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平兒的秘書修養

王 慧

(揚州大學文學院 江蘇 揚州 225000)

《紅樓夢》中平兒的秘書修養

王 慧

(揚州大學文學院 江蘇 揚州 225000)

用現代秘書學眼光看《紅樓夢》，我們會發現身為王熙鳳的丫鬟、賈璉通房的平兒在協助王熙鳳處理賈府家政時實際擔負起了輔助決策者的“秘書”職責，而在秘書修養方面，平兒的表現也很不俗：一方面平兒處處為鳳姐考慮、忠于鳳姐，并積極化解鳳姐與賈璉之間的矛盾；另一方面平兒性格溫婉、舉止有度,具有良好的道德修養、心理修養和處世修養。即便用現代眼光來審視其在“秘書”崗位上的表現，也很值得我們現代秘書學習。

紅樓夢；平兒；秘書修養

何謂“秘書修養”？秘書人員由于具有接近領導的近身地位，直接為領導服務，是領導的第一助手和貼身參謀。[1]秘書人員的本職工作就是每天協助領導辦公，工作內容涉及方方面面、十分龐雜，如果沒有良好的秘書修養很難完成每天的工作。具體來說秘書修養涉及多面，既包括秘書人員在政治思想、文化知識、道德作風等方面應達到的水平，也包括秘書人員在上述各方面應采取的正確的待人處事的態度。秘書修養是滲透進秘書骨子里的本能，會在秘書協助領導工作的全過程中表現出來，具有良好秘書修養的秘書能夠左右逢源，出色地完成工作任務，討得老板的歡心與信任；反之，則會在工作過程中難題不斷，漏洞百出，逐漸被老板厭惡直至疏遠。

如果把賈府比作一個公司，那么總理著大觀園“從上到下三四百丁”日常事務的璉二奶奶王熙鳳是總經理，而王熙鳳的心腹、賈璉的通房，身份特殊又深得管家奶奶的信任的平兒實際上擔負起了秘書的職責。紅樓夢中只有門口兩個石獅子干凈的賈府有一張巨大的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網,而平兒卻能夠在各種微妙的關系中進退自如，究其原因自然是因為她高明且圓滑處世手段和深厚的秘書修養，具體包括道德修養、心理修養和處世修養三個部分。

1 良好的道德修養——忠誠和責任

這里的道德主要指的是職業道德，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特殊的職業道德規范，秘書行業也不例外。誠實守信、忠于職守是秘書職業道德修養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每個專職秘書都必須遵守的根本準則，缺乏誠信品質的秘書必然不會取得領導和同事的信任。并且由于秘書工作具有近身服務于領導的特殊性，其職業的本質特性間接給予了秘書一定的特權，作為領導與下屬之間聯系的紐帶，秘書不僅在很多時候充當領導的喉舌與雙耳，起著上傳下達的基本作用，甚至有時還會代表領導個人甚至整個單位執行特別的任務，要直接處理各類機要文件，并且掌握各類機密信息等。因而，秘書在很多時候都不可避免地要打上領導的烙印，秘書的言行舉止折射出的是領導的為人風格，無條件地忠誠于領導、單位，是秘書職業道德的應有之義。[2]同時作領導的助手，也應該像領導要對單位、社會負責，危難時期，秘書需挺身而出力挽狂瀾；平常歲月，秘書更要心細如絲未雨綢繆。[3]

平兒與鳳姐的關系在本質上是建立在封建社會的人身依附關系上的，無論是出嫁的小姐與陪嫁的丫鬟還是小姨娘與正經奶奶，他們之間的關系無論怎么演變都未逃出一尊一卑，一主一仆的范疇，等級關系要求平兒必須要忠于鳳姐。從另一方面，平兒無親無故，鳳姐是她的主人，更是她的親人，她們朝夕相處、日日相對，很自然地積累了深厚的感情，這種感情也使得她內心里愿意忠于鳳姐。平兒對鳳姐是非常忠誠的，在一百一十三回，鳳姐病重，賈璉也不似之前恩愛，竟像與他不相干，鳳姐心里“只求速死”，只有平兒在鳳姐面前“只管勸慰”；鳳姐離世后，平兒拿出自己的體己錢交于賈璉辦喪事，并設法幫助鳳姐唯一的女兒巧姐逃出魔爪。人們常說危難時刻見真情，平兒在鳳姐風光不再的時候依然不離不棄，可見她對鳳姐的忠誠。

