧的場所，酷愛詩歌與舞蹈，對美有一種近乎執著的追求，身上有濃厚的文藝青年的氣息。小說結尾部分，當一個客戶把他賴以生存和引以為傲的推拿手藝稱之為瞎子按摩時，沙復明簡單的一句話將他高貴的自尊心表露無遺：“沙復明把臉轉過來，對準了‘老板面部，說‘我們這個不叫按摩。我們這個叫推拿。不一樣的。歡迎老板下次再來。”這句話表面上沒有一點棱角，實際上鋒芒畢露。他簡單直接地告訴對方，推拿不是按摩，從而把對方的話直接頂了回去，同時，他還稱對方為老板，在給予對方尊重的同時，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做人的尊嚴從這句話中表露無遺。

其次，文學史、文學創作在描繪盲人這一群體時，總是逃脫不了一些符號化、象征化的描寫，影視作品中對盲人形象刻畫也是如此，他們要么是能夠預知未來的巫師，要么是掙扎在貧困線上的按摩師。真正將盲人與推拿這樣一項融技術性與知識性與一體的職業聯系起來的非常少見。從這個角度來看畢飛宇的小說《推拿》，它彌補了小說史上這一題材的缺失，極大豐富了文學作品的描寫范圍。他真正地走進了盲人的日常生活之中，深入到他們的內心世界，感受他們的思想、情感，描寫屬于這一群體的快樂與憂傷。小馬是畢飛宇濃墨重彩描寫的一個人物，幼年的車禍使他失去了母親與光明。在歷經了無數次的治療失敗之后，小馬來到了沙宗琪推拿店，成了一名技師。他是一個年輕氣盛的小伙子，在無意間與嫂子接觸后，體會到了性與女人的樂趣，開始了對愛的瘋狂的追求。與他那個年紀的小伙子一樣，他的內心脆弱、敏感，初嘗愛情的滋味之后便一發不可收拾，像每一個青春期的男孩一樣，最后為了愛情而出走。不同于以往刻板、單一的盲人形象，小馬是一個有血有肉、個性特征十分鮮明的人物。

二、盲人的生存困境

生存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個體都會遇到的問題。古今中外的哲學家都在不同層面上對這一問題進行了思考，隨著物質生活的極大豐富，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到這一問題。“生存，以及如何詩意地生存？”成為人們茶余飯后要談論的熱點話題。同時這也是當代作家在文學作品中討論的主要問題。

首先，自我心理暗示是造成盲人的生存困境的主要原因。新時期以來以底層小人物、都市人的生存、生活困境為主題的小說層出不窮。而邊緣人在現代都市所遭遇的生存困境以及精神危機更成為當代作家關注的焦點。畢飛宇的小說《平原》《推拿》亦是如此。在小說《推拿》中以王大夫、小馬為代表的盲人他們所遭遇的生存困境首先來自于他們自身。他們在尋求自我的認同以及自身定位時不可避免地產生焦慮、自卑的心理，而身體上的殘疾勢必對他們的日常生活造成困擾，親人的疏離、朋友的缺失所產生的孤獨感常常給他們帶來致命的精神打擊。小說中的王大夫是家中長子，身體上的殘疾不但沒有得到家人更多的關愛和理解，反而被最親近的人嫌棄和歧視。弟弟結婚時想得到哥哥的紅包但卻不愿意哥哥這樣一個盲人出現在自己的婚禮上，這毫無疑問地傷害了作為一個大哥的自尊。本來打算給弟弟五千元作為禮金，但是為了捍衛自己的尊嚴，憤怒的王大夫給小弟郵寄了兩萬元人民幣。雖然弟弟的行為深深地傷害了他，但他還是承擔起了作為家中長子和大哥的責任，幫弟弟解決了賭債的麻煩。作為一個盲人，一個殘疾人，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報復”傷害他的人，贏得一點可憐的尊嚴，實在讓人心酸。與作為“健全人”的弟弟相比，王大夫在人格上更加高尚、值得尊重。endprint

其次，來自社會上的其它聲音也是造成盲人生存困境的重要原因。我們常常將這些身體上有殘疾或者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小人物稱為社會的邊緣人，而事實上這種邊緣人的身份是所謂的社會主流人群強加在他們身上的。在“健全人”的世界觀中，盲人生活在社會最底層，他們需要獲得額外的幫助和關心，而只有在健全人的幫助下他們才能過上正常的生活。如果有哪些盲人能夠做到“自食其力”那就足以被塑造成道德楷模、標桿，值得被全社會贊賞，而他們獲得掌聲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他們是殘疾人。然而在畢飛宇的小說中卻并非如此，他描寫了一群再正常不過的“盲人”。他們擁有普通人一樣的進取心，渴望獲得事業上的成功。每一個盲人推拿師都希望憑借自己的努力擁有一家屬于自己的推拿店，自己做老板，甚至比健全人更有雄心壯志。沙復明就是這樣一個擁有上進心的積極創業者。從入行那一刻開始，他就為實現這一目標而努力，不惜以犧牲自己的健康為代價。以此通過事業上的成功，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不比健全人差。

三、全新的盲人形象

《推拿》中的盲人形象不同于以往小說和影視作品中的盲人形象，他們自強自立，努力生活，不僅如此，這一特殊群體身上還體現出來強烈的尊嚴意識，或是為了理想，或是為了愛情，他們在努力獲得那一份作為“人”的尊嚴。

首先，對尊嚴的追尋與捍衛是小說《推拿》所要張揚與凸顯的主題之一。尊嚴是人之所以為人的重要特征之一。普通人如此，殘疾人亦是如此。在小說中作者將這一特殊群體對尊嚴的渴望與捍衛的情緒無限放大，尊嚴成為每個沙宗琪推拿店的盲人值得用生命與獲得的東西。沙復明熱愛詩歌與舞蹈，為的是像普通人一樣獲得愛情，捍衛自己追尋愛和美的權利；王大夫為了與小孔組建家庭，努力工作，從深圳到南京，為的是擁有自己的推拿店，有朝一日讓小孔成為老板娘，他捍衛作為一個男人和丈夫的尊嚴。相比之下這些具有高度尊嚴感的人物形象比那些自怨自艾、用苦難博取他人同情的弱者形象更具魅力，他們用自己的行動和實踐給讀者以靈魂上的震撼和人格上的洗滌。

其次，不僅男性如此，小說中的女性人物也為了獲得尊嚴而努力著。都紅是小說中最具尊嚴感的一位姑娘。她熱愛音樂，在音樂方面表現出極強的天賦，但卻因為不能忍受舞臺上主持人以“自食其力”為由而將同情與憐憫強加在她身上，最后改學推拿。當她的大拇指殘疾后，更不愿意接受同事的憐憫和捐款，不愿成為被別人憐憫的對象，最后離開推拿店，開始另一段生活。無論是沙復明還是都紅都讓我們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自尊與自愛，他們不僅僅完成了正常人眼中的“自食其力”，而且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去不斷地努力。他們所維護和捍衛的不僅僅是盲人的尊嚴，更是一個高貴的人的尊嚴。

小說塑造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每個人物身上都體現出鮮明的特征，絕不雷同。一個小小的推拿店成為他們生活和工作的舞臺，他們在這個舞臺上發揮著自己的光和熱，散發出迷人的魅力。王大夫和小孔正在為營造自己的小家而努力存錢；沙復明如愿當上了推拿店的老板并在努力尋找自己的愛情；小馬情竇初開，暗戀著“嫂子”。每個人都在追尋夢想的道路上努力的生活著。在這個陌生的盲人世界中讀者可以感受到比健全人更為執著的愛情、友情、寬容與理解，被小說中散發的溫暖的人性之光所感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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