但是盡管平兒“和奶奶一氣”，卻不是唯唯諾諾、唯命是從的傻瓜。平兒當面一貫尊重鳳姐，甚至姐妹般地互相愛憐，背著鳳姐也稱頌鳳姐，憐憫鳳姐，替鳳姐辯護。但有的時候卻也會當面背面抱怨鳳姐，用軟的方式和鳳姐的安排頂撞，拒不執行鳳姐的決策。有時平兒還會“擅自”代表鳳姐做一些決定，比如平兒曾未經鳳姐許可就要把鳳姐的衣裳送給邢岫煙。平兒的做法不可不謂大膽了，但是我們仔細深究這一份大膽的背后，我們也不難發現，平兒這么做的原因也完全是出于對鳳姐的了解和忠心，鳳姐一方面不會將一件衣服放在心上，另一方面關照邢岫煙也是給邢夫人臉面，有助于緩和鳳姐和她正經婆婆的關系。而站在今天秘書學的角度看來，此時平兒的做法又比較類似我們今天常說的秘書應履行的勸諫職能：秘書人員有義務在領導作出錯誤決策時及時勸阻，以免領導在不理智的情況下意氣用事或思慮不夠周面，造成不必要的損失，但是在通常情況下，常常有秘書害怕承受上司的怒火而選擇視而不見。而平兒敢于頂撞潑辣的鳳姐、及時勸阻鳳姐作出不理智的決策，則完全是在為鳳姐考慮，是出于對鳳姐的忠誠了。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平兒對鳳姐有一種近乎于“無我”的忠誠，能顧全大局及時化解鳳姐與他人的矛盾，時時處處維護鳳姐的形象和利益。

2 平和的心理修養——適時忍耐和自我調控

心理修養也是秘書修養的一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秘書職業的特殊性決定了秘書在工作過程中隨時可能會遇到各種挫折和困難，有時候甚至還會遇到損害自身尊嚴的情形。然而另一方面，秘書工作的性質又決定了秘書從業人員絕不能是性情中人，一個合格的秘書人員必須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也是秘書處事的一個重要原則。秘書工作常常是瑣碎零散且有大量重復的，而且常常是事連事，節奏非常之快，這就要求秘書學會自我調節與自我放松，其次，由于秘書工作的從屬性，領導一聲令下，屬于自己的時間就可能會被占用，這時也要求秘書能進行自我調適，不可產生負面心理。更重要的是秘書還要學會接受來自領導或其他工作人員的無端指斥，要具備頑強的意志耐受力。領導秘書要有不時接受批評的心理準備，是曰“無故加之而不怒，有故加之亦不怒”。[4]

平兒在處理自身和鳳姐之間的的關系時，始終保持謙卑，維護鳳姐的權威和尊嚴。在四十四回，鳳姐聽得鮑二家的媳婦與賈璉鬼混時，二人皆贊美平兒，懷疑平兒背后也有怨懟的話，借著酒氣打了平兒，事后，鳳姐在賈母前向平兒表示歉意，平兒不計前嫌地主動磕頭道：“奶奶的千秋，我惹了奶奶生氣，是我該死”，平兒在滿心委屈的時候，如此顧全大局，不讓鳳姐在眾人面前難堪，實屬難得。從秘書學視野看，也體現了秘書與領導相處時謙讓的原則，當領導把在別處受到的批評和委屈遷怒于秘書時，秘書要善于保持沉默和克制，更不應當非理性對抗非理性，以致造成不可控制的尷尬局面。由于非理性狀態是人的一種暫時性的心理活動和生理現象，因此一般情況下，領導者的情緒宣泄后會逐漸平息，也會對自己的失檢行為以某種方式向秘書進行致歉。

3 獨特的處事修養——臂膀與愛妾

秘書工作往往不是一帆風順的，與領導關系過于緊密，往往會遇到許多“棘手”的問題。比如有時領導會以集體的方式出現，如何處理與多位領導的關系，其次領導層中個體與個體之間也會存在矛盾甚至沖突，如何妥善解決領導層之間的矛盾，是秘書工作上的難題。在處理與領導層的關系上平兒拿捏得很有分寸，平兒一方面各個擊破，以誠相待，分別取得領導的信任；其次當領導與領導的利益發生沖突時，平兒又能明白自己的言行必須要利于增強兩位領導的團結，而不是利益沖突和感情對立。

平兒本身有一種周全應對的“行止見識”，作為鳳姐的貼身侍婢，賈璉屋里的“通房大丫頭”，行走在賈璉之俗和鳳姐之威中的平兒處在一個尷尬且微妙的位置。鳳姐和賈璉都算得上是平兒的領導，如何平衡與兩位領導的關系，以及如何平衡兩位領導之間的關系，是平兒在日常“工作”中需要解決的大問題。鳳姐所要求平兒的，是要她在賈璉面前占著一個“屋里人”的位置，卻又要使她在這個位置上盡可能地只成一個虛名。[5]p536基于通房丫頭的身份，面對賈璉的求歡，既不能嚴詞拒絕，又不能不顧及王熙鳳的感受與尊嚴讓賈璉得手。這真是一個兩難困境，處理的一不妥當，就會讓自己兩邊受罪，也會損害璉鳳二人的感情。平兒特別擅長于擺正自己的位置并善于進行角色轉換，作為王熙鳳的心腹，平兒幫助鳳姐向賈璉隱瞞放貸的事，也會揭發賈璉的嚴重背叛行為，如賈璉偷娶尤二姐的事就是平兒揭發的，當賈璉抱怨王熙鳳與小叔子侄兒調笑時，堅定地為鳳姐辯護；作為賈璉的侍妾，平兒也會幫助賈璉隱瞞他的一些小的出軌行為，當賈璉給尤二姐辦喪事拿不出錢時，也會做出偷出銀子給賈璉的事來，還幫助賈璉收藏尤二姐的遺物。平兒左右周旋，分別加強與兩位領導的關系，也竭力維護璉著鳳二人的表面平和。

清代紅學家涂瀛稱贊平兒有色有才有德，認為她是《紅樓夢》中的全人，作者曹雪芹也未曾掩飾過他對平兒的喜愛，以“俏平兒”稱之，可見即便生活在潑辣狠毒的鳳姐身邊，平兒仍舊堅持著自己做人處事的原則，能做到多為別人著想，為別人解決實際困難。可以這樣說，平兒以其獨特的人格魅力，不僅贏得了賈府上下的好評，也贏得了后世廣大讀者們的喜愛。而平兒為人處世的藝術，更是身為秘書的最高境界———高調做事、低調做人，將微不足道的事情做到完美無瑕、將舉足輕重的事情做到無懈可擊，從而于平淡中追求至極絢。[6]

[1] 溫都拉：《現代社會秘書角色錯位問題及對策分析》，《前沿》，2012年版第15期。

[2] [3][6]趙丹：《紅樓夢中平兒的處事方式折射出的秘書工作藝術》，《秘書之友》，2010年版第4期。

[4] 馬恒光：《談領導秘書的心理修養》，《秘書工作》，1996年版第4期。

[5] 杜貴晨，何紅梅：《紅樓女性》，中華書局。

[7] 曹雪芹，高鶚：《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社。

王慧，江蘇淮安人，揚州大學文學院學科教學(語文)專業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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